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的情人 林千色
果然,她的猜想对得离谱。
骆子言徐徐道:“胭脂离开了,去找她大师兄,她的心里只有他,原来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他的表情平静至极,谁都不知他的心底伤得有多深。
乍然听到凌剑的消息,素梅也立时刷白了脸,颤声问:“你是说……凌剑?”
骆子言闭着眼,缓缓点头,他的神情疲惫,似是身体里的所有力气都被胭脂一并带走了,此刻存在这世上的骆子言,只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素梅使劲绞着手中的手绢,在房中来来回回地走着,一颗心乱成一团。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难道胭脂也喜欢凌剑?
那凌剑呢?是否还像从前那样,只喜欢他的胭脂师妹?他的心中到底有没有她?他说过要她以身相许的,他说过要她的……
怎么办?怎么办?委屈、伤心、悲痛、思念、嫉妒……万般情绪搅得她一颗心乱糟糟的,再也理不出头绪。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非发疯不可。他能跟他的胭脂师妹在一起,她应该为他们高兴才对。
然而骆子言突如其来的话语,直把心神大乱的她惊得面无人色。
“孩子的父亲就是凌剑?”他问她,语气却是肯定的。
素梅没有回答,但她的反应却已给了骆子言肯定的答案。
素梅颤声问他:“你准备怎么办?”
沉默半晌,骆子言起身出房,却在带上门的前一刻,看着她轻诉:“给她幸福!”说完,再无片语,合上房门。
素梅虚脱地跌坐椅中,纷乱的心头没有片刻宁静。
再没有一刻,她是如此地羡慕胭脂,有两个这么好的男人把一切都给了她,只求她能幸福。
幸福,谁不奢求幸福?为什么幸福却一直离她那么遥远,遥远得让她在翻遍千山,踏遍万水后,幸福仍在她看不见的远方,而她已经再没有力气追寻。
不行!为了孩子,她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她不能让他们之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至少也要为他们的幸福努力过,这样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腹中的孩子。
她要去伤心林找他问个清楚,若是他亲口告诉她,他的心中从来没有她,他不要她,那她便彻底死心。
对,就这么办!
轻轻抚着尚未突起的小腹,素梅眼中闪烁着坚定。
她匆匆留下一纸留言,换上一身粗布衣裳后,偷偷溜出了骆府。
第十章 断肠崖 伤心林
伤心林外有一片极壮观的花海,每个季节都有最美的鲜花盛放。此刻,伤心林中专司管理这片鲜花的侍女朱泪,正在这片花海中修剪花枝,为鲜花除虫。
暖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有些疲倦的她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山崖边,突然攀上来一个人。
朱泪立刻就奔了过去,在那人倒下前,及时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是一个脏兮兮的女子……应该是女子吧?她看来很年轻,脸上满是污泥,也不知有多久没有沐浴过了,但她的那双眼睛却仍是亮如晨星,温柔似水。就因为那双讨人喜欢的眼睛,朱泪忽略了她身上又脏又破的粗布麻衣。她的身上、脸上布满血痕,应该是攀上断肠崖的时候,被尖石刮伤的吧?
“姑娘,请问这里离伤心林还有多远?”女子开口问她,温柔的嗓音透着浓浓疲倦。
朱泪微微一笑,天真至极。
“这里就是伤心林啦!看你的样子应该走了很远的路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就是伤心林了!?谢天谢地,我终于找到了。”女子激动得双手合十,喜悦无限。
还好凌剑曾对她详细指点过伤心林的位置,否则只怕寻一目年也找不到这里。
朱泪怀疑地看着她,问:“你究竟是什么人?来伤心林做什么?”女子望着她,浅笑盈盈,藏在污泥后的脸庞闪着动人光采。
“我叫阮素梅,来伤心林找人。”
“找谁?这里有你认识的人吗?”朱泪警戒地打量她。
素梅微微一笑。“我要找凌剑。”
朱泪惊叫:“大师兄?你要找的人是大师兄?’’
“是啊,我要找他,他在这里吗?”
朱泪讶异地看着她,戒惧地问:“大师兄就要成亲了,你找他有什么事?”朱泪的话仿如晴天霹雳般在她耳中响起,劈得她僵直了身体,再也说不出话。
“你说什么?凌剑要成亲了?和谁?”素梅紧紧抓住朱泪的手臂不断地追问着。“你怎么了?大师兄要成亲关你什么事?”朱泪有丝惧怕地闪躲着素梅渐趋狂乱的神情,委屈低喊。缓缓放开朱泪的手臂,素梅一对大眼睛中逐渐凝聚起苎气,却倔强地忍耐着不肯哭出来。她脸上狂乱的神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鼻酸的悲痛欲绝。
“凌剑要和谁成亲?求你告诉我,好不好?”素梅浑身轻颤,凄苦得就似风中飘荡的一片落叶,找不到归依。, 朱泪看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沿着她满是泥垢的脸庞,徐徐垂落,情洗出一道雪白的泪痕,立即起了恻隐之心,轻轻答道:“是我们二师姐。”
“胭脂?”她的口中缓缓吐出这两个字,一阵尖锐的痛楚同时划过心头,引出一片鲜血淋漓。
“是。”朱泪点点头。
“你能帮我跟凌剑通传一声吗?就说阮素梅来访。”
“好!你在这里等我片刻,千万不要乱走,我马上回来。”明知这样不合伤心林的规矩,但朱泪却不忍拒绝她。她仔细交代后,转身离去,消失在花海中。
“你是谁?怎么会来到这里?”
一道轻柔缥缈、动人至极的嗓音从花海中传来,悦耳得令人听过就再也无法忘怀。素梅转过身去,立刻就看见一张完美无瑕、仿似天仙的秀雅丽颜。
她悠然立在花海中,神色淡然、姿态娴雅,在暖暖的春阳映照下,仿佛连她身上的一身绿裳都染上了一抹柔光,气度如仙。素梅怔怔望着她,这个女子身上带着惊为天人的美丽,似是融合了清纯与妖异。“你是谁?”伤心林的林主——林心儿摘下一朵盛放的幽兰,如水的目光在素梅身上一转,又投向手中的娇艳花朵,淡然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不耐。“我……我叫阮素梅,我是来找凌剑的。”素梅讷讷道。
“你找剑儿做什么?”林心儿的目光突然似两柄利剑,凌厉地射向素梅。
“我……”素梅张口结舌。
林心儿忽然笑了,满山的香花霎时失去了颜色,整个天地都像瞬间变了色彩。
她轻柔地道:“我明白了,你喜欢剑儿,所以来找他,对吗?”素梅的脸立刻比花海中最红艳的那朵山茶花还红,她垂着脸,再也说不出话。
“你知道剑儿就要成亲了吗?”
素梅依旧垂首不语,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我绝不容任何人破坏这场婚事。”林心儿悠然的语气就像在谈论天气般淡然平静,但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杀气,却使手中的幽兰刹那间枯萎。
纤纤素手拈起一片花瓣,刚欲扬手掷出,一道人影却以迅雷不及的速度飞身落在她与素梅之间。
”凌剑!”素梅失声叫道,声音中泄露了太多情绪。
凌剑单膝跪地,向林心儿请求:“娘亲,这位阮姑娘是来找孩儿的。”林心儿长袖一拂,压下怒气,微笑。“来者是客,剑儿,你就好好招呼阮姑娘吧,千万别怠慢了人家。,’她眼波流转,瞧向素梅,盈盈一笑后,徐徐道:“或者你可以留阮姑娘在伤心林喝了你的喜酒再走,剑儿,你说这样可好?”素梅煞白的素颜被脸上的污泥遮掩着,没人瞧见,但她泫然欲泣的眸子却怎么也藏不住。
凌剑还未答话,一阵清风拂过,林心儿曼妙纤柔的身影已消失在花海尽头。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像开了闸般,从她眼中缓缓垂落,她努力眨着眼,只想把眼前魂牵梦系的容颜瞧个清楚,但他的脸却总在波光盈盈中跳个不停,怎么也无法看清。
她伸出双手,爱怜地捧住他的脸庞,泪水仍是不断垂下,浅浅笑容却已在她的唇角悄悄绽放。
凌剑牵起衣袖为她擦拭泪水,看着她的秀丽容颜在泪水的清洗下渐渐还原,泪水却仍像不会流尽似的直淌下。
“别哭,素梅,别哭……”他笨拙地轻哄,心疼她红肿的双眼。素梅也用双手揩拭着脸上的泪水,但停不住的泪水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凌剑再也无法忍耐了,捧住她的小脸,便把双唇紧紧压在了她被泪水染得咸涩的唇上。素梅伸手紧紧搂住凌剑的颈项,凌剑也紧紧拥住她的纤腰,唇舌交缠、紧密相拥的两个身体之间,再也没有一丝间隙,只想把对方狠狠揉进自己的体内,从此再不离分。
胸腔中极度缺乏空气的窒闷,使得两人紧贴的双唇,恋恋难舍地分开。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轻拭她脸上未干的泪珠,凌剑语气轻柔。“我……”素梅垂下脸,讷讷地说不出话。她怎能告诉他,她千辛万苦来寻他,只为了问他一句话:他还要不要她?她抬眼凝视着他,一对清澈的瞳仁中满盈期待,缓缓问出口:“你真的要成亲了?”
凌剑霎时怔了,像被风化成了一座石像,俊朗的脸上木无表情。默然良久,才仿似挤出一丝尴尬的苦笑,哑着声道:“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嗓音中没有喜悦,只有浓浓的无奈与讽刺,对自己的讽刺,对这场亲事的讽刺。
素梅碎了一次的心,在满心期待下,又碎一次。他的言语就像一支利箭,狠狠穿过她的心,带走了她所有的期望和热情。她瞪着他,语气轻柔得仿如飘落的雪花。“我只问你这是不是真的?”
凌剑没有丝毫迟疑地立刻答道:“是!”
他怕他只要稍有迟疑,就会涌起立刻带她远走高飞,抛下这里一切的冲动。没有怒吼、没有哭叫,素梅怔怔地平静了下来,写满疲倦的苍白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在淡淡的春阳下显得异常的冰冷,有着心如死灰的凄清。
“恭喜你啊,终于得偿所愿。”她微笑着,笑容却比腊月大的雪花还冰冷。凌剑咬着牙,想解释,却终究什么也没出口。他怎么能告诉素梅,若他不答应与胭脂成亲,那林主不单不会给胭脂解去身上所中的剧毒,还会杀了骆子言。
他知道胭脂宁死也不愿嫁他为妻,但当林主用骆子言的性命来威胁她时,她没得选择。
而他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死在他的面前,却袖手旁观,他也一样没有选择。
素梅静静凝望着他,寒意从脚底不断往他心头涌上,只因他再也寻不到一丝半点曾满满蕴在这双明眸中的似水柔情。她看向他的眸子澄净清澈,淡然得就像望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凌剑捏紧双拳、咬紧牙关,怔怔地看着她渐渐把停驻在他身上的眸光移向他的身后,缓缓走过他的身边,神色平静地与他擦身而过。
她就这样经过了他的身边!
凌剑狠狠闭上双眼,胸膛急遽起伏,他的指尖深深嵌入掌中,生怕会一时按捺不住想伸手留住她的冲动。他深深明白,她这一走,他们之间再也没有未来。
也许,这就是上苍在他们相遇之初,就为他们定下的宿命——注定不会有未来。素梅一步步缓缓向前,一步步远离凌剑,一步步远离这令她心碎断肠的他。
她脸上的神情极平静,平静得几乎称得上诡异。若她肯大哭一场也许会好些,但她澄澈的眸中没有丝毫泪水。
什么叫悲伤?什么叫心碎?什么叫痛苦?她已经统统感觉不到了,她的天地已在瞬间崩溃塌陷。
一丝血痕沿着她素白的唇角,缓缓垂落。
渐趋踉跄的脚步跌撞着,她没有回头,始终坚定不移地一直朝着远离他的方向走。
漠然的心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是死,她也不愿死在他眼前。凌剑紧闭的眼始终没有睁开,也不敢睁开,只默默听着她缓慢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终于消失在这一片开得灿烂的花海中。
素梅茫无目的地朝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在何方。她只知道有路就走、有桥就过。只要前面还有路,就不到绝望的时候,就还有希望。
蓦地,脚下一滑,她失足从山上滚下。
山腰上的一棵梅树挡住她滚落的身子,却正好撞在她的小腹上,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从小腹升起,霎时蔓延至全身。她用尽所有力气按在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