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落
锦离愣住,墨雨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且还怎么听怎么有道理,小手无措地拽拽墨雨,嘴巴张张合合几下却只嗫嚅出俩字儿:“墨雨……”
刚到院门口的张德才也愣住,这才五岁的孩子竟发出这么段指责来……更奇的是,这马听了这话后竟也停了跳腾,直直顿在那里看进墨雨的双眸,此刻的墨雨全然没有了小孩子气,满脸竟是严肃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沉敛的双眸直直迎视着马,半晌后伸手解下栓绳,甩下锦离欲帮助的手独自将马半牵半拉地出了马厩,拉到院子中央后从靴子里拔出一把阿木给她防身用的小匕首,仰着肃然的小脸对着马晃了两晃:“你看清楚这是什么,我现在就给你两个选择,说完我就爬上你的背,若你乖乖带着我溜两圈,之前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你要还是不服,我就亲手用这个将你变成一锅马肉,正好补补锦离的伤,哼!”语毕便在锦离与张德才呆愣之际略有些吃力地往马背上爬去,锦离小手捏得紧紧的,墨雨每往上爬点就紧张一下,可奇的是,墨雨终究竟安安稳稳坐了上去,而那马竟就真的带着墨雨慢慢溜达开了,张德才看着墨雨在马背上扬起的小脸暗叹:“此女实为人中凤……”
这小马驹被墨雨驯服的事儿立马在庄内传开了;大人小孩儿都往后院儿场子里聚了过去凑热闹。黑丫儿和冗冰一人拽着小龙一人拽着豆子直直在最前头奔进了院子;瞅见墨雨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齐呼一声:〃哇……〃墨雨此刻笑脸飞扬;满是纯真率性;溜达几圈后在激动不已的锦离面前停下:〃锦离!我下去;你上来!〃锦离头如捣蒜;直往马背上爬去了,最终兴奋地坐在上头对着大家直喊:〃我骑上了!我骑上了!〃
墨雨迎风笑看着欢快的锦离,院中干枯的树叶残留在枝桠上随风摩娑出沙沙的声响,飘落数片悠然落地,墨雨暗暗在心里轻念:“锦离,不光生日快乐,要永远快乐……”
初冬的阳光暖了整个山庄,六个娃娃正聚在后院儿玩“吹牛皮”,这帮小家伙六个人凑齐的时候便玩这个,缺一个就玩“三打二”,缺俩玩“三打一”,再缺就玩“跑得快”,哎,总之是被清栾的“赌博要从娃娃抓起”这句名言给坑得“堕落”不浅。“吹牛皮”算是最好玩的,输的人要按其他人的要求去完成一件事,这几个娃娃的赌品还是被清栾教育得很好的,不管多糗的事儿再为难也硬着头皮上。曾经有段时间小龙因为被墨雨要求去问大人一个问题,啥答案都没得到却被张德才罚得抄了整一夜的书,好长时间都不肯再打“吹牛皮”,可后来还是忍不住又上了牌桌,那个问题的墨雨原话是这样的:“小龙,你去问问你爹锦离和冗冰身上比我们多的那个叫‘小鸡鸡’的有什么用处?我昨天问过爹娘,可他们却都只是傻瞪着我看愣是不说。”
小龙问:“问这个干嘛?多就多了呗。”
墨雨却说:“总之你就是要去问,要是很有用我们就想法子长啊,真笨!”
于是……
可今儿墨雨的运气实在不咋滴,而小龙和豆子的运气却像蓄积已久爆发了一样,才玩了七八局的样子,可墨雨、冗冰、锦离、黑丫儿已经都被折腾了个遍,尤其是墨雨,一人就被折腾了三回,这会儿墨雨紧紧捏着牌注意力万分集中地瞅着桌上的牌,生怕这回又输了,可随着豆子的牌一点点光了,她也一点点绝望了,最后耷拉着脑袋作委屈状道:“说吧,又要干嘛?”
豆子立马兴奋道:“早想好了!我要吃叫花鸡!墨雨你去捉只野山鸡!”
锦离看着墨雨恹恹的样子又心疼了,帮了驳道:“这会儿上哪儿捉野鸡去,就在后院儿鸡棚里捉只家鸡得了。”
豆子是出了名的金豆子大王,特容易掉金豆豆,难过的时候掉、委屈的时候掉、不服气的时候掉、耍赖的时候也掉。总之,她一哭,别人看那梨花带雨样儿常就没了办法,这会子锦离这么一说,她又抽噎了开来:“呜呜呜呜呜……我不管……呜呜呜呜呜……我好不容易赢了,以前我老是输的,上次墨雨还让我去摸冗冰屁股我不也摸了,我不管,我想吃了很长时间了……呜呜呜呜……就要野山鸡……”
豆子这么一哭墨雨立马头大了,赶紧起了身捂着耳朵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捉就是了,真是,锦离你陪我,你们四个先玩三打一,要是今天一下午都捉不到你可别怪我。”
“今天捉不到就明天捉,我不管……呜呜呜呜呜……我一定要吃到……”墨雨一个头几个大,赶紧拉着锦离跑掉了。
墨雨直拉着锦离出了后院儿往山中林间走去,锦离边跟着边抱怨:“你呀,以前整人整得太过,这下吃苦头了吧。”
墨雨白他一眼:“马后炮,还放得挺响。”
锦离委屈地憋了脸:“我就是当时说了你也听不进,反正怎么都成我不对,还要陪你受罪。”
“怎么啦,你还委屈了是啊,你不陪我就拉别人陪。”
“不行,娘说我一定要照顾你。”
“我才不要不自愿的照顾……哼。”
……
满是落叶铺地的树林里一抹小小的紫色身影拉着一抹月白小小身影伴着斗嘴声渐渐往深处去了,风儿和着暖暖的阳光卷起片片枯黄打着卷儿发出沙沙的响声,成了定格的美丽光影……
第三章 黯黯梦云惊断(上)
话说这野山鸡岂是说捉就能捉着的,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墨雨和锦离却仍旧没能抓住那只该死的鸡!此刻那鸡刚被他们轮番惊了又跳又飞地上了株矮树,墨雨气喘吁吁地拽着锦离伏下了身躲在一大石块后头,拎起袖子抹了抹脸:“锦离,我们得让这臭鸡静下来再抓,先等等。“
锦离也喘着气儿说:“知道的啊,你刚刚也扑得太猛了,咋能这么强来!上次小龙爹带我们捉的时候不是说过不能胡乱猛来嘛!”
墨雨小脸一摆:“那我不是想让它早死早超生嘛!”
锦离无语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先歇会儿,累得不行了……”
这边厢俩屁孩儿歇着,那边厢山鸡也张望着歇着,俩人歇得差不多的时候山鸡也放松了警惕,扑腾两下翅膀下了树,昂首阔步地往林子深处去了。锦离蹑手蹑脚屏气跟在后头,墨雨打另一头绕到鸡前头的树后,看那鸡毫无察觉,墨雨猛地从树后跳出来往鸡面前扑,山鸡受惊忙往旁后头扑楞,后头锦离见状忙扑过去——折腾老半天终是捉住了!
两人刚要爬起来欢呼,锦离抬头却见墨雨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他身后,刚欲转头去看,却只听墨雨高呼一声:“锦离!”后脑一阵灼痛后便昏了过去,山鸡从昏厥的锦离怀里又扑楞了出去。而墨雨刚爬起身小小身体欲扑向那打昏锦离的绿衫冷面人;却也挨了记闷棍倒了地……
整个终魅门都急疯了,翻遍整座栖云山找了墨雨和锦离一整夜却毫无踪影。豆子在屋内哭了一整晚,这回的金豆豆掉得是真伤心了,大人们虽没怪她;她爹却向门主叔叔和栾姨自请了罪,虽然门主叔叔和栾姨虽也都没有怪责,可她心里多闹得慌啊,要是锦离和墨雨真出了事,她真是要难过一辈子了,为什么自己就不听锦离偏要吃野山鸡呢?好讨厌自己……
清栾眼眶微红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等着最后一个门人回报情况,阿木敛眉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让清栾渐渐冷静了下来。两个孩子从未离开过栖云山,墨雨再调皮也不会不听她的话私自下山,更何况还有锦离在旁边。两个孩子对栖云山又是极为熟识的,对于他们来说整座栖云山就是自家的后花园,所以他们迷路或是走丢的可能性都极小,最有可能就是遇了险。但是若是遇了猛兽,锦离是有点小功夫底子的,两人也都有阿木专命人打造用来防身的整套用具,这俩孩子虽都才五六岁,但锦离长得高,倒像是七八岁的孩子,墨雨因清栾体质的缘故个头与锦离也不相上下,定也不是随便能束手就擒的,墨雨又特别聪明,为何整座山却一点搏斗挣扎过的痕迹都没有?难道是被人……
清栾越想越害怕,抓着阿木的袖口道:“阿木,你说会不会是被人掳了?”
“我也想,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怎么办?难道真要出动官兵出去找吗?若如此,墨雨可就暴露了。”
正沉默纠结着;最后一个门人也回来了:“回门主、夫人,属下没有找到……”
清栾再也忍不住了;起身道:“阿木,我们去趟宫里,这山上已经找了这么多遍了,我觉得事情不妙!留一队人继续搜山;其余的都往山下及周围几城去找!让张德才通知月娘;将流年坊的所有人际都动用起来!”阿木点点头,拉过清栾飞身往山下去了。
墨雨迷迷糊糊听到了一男一女的谈话声;虽轻得却毫无遗漏地给她听了进去。女子声音妖娆妩媚:“你把他们放我这儿也行,但我只能尽力藏着,可不能打包票。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多大势力,这跟官府都对着干的事,我只能尽力而为。还有你千万小心,若是东窗事发,我最多只能自保;根本保不住你。”
那男子的声音压抑得很:“我知道……只需忍过这两天;我云府上下几十条人命就指着这两个小畜牲还了。婉思,连累你了……”
“还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云府?墨雨总算有了点眉目,还记得前阵子在书房抄书的时候曾经听爹在院子里跟宫里人在谈云府的事情的,若她没有记错,云家满门在一夕之间被不知什么人差不多暗杀了个光,就剩云三少爷逃了出去,可江湖不知为何总是流传是终魅门的人干的,终魅门的规矩一向是很大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暗杀满门的事情出来?爹这几日似乎都在忙这事儿,云府似乎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江湖人家,不知道云三少他爹是干嘛的,应该不是个小人物,要不然怎么可能连皇帝叔叔也要过问?哎,反正不管是谁,总之她和锦离是冤大头了……
墨雨一边儿想着一边儿想法子摇着身边的锦离,两人都被捆着塞在一个大麻布袋子里头嘴里也塞着布条儿。墨雨用胳膊肘顶了锦离老半天锦离才醒了,瞪大乌溜溜的瞳仁看进墨雨紫色的瞳仁里,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锦离皱皱眉头,墨雨目光撇撇靴子示意锦离,锦离会意,墨雨横躺下来把腿搁在锦离背后,锦离被绑在背后的小手一点点摸进墨雨的靴子里头,还好手小,终是把那把军刀摸了出来。两人蹭了个半天终是把墨雨手上的绳子给割断了,还好云三少没想到两个小屁孩儿身上会有利器,要是搜没了也就真是没办法了。可墨雨刚解完身上的东西正欲给锦离割绳子袋口却突然打开了,原是两人在口袋里折腾被云三少给瞅见了。
云三少铁青的脸放大的墨雨面前:“你身上竟然还有匕首!果然不是善门之后!”
墨雨也拉下了脸:“你还绑架人呢,你就是善门之后了?蠢人!”
云三少一愣:“好个牙尖嘴利的魔头!”说着便去抢墨雨手中的军刀,墨雨拽住锦离忙往后跳,却还是被云三少捉住了双脚,墨雨一蹬腿,抬手就往云三少手上刺去,云三少忙抬手捏住了墨雨的手脖子,两个孩子身上的暗器又岂是他能料到的,墨雨捏了捏另一只手袖内的机关,被云三少捏着的手袖口里便飞出三根尖针直插进云三少的手腕里。云三少吃痛收手,大呼一声:“小兔崽子!”
墨雨忙退后拽过锦离往外拖,边踉跄着脚步边说:“蠢蛋!你家死光光了关我家什么事!别乱听人扣屎盆子!终魅门的规矩你没听说过吗?你最好把我们放了,否则不是仇家也就成仇家了!”
云三少一愣,这娃娃怎一点不像个娃娃呢?这时里面跑出来一身绛色衣服的女子,柔媚得很,拉过云三少的手忙逼出了三根针,而墨雨还没拉锦离跨出门槛儿就瞅见又是那一身绿衫的冷面男从外头进来,是个会功夫的,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墨雨又捆了起来。墨雨欲哭无泪,眼睁睁地看着那绿衫男把自己和锦离搜了遍身,连怀里火折子都被缴了去,又扔进了袋子里……
袋口收紧的时候,墨雨听见那应该叫婉思的女人的声音:“三少,不是我说,这两个孩子看也不普通,还好这针里没毒,要不然就惨了,还是关暗室去吧。”
墨雨气得不行,真是最毒妇人心,那针里没毒是因为她们狠得下心下手,在多按个按钮这云三少今儿可就翘辫子了!暗室?开什么玩笑,肯定又冷又硬!完了完了……
云三少毫无犹疑地拎起袋子开了暗门丢进了暗室,而落地的时候锦离怕墨雨摔伤,挪了挪身子垫在了墨雨身下,可这一摔锦离却闷哼一声,额上满是疼痛带来的汗珠,锦离瞪大双眼不让眼泪流下来,墨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