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落





  楚幽冥锁起眉头装作忧愁样:“冰姨,椥儿她曾跟我说过她的家事,像她这样的……若与麟王一起,那岂不是……”楚幽冥这句话,完全是猜测的试探!
  只可惜,他面对的不是冰姨,是赵椥。
  赵椥一横眉:“嘿,我说这小爷,你说这话我可不中听了!咱家椥儿怎么了呀!哪里不清白了?就是来这烟花地,她照样儿金百合一支!他爹是个穷没出息的除沙匠,可那又怎么了!告诉你,连皇上都不介意这个呢,你倒是介意得个什么劲!我看哪,你也不用白费心思了,这荷包指不定你从哪儿仿来的,什么混人!咱这粉妆院香不住你大爷的脚!来人,送客!”
  楚幽冥这下真的皱了眉——真的是这样?赵椥怒气冲冲地欲往外走,楚幽冥忙拽过她的手,心下却一愣怔——怎么这么粗糙?转而道:“冰姨呀,您可千万别生气,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在下可一点都没有贬低椥儿姑娘的意思,只是担心天家不这么想罢了。”
  赵椥一甩袖子:“得,此事就此作罢,爷您吃好睡好,冰姨我这厢还有事儿呢,恕不奉陪!还有那醉扶柳,着实不巧,今儿卖光了。”说完便大踏步地出去了。楚幽冥敛起眼波暗自思忖着往外走,认真的模样、独绝的气质与四周的的一派淫靡光景很是不搭,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一声尖叫,接着便是无数鬼奴向他这门边儿冲了过来,对着他直喊:“抓住他!抓住他!他害死了冰姨!”
  楚幽冥微愣,但却仍旧气定神闲地飞身上了对面酒楼的屋顶,暗处暗卫闪身出来,楚幽冥吩咐道:“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若是死了,将尸首带回。”最前头两个暗卫诺了一声便闪身进了粉妆院。楚幽冥隐进大街,慢慢变回了原先的样子,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绕了小路又往粉妆院那方向去了,刚到街口便见麟王府的轿子停在漫天大火的粉妆院门口,四处是女人的尖叫声、嫖客的大喊声,场面混乱不已,赵椥钗环散乱地在门口被众妓女拉着,不停地哭喊:“干娘……干娘……”
  楚幽冥绕道去了粉妆院的后头,暗卫跑来禀报道:“皇上,看见两个男人放的火,老鸨的尸身已经化了,未来得及抢出来,这火来势汹汹,那两个男人自己竟也没来得及逃,属下看着他们葬身火海,属下认为这火,有点问题。”
  楚幽冥点点头:“可认识那两个男人?”
  “属下不知。”
  楚幽冥挥手让他们退下,看着这诡异的大火眯起了眼睛——这火竟起得如此快、如此急,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就将整个粉妆院都燃了个透……是仇家,还是……自己刚刚见过冰姨她就死了,真有这么凑巧?今日的暗访让他找不到蛛丝马迹,却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再绕到前门,只见刚刚哭爹喊娘的赵椥依然昏厥,被麟王府的人架着送回了马车,楚幽冥眯眼看着,只有一个感觉——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的让人没有了真实的感觉……一定哪儿有问题!紫眸顿时一亮,如二月寒风般冷冽,楚幽冥招来暗卫:“熄火时,以官府身份,将老鸨的尸首弄出来,焦黑的也要!再勘察下后院。”
  “喏!”
  赵椥坐在轿内,打帘子缝儿里看着眉毛拧成一团的楚幽冥勾起了嘴角——楚幽冥呀楚幽冥,你样子再年轻,也毕竟是老了,这江山,也的确不适合你坐了,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谢谢你当初的为情所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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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离一觉醒来,只觉浑身酸痛不已,臀下一片颠簸,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试着撑起身,刚抬头却碰到了上方的不明物,“砰”的一声正撞着了头,他边捂着边喊道:“墨雨,你在吗?墨雨!”装扮成农家女的暮归听见身旁棺材里发出的声响,知是锦离醒了,从怀中掏出一根细杆儿塞进了棺材缝里轻轻一吹,锦离只觉鼻尖萦绕一股香气,不知不觉心下砰砰直跳竟生起一股燥热——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是被人装在箱子里运着?锦离甩甩手又敲了敲棺材板儿。
  暮归吹完便又靠回棺材上闭上眼睛准备养神,却听见里头又有了声响,心下一转——咦?不是刚刚吹了迷药了吗?暮归忙伸手入怀掏出几根细棒,顿时一身汗——完了,吹成“神仙谣”了!刚刚走前从师父那儿拿的几根好东西,本以为在怀中放对地方就万无一失,结果还是弄错了,是牛车给颠了的?话说这“神仙谣”,是西楚最烈的春药,据说若一整日内不与人□,是神仙也得死……
  暮归愣怔——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十一章 障泥未解玉骢骄(上)

  这边厢暮归皱眉纠结着,那边厢锦离在棺材里翻来覆去躁热不已,锦离心下慌了——照这状况,难道是中了春药?锦离焦躁地喊着:“墨雨?墨雨你在吗?”
  暮归情急乱投医,又从怀里掏出迷药的那支往里头吹了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让他安静下来再说,锦离昏昏沉沉地睡去,呼吸却依旧急促炽热,蹙眉不安。里头没了响动,暮归小吁一口气,转头问向身边一样乔装的手下:“还有多久到?”
  “回小主,约摸一个时辰。”
  “这小城里可有青楼?”
  “回小主,有一家。”
  暮归心里琢磨来琢磨去,先从青楼弄个女的来算了,可是转念一想——青楼女子?怎么感觉好像是自己硬推了锦离去逛了趟yao子?心里怎么怪怪的?
  牛车稳稳当当驶向了远处,静谧的夜色下,道路两旁光秃的矮树枝桠杂乱地排着队,暮归收紧了棉袄,靠在棺材边,隐约听见了锦离不安的呼吸声,一股暖意不知不觉融进了心里——锦离,我只是想让父皇得到这天下,这天下,本就该是他的,没有人能阻止我……就算你,也不能。
  旭日初升,阳光在朝霞的折射下散成美妙的光线射向大地,悄悄照亮了在寒风中赶了一夜路的旅人的脸,车夫看着这旭日东升的景象心情畅快了不少,看见不远处的松城城门在金黄的光线下暖暖地拱立着,猛地一甩牛鞭:“走嘞!”
  暮归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睛,半眯着看着东边天空绚丽的美景,不多时,眼中景色被城门的投影挡去,牛车顿在城门口接受着守兵的盘问,暮归用白色孝帽掩了脸装成麻风又顺利地进了城门。在一家时隐早已安排好的小院落了脚,暮归将锦离搬进房内命令手下道:“去青楼弄个女人来,要干净的。”
  两个侍卫狐疑地相视一眼,但还是立马应了出去了,一大早的,青楼刚刚关门才对,两个人无奈地想——看来只好用抢的了。
  折腾了半个时辰弄来一个昏迷的女人,只着中衣,应是刚睡下便被打晕弄来了,暮归仔细瞧瞧,模样还是挺清丽的,便让两个侍卫架着扔在了锦离床上,暮归掐了锦离几处穴位让他醒过来,便转身出了房门。掩上门后却犹豫在了门口,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伸——在厅里?去院子里?这边厢暮归犹犹豫豫地往院子里走去,那边厢锦离一身热汗昏昏然醒来,嗅到鼻尖萦绕的脂粉香,□不自主地硬起,躁热地不行,一转头便看见旁边躺了个美人,锦离愣怔——这是敌人的美人计么?不行,说什么也不能遂了他们愿!锦离死命地撑着,索性撑起身往外走——水,他需要冷水!
  暮归心烦意乱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她的注意力全在不远处的小屋内,想着里面正发生的一切,心里跟被针刺似的,又疼又痒,实在难受得紧!一个女人在跟锦离上床,还是自己推给他的!为什么心里这么难过,为什么有种想冲进去宰了那女人的冲动?!暮归快控制不住了,抬脚就要回屋里去,刚转身便见锦离踉踉跄跄地出现在面前,酡红的脸颊上尽是细密的汗珠,春色满目地看着她:“墨雨……水……我要冷水!快!”
  暮归一咬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下意识地一提起飞身过去就紧紧抱住了锦离,锦离猛地推开她:“到底怎么回事?!墨雨你到底怎么回事?快去给我点冷水,我该是中了春药!”
  暮归皱眉看着锦离走近:“你是我打晕的,chun药是我下的。不过,后者是无心的……那个女人,是给你解药性的……这药,冷水没用,必须与人□……你,快进屋去吧……”
  “什么?”锦离愣怔。
  “别问了!给我进去!”暮归一把烦闷地将锦离一把推进了屋内:“进去解了药,别的再说!要不然你得死!”
  锦离万分无语地看着床上的女子走近,身后门被暮归砰然关上,暮归紧咬着下唇背靠在门上憋着气,实实在在地气着自己,当她听见那女子惊醒的叫唤声瞬间转成了娇吟,心下再也忍不了,红湿了眼眶一下子踢门进去,一把拎起那愣怔的女人劈晕了丢出了门,一起丢出门的还有一句话:“送回去!”两个侍卫只好又抬起那女人用东西裹了送了出去,暮归狠狠地看着失措的锦离,一把关了门就扑了过去,一把将锦离摁倒在床上:“别给我想多了!自个儿惹的祸,我只想自己解决!”
  锦离心下了然,好笑又担忧地看着她,虽然身体反应剧烈,却迟迟不敢动,暮归脸一直红到了耳根,滑稽地捂住锦离的眼睛吻上了锦离滚烫的唇瓣,锦离意识渐渐模糊,欲火一发不可收拾,暮归生硬地解光锦离上身的衣服,按照以前的一点见闻依葫芦画瓢地脱了自己的外衣和中衣只留肚兜趴在了锦离身上,东摸摸西舔舔了半天,却仍旧不见锦离的药性缓解,只觉锦离目光愈发的迷离灼热,便愣在那里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了,锦离无奈地看着她:“让我来吧……”
  暮归皱皱眉头:“你告诉我怎么办就行,不是说只有女人才能解吗?你自己怎么解。”
  锦离翻过身将暮归压在了身下,灼热的气息吐在了暮归耳边,大掌探进了暮归的肚兜里:“你想错了……”
  暖帐飘然落下,只有那颤动的床板诉说着一室的旖旎激情……
  “为什么打昏我……”此刻锦离眸中已然一派清明,纹理清晰的上身光洁地斜靠着,将发丝凌乱暮归搂进了怀里。
  暮归渐渐从激情的震撼中清醒,抬手抹了抹额上乱发,轻描淡写地吐出:“因为我要亡了南翎、亡了北厥,这天下,该属西楚。”
  锦离一把摁住暮归圆润的香肩:“你疯了!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你被掳去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暮归推开锦离起身穿衣服,冷漠的表情、疏淡的眼神看得锦离心里一沉:“我只是明白了很多事,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父皇现在只是糊涂了,他可以糊涂,我不能再糊涂……谁也阻拦不了我,即使是娘、即使是你……你若阻拦,在你没有利用价值后,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锦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不会!你也不可能!你以前从不是这个性子,到底怎么了?!”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你是我哥哥,可是,我们之间……你可以当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而我,也不会因为这些,便忘了我的原则。”暮归话罢便下榻往门外走,锦离回过神喊住她:“墨雨!我不是你亲哥哥!墨雨……我爱你……”
  暮归身形顿住,门外冷风骤然吹进,拂乱了那一头冶丽的深紫发丝,也吹乱了暮归的心,她忽然明白了幼时在宫墙上送那驾马车远离时,在父皇眼角看见的那滴晶莹为何……一滴泪悄然自那美丽婉转的眼角滑下,紫眸缓缓阖上,再睁开时那纠缠的凄苦已为决然和疏离取代,那抹窈窕的身形挺直地迈出了门,只留下让锦离心如刀绞的一句:“这些,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第二十一章 障泥未解玉骢骄(中)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好多人问过这个问题,但其实不管怎么答,都没有自己体会到来得真切,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自己的答案……此刻的锦离,看着前面马背上暮归那抹窈窕的身影,忽然感觉自己与暮归是那样的遥远,即便分离的那十多年,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心一下子就空落了,沉得好深……
  自从那日以后,暮归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即便他喊,也是不会回头,每天白天他就是被点着穴装在棺材里,要么发呆,要么昏睡,晚上在城里落脚,他才得以离开那晦气的棺材上床板,除了吃喝拉撒,别的几乎就毫无行动可言。虽然如此,锦离却是知道暮归在做什么的,依照自己一路鲜少的观察,他们在往北疆走,锦离心知肚明——暮归,怕是要去乱了北厥……完颜猊和她的事情,自己也早已听说过,完颜猊对她,可以说是毫无防范的,锦离每天想得最多的问题,便是怎么办。爹娘肯定不会不找他们,如果能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