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落
热烧昏了,身周尽是火焰,痛苦难当,呼啦啦地响。只听见师父的声音响起:“静心,勿有杂念,随我念诀!”
我凭着仅剩的心智打坐随着师父念诀,天旋地转,已分不清自己还是不是自己,昏然倒去,耳畔似有凤鸣声一闪而过。
不知昏过去多久,再恢复一丝清明时,脑中开始闪过那个世界里的父母、朋友、同学及那个伤害我的人的脸孔,耳中鸣响着父母的哭声和那最后一声枪响,周身与情绪均痛苦难当,声音从喉中爆发出:“啊——”体内气流如翻江倒海乱窜乱涌。师父的声音猛地传来:“忘却前尘,摒弃杂念,随我念诀!”
我却已是疼痛难忍,胡乱蹬着脚,只听得轰的一声,似是炉鼎炸开,一股清流席卷了我,我稳稳落于地上疼痛缓缓流逝,睁眼却见自己被包在一光圈中,肤色赤金,不远处的师父却被火光吞没,我挣扎着起来急急奔过去喊:“师父!”师父坐定在火中,胡须翻飘望向我到:“切勿挂念为师,切记随遇而安!”我一急,不顾一切冲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抓师父,却一手只拽到了师父的胡须,我呆愣了一下,师父的长白胡子竟被我全拽了下来,他的脸上竟还有层皮挂着——师父的胡须竟是假的?!!师父也顿时呆住,还未及我们缓过神来,火光就将其吞没了,我呆愣地喊了声师父,望向手中的胡须,昏了过去……
“大娘!你醒醒!”
“大娘!”
“栾儿!”
“清栾!”
“快醒醒!”
我脑中充斥着清宁的声音,是他在喊我?他好像很急,都改口不叫大娘了。
我睁开了酸痛的双眼,对上了清宁焦急的眼眸:“小子……”
“大娘你终于醒了!”
又喊回大娘了……
“小子……师父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看见你手上的胡须了。”
“师父被火光吞了。”
“他得道了……”
“他骗我们,他应该还活着……”
“他得道了……”
“我们在哪儿?”
“观旁,修缘观都被火烧了。”
“我不信!师父就活着!!活着!!”我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师父还活着,我要见师父,我还没问他怎么回事呢,呜……我要回观……呜……”
我落入了一个温暖而青涩的怀抱,清宁身上的青草香漫进了口鼻,他只又说:“他得道了……”我慢慢地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清宁的声音缓缓响起:“师父将你最后走火入魔的邪火引在了自己身上,护住了你,你练成了……别难过了,一同下山找大师兄去……师父还有别的话交代过吗?”
我才清醒,想起了那个锦囊,坐将起来,发觉自己竟在他怀中,两人脸均是一烧,我站起身别过头去,暗自咬了下唇想:“脸红什么呢!不过是个比你小好多的毛小子!”
我掏出怀里的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有两个挂坠一个玉佩和一封信,将信展开,念道:“吾徒清宁清栾,此去万事皆难料,切记随遇而安,切莫强求自己,知足常乐,互帮互扶。玉佩与清宁身世有关,切记保存好,而黑曜石挂坠一日一月,乃本门信物,大师兄清远亦有一日坠,凭此可寻得清远,有所依靠。如今天下面静实则暗波汹涌,清栾命格奇特,为凤命,可兴天下可亡天下,望慎处之,不负我托。”
看完这半调子信,心里揣着师父留给我们的一堆疑问,我和清宁相视一眼,最后望了一眼已成废墟的修缘观,下山走去。
清宁将玉佩挂在腰间,日石坠于脖际,我一路都只捏着月石在手心,不知挂哪儿。
我们施着轻功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山下。山下竟是一片很大的湖泊,对面便是平路。
清宁带着我走至湖边一巨石旁,变戏法儿似的从石下掏出一包袱,我打开一看雀跃不已——里面竟是那包我与21世纪唯一有联系的东西!
“清宁你太伟大了!!”
“不喊小子了?”
“嘿嘿……”
“就着这湖水,歇息片刻洗漱一下吧。”清宁望向我道,眼里有莫名的光芒闪动。“这小子越来越不像个孩子了。”我心想。
待到望向湖水看见自己的脸,我呆住了:五官仍是我的五官,可肤若凝脂腮若桃瓣,双眸墨黑灵动,眉心额间竟多了一朵金色栾花,留海随风飘着,从脖际起卷起的长发荡漾,那是一种怎样惊心动魄的美……我愣愣地想,是福是祸?是喜是悲?我突然想起胸口曾经中枪的伤口,解开衣襟低头一看,那疤痕亦已被一朵金色栾花替代了。
清宁走近我身边,拿起我手中的月石戴在了我脖颈处,衬得我愈加若仙,我望着湖中倒映着的我俩,那不分伯仲的美貌猛地让我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来。我甩甩头,掬起水扑在脸上,让自己心静。
“知道吗?经过浴火练就风啸九天的人,脱胎换骨,青春永驻。”清宁淡淡地在我耳畔念道,声音微哑,说不出的魅惑。
“那我岂不是成了妖怪!”
清宁闻言翻了我个白眼,牵牵嘴角,转身而去。
我追在他身后道:“知道吗?小子!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西游记》吗?我觉得我像太上老君炼丹炉里蹦出来的孙猴子!”
斜阳漫洒,湖面波光粼粼,两岸郁郁葱葱,只见两道似仙的身影互相借力施着轻功向湖对岸飞去,巧笑倩兮。摆渡的老船夫以为自己看见了神仙,呆愣地眨了眨眼睛,以为刚才看见的美景只是幻影。
第三章 梦入芙蓉浦
芙蓉浦城的街道上,一少年一女子白衣胜雪,比肩而行,引来路人不住侧目。
我皱了皱眉头,这一路走来麻烦没少找我们,再不想法子可不行:“小子,我们买两顶面纱吧。”
“我们现在身无分文,估计今夜也只能去郊外露宿打野味,哪里有钱?”
“师父也真是,不留几个夜明珠我们,要不……”我诡异地笑着凑近他道:“你去打劫?”
“大娘……”清宁斜着眼睛一脸阴恻地看着我。
“嘻嘻,开玩笑啦!眉毛展开点,都快拧成小老头了!”我忙道
闻言他果然展了眉,死要脸!
我扒拉下他肩上的包袱,拽着他往街边的王记当铺走去,他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
我拿出那双白色蝴蝶结小皮鞋,结上有水钻,肯定能当不少钱,往柜台上一放,朝柜台里的老板道:“老板,我要当这双鞋,您给估个价吧。”
老板两眼一亮,看见我和清宁的脸亦是一呆,回过神来细细观察着这双鞋。
我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异与精光,瞅了半天终是开口道:“姑娘,我也不诓你,你这鞋确是宝物,至今老朽还未见过,一千两如何?”
我本着在21世纪锻炼出来的讨价还价本事说:“至少三千两!这鞋上的宝钻石是绝无仅有的!”
“这……”掌柜面露难色:“姑娘且稍等,我去问问我们当家的如何?”
“好。”
等了一会儿,那掌柜便乐颠颠地跑了过来:“姑娘好运气,当家的应了。这是当票,姑娘收好。但当家的也说了,当期须缩短,要是一个月内不能还满,这双鞋便归当了。”
我心想着原来也只是一双百十来块钱的小皮鞋而已,罢了。便应允了拿着当票和银票往怀里一并揣,走了人。出了门看见清宁的脸色有点阴沉,我伸手捏捏他粉粉的脸道:“小子,怎么了?有了钱还不开心?”
“大娘,那是三千两黄金!”
“什么?!!!!”我呆住,赶紧掏出银票瞅了瞅——果然是三千两黄金!“哈哈!这下大发啦!!”
清宁早已对我的奇言怪语见怪不怪,丢下一个白痴的小大人眼神往前走了。
接受了他这个眼神我倒也清醒了起来,这王记当铺的当家怎么会对我出手如此阔绰?但转念一想,最多也就是那双鞋回不来了,也不愿再多想,跟上清宁的脚步走了。
我们按银票上的地址去姚记钱庄取了一千两白银,另将黄金兑成厚厚一沓五百两一张的银票,我便拉着清宁上街shopping了。
清宁说戴面纱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还是顺其自然好了,我便去衣庄给一人买了好几套男装,自己也扮起了男儿。头上两根银色丝带,一根束起头发,一根束住额头挡住了那朵金色栾花。拆下珍珠耳钉收好,还装模作样地买了把折扇,再出店门,已然是一风流倜傥的花花俏公子!我折扇一收斜睇向换了一身墨色男装的清宁道:“如何?”
清宁撇撇嘴:“半调子太监。”
“你小子!”
“你难道不觉得你手中的折扇和腰间的游凤很是不搭吗?终究是扮文还是扮武?”
“呃?”我愣住,头冒黑线,貌似是的……想来想去还是文人气质比较吸引美女,当下决定弃武从文,把剑一丢给了清宁,清宁身上一下子三把剑了。他哭笑不得地憋着脸道:“师父定被你气活过来!”
我丢给他一个“你奈我何”的眼神,自顾自地迈起了螃蟹步。
“小子,我饿了!”我边跟路边美女抛着媚眼儿边说。清宁此刻始终与我保持着两米距离,生怕路人以为我和他是一起的。
“那就路边吃吧!”
“不行,我现在是有钱人!要吃就吃最好的!”
“坐吃山空!”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再赚?”我边说边走近一个羞涩望向我的一粉衣小美女,开始搭讪:“小美人儿,在下清宁,初来乍到,敢问此处最有名的酒楼是哪间儿?”
美女果然脸更红了,绞着帕子道:“左边街口的福满楼。”
一旁的清宁早就气得吹胡子瞪眼,嘻嘻,我就要用你的名,怎么着?
会武之人第六感都特别强,更别说想我和清宁这样的高手了。我拉着清宁边走向福满楼边说:
“小子,你觉不觉得有两道视线较路边行人有些不同?一直跟着我们,却也无敌意。”
“早就已觉察到了,若是没感觉错,应就是在那福满楼。”
我拿折扇一敲他的头:“孺子可教!”
“我比你早入门!!!!”
“气什么?好男不跟女斗嘛!”
“切……”
我敛了神色说:“师父说了一堆半调子话,别的不谈,我只知几点:一,找大师兄;二,我们必须有立足之处;三,了解师父所说的不安定天下形势。你说是吗?”
清宁没有直接回答,只接话说:“所以酒楼是最好的去处。”
我莞尔一笑,迈着螃蟹步大摇大摆地走向了福满楼。
哎,财大果然气粗……
待得近了福满楼我才明白那两道视线是哪儿来的,二楼窗口一桌,一绯色衣着男子与一青衣男子相对而坐,一人气质温润如玉,一人气质风流倜傥,二人皆带着玩味地望着我俩,那绯衣男的眼神甚至还有看猎物的意思,与其温润的气质很不搭,看得我背后一阵发毛。我传音给清宁两句话“一:我遇上帅哥了;二:这俩帅哥不好对付!”清宁丢给我一个无可救药的眼神。我本着“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抬头向那二人灿然一笑。二人先是一愣,复又了然的神情,亦笑着回望向我,青衣男子还举了举酒杯。
我耸耸肩便大踏进了酒楼。
“掌柜的,可还有上房?”我扇着扇子笑吟吟地靠在柜台上说。
这掌柜长得肥头大耳,还有些秀顶,看来平日里猪油舔得不少,也没少算计。他将埋在算盘上的头抬了起来,一愣,口中喃道:“奇了怪了,今儿怎么尽遇些这么好看的人儿,这两个竟比楼上两个更晃眼。”
“掌柜?”
“啊?哦,有有,天字号还有四五间上房空着呢!”掌柜回过神来忙道。
“要两间,今儿起入住。”清宁边说边掏出两锭银子:“够吗?”
掌柜立马两眼放光,忙道:“够!够!当然够了!这都够二位爷住上个把月了,天字号上房二两银子一天!小二,带两位爷上楼!”
挑了两间靠在一块儿的房,一名暮春一名初夏,还是蛮有意境的。跟掌柜那样儿颇为不搭。收拾妥当我便拽着清宁直下二楼果腹去了。那桌二人竟还在,正笑意盈然地望想我们。我顿了一下,当下拿定主意大剌剌地坐在了绯衣男旁。清宁皱了皱眉,略一迟疑,也坐在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青衣男旁边。
我一拱双手道:“在下清栾,此乃家弟清宁,二位兄台似是对我们很感兴趣。”
“清栾兄说笑了,在下古刚,这是朋友白雪碧,我二人见清栾兄弟二人谪仙之姿不免神摇,得罪之处还望海涵。”绯衣温润男不卑不亢地答道,方方正正的一张脸,浓眉大眼,嘴唇偏厚,看起来一副好人样儿。原来他叫古刚,不管是不是真名,这男人最起码大体表面还上是蛮和善的。白雪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