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记.缘木求鱼+4番外 作者:绿意生凉(晋江vip2014-06-25正文完结)





论用尽什么法子,我都要活下来。”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你答应过你生母,要好好活下去。”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听在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让裴嫊忍不住想把一切都说出来,那些在她心底埋藏了那么多年,从来不曾启齿,不曾说给人听的隐秘。
  “我娘是为了救我而死的,我一直都觉得是我害死了我娘。如果我没有从小就和二哥玩在一起,还看了那些乱人心性的话本传奇,那么后来二哥他不会对我生出那样龌龊的心思,做出那样不齿的事来,我就不会为了躲开他,跳进湖里,我娘也就不会为了救我而,……”暖轿内响起低低的抽泣声。
  “我一直都觉得我对不起我娘,虽然我一直很听娘的话,娘说要我好好活着,我就好好活着。可是,可是在我心底里,我一直觉得我罪孽深重,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哥哥因为我远离故土,跑到军营里去受苦,母亲为了救我而死,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我早早死了就再不会后来的那些伤心事。”
  杨桢的声音里忽然就带上了些怒气,“你何错之有,错的是你的兄长,是他不顾人伦,难道你只是生得美一些,便该受到自己兄长这样的欺辱吗?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这么些年来,她一直在心里自责,此刻终于有一个人对她说,她没有错,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可是我娘是为我而死的。”
  杨桢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问道:“你知道我娘是被人诬陷而死的,可是为什么她会被人栽赃嫁祸置于死地呢?”
  他也不用裴嫊说什么,自己就说了下去,“我娘的死讯传出来没多久,我就听到宫人在私底下议论,说是我娘之所以会惹祸上身,全都因为我,因为她生了一位皇子。都说这宫中母以子贵,可是有时候生的是个儿子反而会给生母带来祸患。”
  “听到这些话的那一瞬间,我真是恨不得我从未出生在这个世上。我也时常在想如果我不是个皇子,只是一个公主,或者我娘从来就不曾生我,那么她也就不会惨死在深宫的倾轧里。”
  “可是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没有如果两字,有些事情发生了那就是发生了。难道你娘不知道救你会有危险吗?可她还是奋不顾身的救了你。”
  “我偷跑去见我娘最后一面时,我娘说她此生最欣慰的就是有我这个儿子,她只为今后不能再照顾我而伤心,却从不曾后悔生养了我。”
  “我娘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要我好好活着,无论怎样,都要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里保全自己。”
  “我相信你娘疼你的心和我娘疼我的心都是一般的,她在心里一定不会怪你的,她只会希望她的女儿好好的,平平安安,康康健健的活在这世上,长命百岁,可以有一个良人白首偕老,替她安享她不曾享用过的幸福岁月。”
  温柔低沉的话语如冬日的暖阳直射入裴嫊的心口,驱散了盘踞在她心头多年的阴霜苦雨。她真恨不得就这样缩在弘昌帝怀里大哭一声,把这些年的伤心委屈全都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弘昌帝由着她尽情宣泄郁积多年的泪水,只是不时的拿帕子替她擦去颊边不断滚落的泪水。见她哭得差不多了,才轻声说了一句,“若嫊嫊是个鲛人就好了。”
  裴嫊正哭得头脑发晕,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杨桢笑道,“若你是个鲛人,方才流了这么多的泪,我只消坐地拾珍珠,岂不发了大财。”
  明明已经富有四海,还贪心鲛人的珍珠来发大财,裴嫊噗嗤一下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又涌了上来。“维周,你说我娘真的不会怪我吗?”
  杨桢轻柔的吻去她眼角的珠泪,“恩,岳母大人她一定不会怪你的,若她泉下有知,她此刻一定盼着你的病早日好了,平安康健的陪着我一辈子。”
  “可惜我做不到了,我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华言已经到了山东,弃船登岸,我早在沿途备好了千里良马,你再等几天,只要几天就好。”
  “从山东到长安,那么远的路途,我怕我撑不到了。”
  “你撑得到的,你可知你方才含的是什么丹药。这是一位得道的仙师送给我的续命金丹,每服一粒可以续命一日,仙师给了我三粒金丹,所以你一定撑得到他回来。”
  直到此刻,裴嫊才敢确信在杨桢的心里纵然郑蕴秀是道抹不去的身影,但是在他心里也是有她的一席之地的。
  他确实待自己如珍如宝,真心爱惜着自己。
  “维周,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你早就知道我姑母是你的杀母仇人,所以才会那么嫌憎我们裴家。你知道吗,维周,要不是我无意中偷听到你讨厌我们裴家,凡是裴家送进去的女人你都会让她们守活寡,我才不会费尽心思的要钻到宫里来,可是,没想到,后来一切都乱了,全不是我心里想的那样。”
  “可是,维周,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喜欢上一个裴家的女儿?”
  “是啊,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裴家的女儿?此刻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女子,不惜一切也要救回她性命的女子,自己到底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弘昌帝杨桢也不由扪心自问。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肥吧,敬请期待明天的三章,当年真相即将揭晓


☆、第114章 水落石出吐真言

  裴嫊跟一只瘦小的猫儿一般蜷缩在杨桢怀里;头枕在他的胸口处,看着琉璃窗外杨桢为她布置的灯市。窗外的景物一样一样地滑过她眼前;她只是伏在杨桢怀里静静地看着。
  杨桢的一双眼睛则牢牢盯在她脸上,像是要把她的眉眼鼻唇;音容笑貌全都刻在心里一样;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见她忽然挣扎着从他怀里撑起身子;像是见到什么宝贝一样盯着窗外;本已黯淡的双眸中竟又亮起一线星芒来。
  杨桢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得也是一怔,那是一个挂满了面具的摊子。他忽然就想到了那一年他带了她去朱雀街观灯;趁她不备便给她头上套了一个面具;她当时还吵着想知道到底他给她蒙上的是个什么面具。
  他正回思往事,就听见裴嫊轻声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一年上元夜你带我出去观灯时到底给我戴了什么面具;惹得一路上总有人用奇怪的神色看过来。”
  杨桢想起她戴着那面具的模样,也忍不住有些想笑。她这样一个风致楚楚的淑女戴着那样的面具,若是无人奇怪那才是真正奇怪之事。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嫊嫊若当真想知道,不妨猜上一猜,看我当日是选了哪个面具戴在你头上的。”说完,便命将轿子抬到那摊子跟前,好让裴嫊能看得更清楚些。“你瞧中了哪个,便跟我说一声。”
  裴嫊重又靠回在他怀里,细细看着窗外摊子上挂着的那几排面具,闭了闭眼睛道:“圣上的心思从来最是难猜,我就没一回猜准过。”
  杨桢听出她话里的那一丝酸楚,若是她当真能猜出他心中所想,早些明白他对她的那一份心思,两个人也不会一步一步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可是,这身陷情网中之人的心思,莫要说她,便是自己不也是猜了半天也拿不准她对自己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只能说情之一字,最是能叫人患得患失,失了一颗平常心。
  若是能少了心里那一份在意,也许很多话便能很容易的说出口,而若是能直言说出自己的心思,少了那些猜来猜去,两个人之间也就不会再有那许多误会纠结产生。
  只可惜被情网所困之人,往往便因了这一份在意,往往爱你在心口难开,反倒平白生出无数波折来。
  杨桢一想明白这一点,心里觉得痛悔莫名,可惜往事不可追,他搂紧了怀里的人儿,略带几分歉意地道:“都是我不好,这回不用你猜,我告诉你好不好,只不过,你可不许生气。”
  裴嫊奇道:“莫非你给我挑了一个最丑的面具吗,到底是哪一个面具?”
  杨桢脸上难得的居然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来,他咳嗽了两声才指着挂在正中的一个面具道:“你可不许恼,便是那个挂在正中的。”
  裴嫊一眼看过去,见挂在正中的那只面具长喙方鼻,两只招风大耳,却是照着话本里猪八戒的样子做出来的。
  别说是给一个大美人戴这种猪八戒面具,就是给个样貌平常的姑娘那也是打死都不肯戴的,这是有多糟蹋人呢?
  是以杨桢正等着听裴嫊说些嗔怪他的话呢,哪知等了半天,却没等到一句,低下头一看,却见她眼神迷离,似是在回想什么,竟然一脸的笑意。
  杨桢心里反倒更是忐忑了,他轻声问道:“我瞒着你,给你戴了这样丑的面具,你不恼我吗?”
  哪知却听怀中人轻笑道:“不过是猪天王的面具罢了,我小时候也戴过的,倒不觉得什么,只是觉得怪巧的,怎么你也选了猪天王的面具给我戴呢?”
  杨桢松了一口气,“你倒是知道这面具叫做猪天王。”
  “恩,小时候我和二哥偷偷溜出来看花灯,他就给我拿了这个面具,我不肯戴,他便哄我说这叫做猪天王,戴着可神气呢!”
  裴嫊话音未落,便觉得身上一紧,杨桢抱着她的手臂又加大了几分力道,再一想自己方才说的话,她顿时有些后悔,怎么一时不防,又提到二哥了呢?
  她正想解释几句,就听杨桢略有些急切地道:“你方才说,你小时候偷偷出来看过花灯?那是什么时候,你不是说你从来不曾出府观过灯吗?”
  他搂得实在太紧,裴嫊被他箍得呼吸都有些艰难,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杨桢这才赶紧松开了几分,将她换了个姿势抱在臂弯里,凝视着她的眼睛,急切地道:“嫊嫊,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幼时到底有没有出外观过灯?是在哪一年的上元夜?”
  裴嫊不明白何以他眼里闪着如此热切的光芒,有些心虚的不敢看他。再一想横竖自己也活不了几天了,便是曾犯过欺君之罪想也没多大关系了,这才轻声道:“维周,你,你别怪我。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真话,其实我小的时候曾经偷偷溜出家门,在上元节的时候去外面看过灯节。”
  杨桢的声音都有些变了,带着颤音问道:“你是哪一年出去观灯的?”
  “我记得是我十岁那年,那年应该是隆兴二十二年。母亲从来是不许我们出去看灯的,可是二哥见我想去,便找了身男装叫我换上,偷偷的带了我去朱雀街上观灯。”
  “后来呢,你可还记得后来还发生了什么?”杨桢抱着她的手臂也开始抖起来。
  “后来,后来便是庚辰之乱,我和二哥被乱兵冲散了,我一个人躲到一条小巷子里,然后……”
  “然后,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杨桢的声音低缓轻柔,像是有着一种魔力般诱着裴嫊继续往下说。
  “我见到一位公子靠坐在墙角,他的胳膊上都是血,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也不知怎么了,许是换了男装又戴着面具,我便觉得我好似换了个人似的,居然就大着胆子上前跟他搭话还帮他包扎了一下伤口。”
  杨桢再也忍耐不住,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喃喃道:“嫊嫊的心肠真好!”
  裴嫊闭上眼睛道:“也幸好我救了那位公子,后来我出了巷子要去找我二哥时突然一队乱兵骑着马冲了过来,眼见我就要被他们踩在马下,幸亏那位公子突然出现把我抱到一边。虽说我帮他包扎了作口,但是他却救了我一命,若是细论起来,我还欠他一份恩情呢。”
  杨桢将头抵在她的额上,只觉得心潮澎湃,激荡难言。
  哪知裴嫊接下来却道:“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如果当时那位公子没有跟在我后面,救了我,就让我就死在庚辰之乱里,也许后面那些事就都不会再发生了,我不会被哥哥那样欺侮,母亲也不会早死。
  她忽然觉得身子一紧,被杨桢死死搂在怀里,他的声音居然有些哽咽,“你又知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何等庆幸他哪天一直跟着你,救了你,此刻还能再见到你,再拥你入怀。”
  裴嫊脑中轰的一下,顿时一片空白,只觉有一线热流沿着她的额角脸颊一直滑落到她的脖子里,滚烫灼热。
  杨桢终于抬起头,凝视着怀中的女子。上天竟然如此厚待于他,他印在心上的人,竟然就是当年那个在寒夜中温暖了他心的小人儿。
  她说她只是替他包扎了臂上的伤口,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那一夜的言谈举动,包扎的不止是他臂上的伤口,更是将他心上的伤口也一并包扎止血。
  若是那个寒冷的冬夜,在那个偏僻阴冷的小巷子里,他没有遇到她的话,即使他仍能活着,但也只会是一具行尸走肉。因为他的心已沉入漆黑的永夜,再也见不到一线光明,一片死寂。
  他永远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