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琉皇朝四 皇帝之殇








位帝王登基时会让众人瞻仰一次,接着便沉睡在神殿内。 



  「光是御用宝剑似乎是弥补不了朕与司珐尔之间的差距。因此,朕要借初代大帝的神器一用,朕相信祖先 



们会允许我这么做的。」在此皇朝存亡的关键,祭出这阳、月刀剑也是象征着飒亚内心的「决定」——必得胜 



利,要不就得死。 



  锦童叹息着说:「那请让小官为您的胜利祝祷吧。」 



  「嗳,麻烦你在念着祝祷词时,能忘掉某人的脸,联怕天主圣君会弄不请你在帮哪位祈祷呢!」 



  「陛下,请不要挖苦小官。」锦童脸一红。 



  「哈哈哈。」 



  和虚弱而显得沉重的身子相对应,飒亚的心情无比轻松愉快。 



  也许是迎接一切结局的一刻即将到来了,奇异的恐惧早从血液中消失,不论是对死亡的,对失败的,或是 



对司珐尔的。现在飒亚只想倾全力一战,无怨无悔地和司珐尔分出高下来。 



  连透着血腥气味的风,都在诉说着:他就要到了。 



  望着那蓝得炫目的高空,和他的眼眸很像。分离有多久了呢?不过是三个月,却好象是三年、三十年或二 



百年那么地久。 



  给毕生的劲敌。亲爱的司珐尔: 



  我无法忍受自己做一辈子「无能」、「受人左右」的君主。 



  (曾经我以为我可以,所以逃避了君主的责任,可惜我失败了。) 



  你一辈子也无法成为「功高不震主」、「服从不抗旨」的忠臣。 



  (曾经你也尝试过吧?但你的一举一动都看在我的眼里,你天性中的狮心,从未放弃领导的欲望,难道你 



想蛰伏一辈子吗?) 



  唯有斩断思义情爱,我们才能一决胜负吧?现在我们都是平等的,不再有谁能支配谁的地位限制,也没有 



头衔与君臣的分际。所以究竟是你赢,还是我对,很快就会见分晓。我知道你请愿死在我的手下,一如我乐意 



让你夺走我的生命,就让我们打一场—— 



  惊天动地,最精彩的决战吧。 



  「陛下!」 



  照样被拦阻在皇神庙外的平满,一见到飒亚现身,马上就喊着「您要不要紧?怎么会擅自离开寝宫呢?您 



不能着凉啊!」 



  「联不要紧,你太大惊小怪了,平铺。」 



  怀抱着巨大的剑与刀,飒亚神色轻松,微笑地说:「走吧,回寝宫去了。」 



  平满替他扛下那两柄置于黑市中的神器,搀扶着飒亚走下台阶。 



  「明日,你也离开皇宫吧,平满。联实在对平七感到抱歉,竟借用平七的爹这么久,你代朕好好地向他道 



歉。」 



  「陛下您在说什么?臣怎么可以在这时候离开您呢?」平满说什么也不能依从,是他让陛下处于今日的局 



面,他得和陛下生死与共。 



  「这是联的命令。」 



  平满咽下一口气,这就是君主的威声吗?那份魄力让人无法顶嘴。 



  飒亚洞悉一切地微笑说:「你的毒药,朕要还给你了。」 



  倒抽一口气,平满惊讶地说:「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毒药己经没有用处了。」飒亚凝视着平满的双亲说。「你一直以为是你的星占打动了朕,使得朕 



下定决心除去司珐尔,是不是?」 



  脸一白,平满动摇地想着:难道不是吗?难道陛下一开始就不曾相信过我? 



  「不管你在占卜中看到了什么,朕都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司珐尔是不可能会背叛朕、谋夺朕的天下的。」 



他何必呢?飒亚清明而毫无疑惑的心中,从不曾怀疑过这一点。 



  「那……为什么?」要是陛下不担心司珐尔谋反,又怎会收下这包毒药? 



  「想要谋反的,是朕。」飒亚斟酌着言词。 



  「陛下,您在说什么,您才是天下的圣主明君啊!」 



  「但——一直被呵护在羽翼下的雏鸟,却是朕,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朕长年依靠着、利用着司珐尔的力 



量维持天下局势的稳定,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吧?」 



  些许激动的口吻,道出飒亚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困扰。「朕不要司珐尔礼让天下给联,假使这天下是属于朕 



的,那朕要从司珐尔手中取回来。假使朕没有这个能力,而让司珐尔赢了天下,那么就由他来当明君好了。」 



  还有「爱」。 



  他爱司珐尔,也比谁都想见到那该夸耀于天下、彰显他无上力量的男人,得到他所应得的。 



  在黑中挣扎,与无情偏见、种种打击抗衡,甚至因而失主了对人、对情、对爱的信任——看着司珐尔这样 



筚路蓝缕的奋斗,和自己一生下来就享受权力与富贵的命运截然不同的,爬到这巅峰境界、却迟迟不肯摘取下 



最后胜利的金冠,都是因为有他挡在司珐尔面前。 



  有谁能理解这种苦,明知自己变成深爱的人的挡路石,还能厚着脸皮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吗?不能, 



不可能的。 



  要是司珐尔真的有意谋反就好了。 



  飒亚多希望平满当时的星占是真的。他多渴望司珐尔是头会反咬他一口的猛虎,而图谋叛变,夺取天下, 



这样自己也可名正言顺地—— 



  (你不会那么做的,我知道,司珐尔。我相信,也知道你那凡事以我为优先的考量,可是这并不是我要的 



。我不要你牺牲自己来呵护我,我想让你赢得你的光耀。) 



  「你在那之后,还会占过星象吗?平铺。」口气一缓,飒亚再问。 



  「有的,陛下。」就在昨日,那祸星己经吞噬了主星的一半,但主星的光芒并未减弱,所以平满相信这代 



表着陛下的天威定会再现万丈雄光。 



  「那你就该相信你的星占,不必为朕多操心。朕,一个人就够了。千军万马的对决,还不如来一场我和他 



真正的决斗。所以这毒药己经无用处,我会以手中的刀取下司珐尔的首级,而非赐毒药给败战的将军。现在你 



明白了吗?」 



  平满得说,此刻的陛下真是美丽极了。 



  威严而光辉耀眼。 



  似大地之母的慈祥,也似天上明日的圣洁。 



  「臣,会衷心地为陛下祈福。」 



  愿光明能降临在这位坚强又孤独的君主身上,引领他走上永恒不朽的王道。 





第十二章 





  历经遥远的、漫长的旅途,但从未有一刻怀疑过自己能否重新踏上这块土地的男人,冰结的视线彼方,是 



飘荡着曼陀罗皇纹旗海的白色城堡,是象征集天下权力于一身的帝王所在,是——即将被他征服、占有并统治 



的王都。 



  致即将命绝的薄幸敌人,可恨的西琉飒亚: 



  我来了。 



  来聆听你求饶的忏悔,看着你屈膝跪在我的面前,流着矫情的泪来为自己乞命。 



  (尽量表现出你的卑微与无耻吧,你把它掩藏得这么好,好得使我将垃圾当成了宝,竟没看出你的真面目 



,而到了命绝的一刻,你又会如何扮演?) 



  我会好好地戏弄你一番,最后,我们是不会放过你。 



  (我的放纵你的愚昧我的信赖你的背叛我的羁绊你的决裂——这些全部到算总帐的时刻,我哪会一笔勾消 



的便宜你!) 



  在大牢内,无声地控诉着你的翻脸无情,泣血的鞭子不住抽打在背上的时候,你在我心中也已死去。曾经 



对你的依恋,己经化为此刻霜封住我的狂浪。是你亲手扼杀了我的爱人,是你! 



  现在,我眼中看到的西琉飒亚,不过是没有存在价值的肉块凝结物,是让我践踏再践踏都发泄不了恨意的 



行尸走肉罢了! 



  快来迎接我吧,飒亚,这个遭你所舍弃,从地府回来见你的男人,正等着你所举办的盛大洗尘宴呢! 



  「统帅,派出去探查的先锋回报。据说皇城周遭安静异常,非常诡异。」 



  军师的一席话,使司珐尔半侧过头,蓝瞳黯霭。「怎么个诡异法?」 



  「不管是城墙上,或是人敞的城门内,都不见半个人影。由于静得像座鬼城,那几名先锋也不敢贸然进城 



,只好先回来征询您的意见。」 



  「城门是大敞的?」司珐尔挑高一眉。 



  宓勒再次额首,起初听到这回报时,他也以为是先锋们眼花了,怎么可能明知大军压境,却把城门给打开 



,这要没几分胆识还真摆不出这种阵仗。 



  「大部分的护皇军团在南方,被我们的兵马打得落花流水,因此可预料皇城能支配的兵马不多,但也不可 



能少到达一个人影都不见啊!可是就连守城的官兵一个也没看到,这点实在太反常了。依微臣的看法,这或许 



是条空城计也不一定。敌人打算先叫我们入城,反过来再从外头包围我们?」 



  又或者这是明知必死还要挣扎的「虚张声势」呢?司珐尔考虑片刻后说:「我要亲自到城门前去看一看, 



吩咐其它人严阵以待。」 



  斗大的「司」字,黑色旌旗飞扬,密密麻麻地几乎遮蔽了半片天空,由城楼的最高点俯瞰,着实宏伟壮观 



,气势惊人。一万?两万?己经数不清是多少兵马,绵延了整条京沪大道。 



  在意识苏醒的那一日,由平满口中得知,禧沙并没有调度兵马离开羽花河岸时,飒亚便有底,料想会有这 



样的一天到来。放着皇城的后门——北方港口不去注意,偏偏专注于面前的仇敌,假如这只是一局棋,或许是 



损失几颗子便能了事,但这可是活生生、不折不扣的杀戮战场啊! 



  没能及时给禧沙警告,是飒亚的一大憾恨,或许这也是天意吧? 



  扣除飒亚绝不会「坐以待毙」的法子外,那屈指可数的几项选择中——以手上的兵马孤注一掷又能如何? 



目前皇城所有的万余兵马,想要阻挡敌人攻入城内,也不过是一时的。至于守住皇城,苦苦等待援兵的到来, 



那更是天方夜谭。要是飒亚料得不错,此时前线战况吃紧,禧沙能不能保住战果尚在未定之数。最后,剩下的 



可用之人,仅是孑然一身的自己。 



  他己了无牵挂,城内的人民在皇军的护送下,己于半里外的山谷扎营,而身边的护卫、随从也都让飒亚遣 



开了。不能再让死伤增加,是飒亚在这绝境中唯一的坚持。 



  远处,皇庙晨钟响起,定时的祝祷喃喃歌诵着。微微曦光正打破暗夜的笼罩,旭日东升——预告着,今日 



会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吧? 



  (禧沙,哥哥并不相信那个噩梦会真实地降临,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就死了,毕竟你是哥哥的传人,要是我 



再也不能为这块土地的子民做事,那么你一定要传承哥哥的心愿,好好地替哥哥看守住这天下。一时的挫败, 



并非永远。你在这场战争中学习到的,未来会带给你无比的助益。) 



  时辰,差不多了。 



  试过琴筝的音色,飒亚满意地端坐在琴桌前,细长的手指按下第一根弦,起音后,流泄而出的音符仿佛激 



昂的瀑布般狂放奔流,时快时缓,时高亢时低吟,心随意动,弦随指拨,一发不可收拾。 



  「百琴声!」不知是谁先嚷道。 



  骑乘在爱马背上的司珐尔也听见了,他听得一清二楚,那琴声是由城门上的观景楼发出。这是……魂之赞 



歌? 



  「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弹琴呢?还弹奏这种专门送葬的歌曲,该不会是故意向我方挑衅 



吧!」敏蓝将军这种老一辈的人相当忌讳这种事,对于使用在国之殇礼中的赞歌,虽说是崇敬死去之人为国的 



贡献,但给未死的人弹奏这种曲子,除了讨晦气之外,还有什么? 



  「让臣进去,砍下弹琴家伙的脑袋好了!」脾气躁进的哈玛副将军拉起马缰,一副就要冲入的态势。 



  「慢着。」宓勒抢下哈玛的缰绳,使个眼色无声地说:还不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