流水浮灯





走,我们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这样好不好?〃

兰泽甩开了她。

西苑很安静,死一样的沉寂。兰泽看着外面几个人,正在用水桶中的水擦洗被血污了的青石板。

〃太闷了,这里太闷了。〃

〃谢长熙在哪里?我好像有几天没有见他了,找他去!〃

他跑出去了,没有再看沈璧君失望的眼。

谢府完全变了样。

原本那个深居简出的小少爷好像忽然换了一个人,在谢家横行跋扈。他喜欢的东西都要拿过来,他不喜欢的东西立马就砸掉,他看不顺眼的人马上就会遭一顿鞭子抽打。刚开始有人去向谢洛阳告状,可是谢洛阳并不主持公道,那人只得到一个大大的巴掌之后,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

他们开始去找谢夫人,想要让她主持公道,可是谢夫人一直卧病在床,她苍白着脸,后来甚至连话也说不了了。谢长熙禁止任何人再用那孩子的事情去打扰她,从那时候开始,谢夫人的园子中只有念经的声音。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他们都恨死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小杂种,似乎偌大的谢家只有谢长熙不为之所动。他依旧练剑,依旧读书,依旧管理谢家外阜各分堂的公务。

似乎谢家的变更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听着那些人六神无主的哭诉,谢长熙只是冷着脸说,〃谢家还没有散,哭什么!我是父亲的长子,既然父亲闭关练武,那谢家的事,我做主!〃

从此,也没有人敢在谢长熙面前哭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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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泽一路跑过来,没有人敢再拦他,他跑进谢长熙的书房,看见谢长熙靠在长椅上,手中拿了古卷书,正在安静读书。

〃来嘛,和我来玩吧,别看书了。〃

兰泽想要去抓书,谢长熙反手,没有让他抓住,在他的眼中好像没有兰泽这个孩子,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书。

兰泽气极,〃你是我的人,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现在我让你陪我玩。〃

〃我不是你的人。〃谢长熙平静的说,他的手指又翻开了一页书,上面记载的是一种内功心法。

〃别看这种烂武功了,我把修罗血经教给你,你会成为我父亲那样的高手。从此武林天下顺你者昌,逆者亡,好不好?〃

〃不好。〃啪,淡淡的声音,书页又翻过了一页。

〃可是你是我的,你父亲已经用你换了修罗经,你就是我的人了。〃兰泽手脚并用爬上长椅,他扯过谢长熙的袖子,终于让他看着自己。

被那样的眼睛,几乎是有些泪汪汪的看着自己,谢长熙还能冷冷的说,〃我不是你的,我也不会陪你玩。你要是不高兴,那谁和你做的交易,你找谁去!〃

谢长熙虽然这么说,他却没有甩掉孩子拦着自己的手,而是轻轻抽了回来,不再看兰泽。

〃我不找他,我恨他。我也恨你,真的恨你。你为什么不陪我玩?我说的是真的,我可以给你别人都想不到的好处。你不想得到绝顶武功吗?我给你的是真正的修罗血经,我保证!还有,你不想知道圣教还有什么财宝吗?那可是你们中原武林名门正派最想要的东西呢?〃

谢长熙还是不理睬他。兰泽不管他的冷淡,他凑到谢长熙的身边,靠在他身边躺在长椅上,谢长熙也没有推开他,由着他躺。

〃你那么喜欢我,难道你不想得到我吗?〃

〃我不喜欢你。〃谢长熙还是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

兰泽有些难过,他拉过谢长熙的手臂,双手抓住他的手,枕在自己身边,他蜷缩在谢长熙身边就像之前蜷缩在亲人身边一样。

这个平时嚣张残酷的孩子,躺在自己身边,好像幼猫一样,软软的身子窝在那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怜。

谢长熙继续看自己的书,兰泽在他身边,渐渐睡着了。午后的书房静谧,还有清淡的兰花香气。谢长熙用那个姿势看了一下午的书,手臂酸麻,却再也没有抽过来手,也再也没有翻过书页,让兰泽就窝在他的手臂中。

从那天之后,谢长熙走到哪里,兰泽就跟到哪里。

因为他发现自己恣意妄为不会让自己感到快乐,而会越来越沮丧。他虽然恨谢长熙,可是他喜欢待在谢长熙身边。谢长熙有一种独特的冰冷气质,在他身边他就会平静下来,拉着谢长熙的手,枕着他的胳膊,他就会睡的很香甜。

可是别人更加看着他不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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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爹没娘的小杂种!跑到谢家来胡闹,那我们朝歌谢家当成什么了?姐姐,您要是再这么容忍下去,那个小瘟神还不反了天?〃

这一天,趁着谢长熙出门,不在谢府,二夫人则莲跑到谢夫人的园子中,名为探病,实则发牢骚。

二夫人一直说,而谢夫人只是拿着手中的念珠不停的转动。

〃姐姐,您也不管管。难道由着那个小瘟神把我们都气死,让他那个外来的狐狸精娘入主谢家,成谢家的大夫人吗?姐姐,您忍的住这口气,我们可忍不下。〃

〃阿弥陀佛。现在谢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管?老爷还在闭关,练功又到了紧要关头,总不能在这个关口上用这些小事打扰他。〃大夫人推的干净。

〃呦,姐姐,现在谁不知道,堂堂谢家是长公子长熙当家!〃则莲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姐姐,有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别说。〃

〃呦,看您这话说的。这事可是长熙压着的,他不让说的。别看他才十六岁,煞气可大的很,我看见他就害怕,不想触这个霉头。〃

谢夫人睁开眼睛看了看她,〃你说吧。〃

〃那个小妖精可是整天缠着长熙,听说连吃饭睡觉都在一处,──〃

吧啦,。。。。。。

谢夫人手中的念珠散了,滚落一地。她的双手抓着自己的手心,长指甲都抓住血痕了。

〃姐姐,这老爷偏偏就喜欢那个贱女人,我们管不了,可这长熙可是您的亲儿子,您可要管住了,别让他会那个小妖精毁了。〃

〃够了!别说了!〃谢夫人听不下去了,她把二夫人撵了出去。

她气的浑身发抖,心想自己一辈子吃斋念佛,现在究竟是遭了什么孽,怎么就遇上了这个灾祸,不但搞到她谢家鸡犬不宁,丈夫也失了心窍,他还是赔上儿子!

不,绝不能让长熙毁了。

〃老林,老林。〃她把自己的心腹叫过来,〃去,去把官媒请过来,我要给少爷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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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这个,这条鱼看上去又老又丑,肯定难吃,我要吃你面前的海参。〃兰泽拿着筷子就把谢长熙碗中的海参夹走了。

谢府的餐桌规矩很大,一张大圆桌,三十六道菜,原本各房的主人都过来吃,后来被兰泽砸过几次,他们都自己回去小厨房吃了,现在偌大的餐桌上只有谢长熙和兰泽两个人。

兰泽拿着筷子挑挑拣拣的,他还专门从谢长熙的碗中抢东西,但是每次谢长熙都不拦他,有的时候甚至还主动给他夹菜,所以兰泽抢了几次之后,也感到无趣。

〃你怎么这个时候也闷的像个葫芦,我不吃了。〃兰泽跳下椅子,可是他看见谢长熙依然西平把稳的吃着自己的东西,他谢长熙真的一直当他不存在。

〃谢长熙!〃

兰泽跑过去,他拉扯谢长熙的袖子,一扯,就把谢长熙的手扯过来,把他手中的碗打碎了。

〃你为什么从来不理我!〃

谢长熙不说话,他看了旁边侍候着的谢普一眼,谢普连忙叫人收拾打碎的东西。心说,以长公子这么高的武功,怎么就被那个孩子一下子就扯动了呢?

〃重新拿两双筷子,两个碗。〃谢长熙忽然说。

〃是。〃早就有下人听到吩咐,摆好了。

谢长熙转头看着拉扯自己的孩子,〃今天好好吃完这顿饭,下午的时候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孩子的眼睛亮的好像星星。不过忽然他感觉自己好像高兴的太快了,又撅起了嘴巴。

〃我要你喂我!〃

众人听着都倒吸口气,可是又都不敢说话。

谢长熙不说什么,他伸出手,一下就把兰泽抱了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孩子的身体那么软,兰花的香气,充盈着口鼻。他的发丝轻抚过孩子的面颊,那么细致的皮肤,脸颊上有些苍白。前些天他生病了,可是这些天他又没有好好吃饭,已经瘦到可怜的地步。

抱着孩子软软的身体,真的好像在怀中抱了一只猫。喂他吃饭也和喂猫咪一样,挑食,娇纵,很难找到他喜欢吃的东西。只是那碗珍珠汤他很喜欢,喝的时候他又探出细小的舌尖,好像怕烫。

孩子放下汤碗,看见谢长熙在看他。

那么近,近在咫尺,甚至可以闻见谢长熙干爽的味道。兰泽回身搂住谢长熙的脖子,凑了过去,吻住他的双唇。

是茶叶的清香。

舌尖挑开他的牙齿,探入,──,挑逗出他的,然后和他火热的交缠着。

好热,身体发软,他只是感觉原本搂住自己的手臂硬的好似铁一般,抱着他,搂着他,禁锢着他,让他不会滑落下去。

好久,──,久到周围的人已经惊成木雕泥塑,久到不远处的谢夫人扯碎了她的佛珠,久到他不能呼吸,不能思想,久到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吻,──

兰泽搂着谢长熙,看着他那么俊美的容颜,嘻嘻的笑着,〃你喜欢我,我知道的。〃

谢长熙的手轻抚孩子的头发,他的面颊,嘴唇,可是说出来的话依旧那么无情,〃不,我不喜欢你。〃

可是他的眼神却和他说的话完全不一样,那么柔,柔的让人哀伤。

〃好了,我们走吧,你还没有逛过朝歌城吧。〃

说完,谢长熙根本就不管周围的目光,他抱着兰泽离开了。

身后,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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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了,真是反了。〃谢夫人喃喃的说着,她脸色铁青,把手中能抓碎的东西都抓碎了。

这个小贱人,这个小杂种!他要毁了她唯一的儿子!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老林,老林!杀了他,我要去杀了他!〃

旁边过来一个人,却不是老林,而是谢长熙的贴身随从,谢普。

〃夫人。〃他似乎知道谢夫人要说什么,他并没有等到她说出来,谢普连忙压低了声音在谢夫人耳边如此如此的说了一番话,谢夫人听的将信将疑。

〃此话当真?〃谢夫人问,〃长熙果然要娶昆山杜家的小姐?那杜家可是金堂玉马侯门千金,三百年豪族,杜家小姐即使不嫁进王宫,嫁的都是亲王权贵,如何肯嫁入武林?〃

〃自然是长公子人品好,有本事,人又俊秀,杜家小姐自然愿意。〃谢普说的谢夫人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如果谢长熙果然能娶到杜家的小姐,和那样的权门结亲,谢长熙以后在武林就根本没有对手了。因为再强大的武林门派,世家,豪侠,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也会匍匐叩头的。

而他的儿子正在掌握着武林中人难以企及的权势。

她的儿子果然就是她的儿子。

〃可是眼前这又是怎么回事?〃她一想到慕容兰泽那个小杂种就好像心头刺,眼中针,一想到他在众人面前勾引长熙,她就恨不得把那个小杂种咬碎了骨头!

谢普低着头说,〃夫人,长公子做事有分寸,可是再有分寸也是少年人,有些事情,只是玩闹而已,不做准的。〃

谢夫人的脸色终于完全缓和下来了,她吩咐,把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了,并且让人不准议论今天的事,她平心静气的念了一声佛,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慈眉善目的谢家当家夫人。只是,当她的眼光扫过那边西花园,眼中的恶毒好像利剑一样,让看见的人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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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朝歌城,江左重镇。那里是明河,每年端午都要在这里赛龙舟,武林各家的弟子都会一争高下的,那边,那边是镇海镖局,是龙老爷子开的,还有那边,书寓,茶楼,歌台舞榭,当然最有名就是临河的吊脚楼,那是观止楼,。。。。。。〃

这里是像画卷一样明媚繁华朝歌,和雪域上的大光明顶大相径庭。

谢长熙总是淡淡的说着话,他说的话完全没有任何音调,好像仅仅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我不要听了,一点都不好玩。〃兰泽扭动着要动谢长熙怀中出去,只是他根本动不了,谢长熙好像很轻松的拥着他,却让他动弹不了,让他看不到谢长熙的脸。

〃谢长熙,你一直这么无趣吗?可是我开始有些喜欢你。哇,你做什么?〃

谢长熙在兰泽的脖子上咬了一下,纤细的伤口。

〃别这么轻易对别人说你喜欢谁,也别再让别人看到你!兰泽,这个朝歌不像你看到的这么明媚美丽,它暗藏杀机,。。。。。。〃

忽然一柄长剑就这么直挺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