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天很晴-月星汐
“老五,你去骗他下来,就说我们不要他脑袋了……”
五个人商量了半天,拿定了主意,巴老五很有心计地仰起头:“喂,你下来!我们不打你了,我们请你吃饭,吃肉!”
枫雪色很头痛地看着这几个浑人,这五块料真对不起会智大师多年的苦心教诲!要不是看在他们对师傅一心一意的分上,他就替会智修理他们一顿。
“会智大师的伤,可是需要墨角麒麟片和千年雪参王?”
巴老三一听又怒了:“连师傅治病用什么都知道,你还说你不是凶手!”抱着杵又冲树来了!
巴老五急忙拽住他,眨巴着铜铃巨目,直使眼色。
枫雪色长长吐出一口气,沉声道:“你们如果想要会智大师活命,就给我老实听着!”
五人一起嚷嚷:
“凭什么听你的!”
“你算哪棵葱!”
“我拍死你看谁还听你的!”
……
枫雪色被他们吵得头都裂了:“齐云五义,我知道哪里有墨角麒麟片和千年雪参王,你们要不要?”
“要!”
“你骗人!”
“骗人我拍死你!”
“快交出来我给你肉吃!”
“你救了师傅我们给你磕头!”
在乱糟糟的一片声音里,枫雪色用两根手指按住太阳穴,轻轻地揉着,道:“药没有带在身上,我给你们一个信物,你们拿着去南方的枫雪城,那里的人自然会取药给你们。”
“你要是骗人怎么办?”
朱灰灰再也忍不住了,将锅一掀,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大侠是你们的师叔,怎么会骗你们!”这五个傻大个,不骗都会遭报应的!
“那——你要多少钱?”聪明的巴老五替兄弟们问。
“白送!”
枫雪色从衣襟上扯下一枚羊脂白玉的精致纽扣,双指一弹,纽扣射进巴老五的手里:“收着,丢了的话,会智大师的命就没了!”
巴山五浑半信半疑,想不通怎么一个纽扣就能救师傅的命了。
树巅上突然有雪亮的光芒一闪,枫雪色长剑倏出又还,身形翩然而起,远远地落在数丈之外。
停顿片刻,那棵粗壮的大树发出“呀呀”的声音,然后轰然倒向一边,断口处光滑而平整。
在场观众虽然是五个浑人加一个不学无术的,但都明白,就在刚才剑芒一闪之间,大树已被枫雪色削断了。
巴老三比比这棵树,比自己砸断的那棵粗多了,立刻佩服起来。
枫雪色本来还想问问,那个想要自己命的女人的事,但实在是怕了这五个浑人的胡搅蛮缠,生怕他们再多话,返身抓住朱灰灰的领子,将他提在手里,身形一展,消失在密林深处。
朱灰灰已经习惯被他拎着了,很有闲暇地佩服道:“大侠,从前我还以为您老人家是个好人,原来您和我却是一路货色啊!”
枫雪色抿了抿唇,什么叫和他是一路货色啊!这话真难听!好在他修养极佳,没有把这家伙扔到地上去。
“嗯?”这家伙敢再说一遍试试!
“大侠,您真高,把那几个傻子骗着卖了,他们还当您是好师叔呢!”朱灰灰道,论起厚颜无耻,咱哥俩谁也别说谁!
枫雪色淡淡地道:“墨角麒麟片和千年雪参王,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用得着骗他们么?”
这泼皮心太邪了!亏他以前还费心在他身上找优点呢!
墨角麒麟片和千年雪参王这种东西,枫雪城多了不敢说,几筐总是有的!这两种药在常人眼里自是无比珍贵,可是墨角麒麟片之于东方水域大当家方渐舞,千年雪参王之于西部黑道少主西野炎,有那么难吗?
他便是想拿这个当饭吃,有了那两个家大业大的好友,只怕也不是难事吧?
“大侠,那十二生肖使和五个傻大个应该是一路的,他们都是来杀你的!”这下终于可以确定了,自己是被大爷连累的,那些人跟自己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嗯。”虽然不能肯定,但他们的目标都是自己,应该没错。
“大侠,我觉得除了他们两批,一定还会有别的人来。”
“嗯。”好烦恼!自己虽然不怕,但是如果总是处在被追杀之中,也很是麻烦。
“大侠,那个傻大个说,是一个女人让他们来的!”
“嗯。”五个浑人应该不会说谎,只是自己对女人一向谦谨守礼,无愧于心,实在想不透为何会被女人追杀……
“大侠,您是不是偷人家的老婆了?”然后又抛弃了她,所以这个女人才会雇凶杀人,连累老子跟他一起受累!
“嗯。”枫雪色一边飞驰,一边思考,一边顺口回答,猛然醒悟不对,“呸”了一声。
“哈哈!”
枫雪色很想在他屁股上踢几脚。最近自己可能对他太和善了,所以这家伙才敢放肆起来……
在朱灰灰胡说八道之中,枫雪色只觉胸口发闷,也不知道是伤势未愈,还是被这混蛋家伙气的!
山路虽然崎岖,但在枫雪色的轻功疾掠中,仍然一点点缩短,天亮的时候,终于来到破碑山脚。
回望山巅,太阳已露出一线镶金的红边,新的早晨终于来临了。
《江湖天很晴》 第二部分 《江湖天很晴》 十一(2)
破碑山下十里处,便是官道。
这条官道是联结塞北、西边、东域、中州和江南四省九府三十六县的枢纽。自官道往东行,是琛州、松州;往西是九郡、同州、石头关;往南是黎阳、苏溪;往北是燕云和参定。
官道之旁的披风坡,有家仙云老店,店里的仙云桂酿和冻顶乌龙香飘十里,堪称一绝。即使是再急于赶路的人,路过仙云老店也会停下脚步,进店坐上一坐,好酒的带走三分豪气,爱茶者偷得三分风雅。
枫雪色坐在窗前,慢慢地品着仙云的极品冻顶乌龙。他提着朱灰灰疾驰一路,也被他连篇的废话气了一路,最后恼将上来,不得不把剑压在这家伙的脖子上,才强行让他闭上了嘴。一夜的用智用力,他虽外表看不出疲态,但胸背上的伤处却隐隐地痛。
朱灰灰看着大爷桌上摆的四色菜肴,也不眼馋,照老规矩,跟伙计要了一碗米粥一个馒头、几条咸菜,先啃了一口馒头,然后抱着碗准备去自己的专用座位——门槛上。
枫雪色看看他,道:“你过来!”
“是!”朱灰灰捧着碗跑过来,“大侠您有什么吩咐?”
枫雪色本想命他坐在对面,与自己同桌而食,可是见到那张脏脸和那双黑爪子,又觉得胃里堵得慌,长出了一口气,指着桌上的菜道:“喜欢什么,就端到那边桌上去吃。”天天蹲在门槛上吃咸菜,装可怜给谁看啊!
朱灰灰有点不敢相信:“啊?”大爷怎么突然对自己好起来了?别是另有阴谋吧?
枫雪色看到他狐疑的眼神,有点不耐烦起来:“啊什么啊?不吃就滚去那边,别站在这里碍我的眼!”
朱灰灰犹豫了一下:“我……我端走什么菜都可以?”
“嗯。”以后少再摆出一副被虐待的样子来毁坏我的大侠声誉!
啊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嘿!一定是昨天晚上那只烤鸡起的作用,山鸡啊山鸡,你用你的一条命,换来老子的待遇提升,死得也不冤枉了……
生怕手脚慢了大爷反悔,朱灰灰端起青瓜虾仁、莲枣肉方和葱香鲟鱼脯,直接拿走——哼哼!他瞄这三个菜可不止一会儿半会儿了!
枫雪色看看桌上仅余的一盘芦笋石耳,再次为自己的好心感到后悔。
朱灰灰假装没看见,埋头开吃。唔,虾仁好吃,青瓜丢掉,肉方好吃,莲枣丢掉,鱼脯好吃,葱段丢掉……
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吃相,又被枫雪色苛刻对待啃了多日的咸菜,嘴里早就淡出鸟来,这一次终于吃开心了,一边在盘子里挑挑拣拣,一边把不爱吃的丢到地上去。
这个德性简直让枫雪色不忍睹视,他唤过小二,把薄纱屏风移过来,遮在自己前面,眼不见心不烦。
便在这时,仙云老店外的官道上,传来马挂鸾铃的声音。
那铃声清脆如琅、叮咚如乐,听来十分悦耳,浑不似普通铜铃单调拙厚。
枫雪色和朱灰灰同时抬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正沿着官道,缓缓地驰过来。
那辆马车很宽大,以蓝白色为主,观之甚是素雅,拉车的是四匹青马,油光水滑,非常强健,领头的一匹颈上挂着碗口大的白玉铃铛,那好听的铃声,正是这玉铃发出的。
马车停在仙云老店的门前,赶车的老者简朴青衣,背挂竹笠,一双执鞭的手虽然有些老人斑,但非常灵活有力,颏下一把山羊须,整个人很有精神,看上去像管家多过像赶车的杂役。
车停稳,早有伙计迎了上去,殷勤地接马鞭准备伺候。
那老者手臂一挡,那伙计还没碰到他的身体,便被震得后退十几步,“咕咚”坐在地上,“喀嚓”一声,臂骨脱臼。那伙计疼得满头大汗,连连哀呼。
《江湖天很晴》 第二部分 《江湖天很晴》 十一(3)
枫雪色的秀眉轻轻一扬。
便在这时,车中传来一个声音:“冯伯,您老人家又伤人了!”声音柔嫩,微带嗔意,好听至极。
那个冯伯躬身道:“无心之伤,老奴这就替他接上。”
马车上又有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您老人家粗手笨脚,不接还好,一接只怕要把人家的手臂捏断了,还是我来吧。”
马车上蓝帘一挑,一个相貌甜美的少女探出头来,利落地跳下马车,一身粉色的衫子,却是丫环打扮。
那美貌丫环来到伙计跟前,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断了胳膊怕什么?哭成这个样子,很让人笑话的!”倏然伸掌,在伙计的臂上一拖一扭,“喀”的一声,伙计的手臂复归原位。
然后她便不再理睬伙计,径直走到马车前,笑道:“小姐,到琛州城还有一段路,咱们就在这里打个尖,奴婢扶您下车!”
那个好听的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从蓝色的帘侧,伸出一只秀气美丽的手,肌肤嫩白如玉,手指若春葱,皓腕上戴着一只羊脂玉镯,但那只纤弱的手腕,却似乎连这只镯子的重量都禁受不起。
粉衣丫头轻抬手臂,那只美丽的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然后,车帘被另一个穿着淡绿色衣服的漂亮丫环徐徐挑开,一个年轻的女子款款走下车子。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看到她的第一印象,是她的皮肤非常白,不是那种健康少女白里透红的肌理,而是那种略带病态的苍白,一头乌发在肌肤映衬下,愈加黑如鸦翅。她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嘴唇的颜色却极淡,只是略带一点粉色。
这女子的相貌也许不是绝顶的美艳,但举手投足间风韵雅致,天然有一种高贵的气质,显然出身不凡。
朱灰灰一直伸长脖子在看,他素来顽劣,平日常在大街上调戏女人,上到六七十岁的老大妈老奶奶,下到两三岁的小丫头片子,各个年龄段的都曾染指,可是面前这个女子,那种弱质纤纤的感觉,竟然令他这个小色狼都起不了非礼之心。他只是不怀好意地想,这女的长得真白啊,好像身体里的血都让人吸干了,嘿,跟装蒜大爷差不多是一对,白到家了!
青衣老者自去料理车马,两个丫环扶着那女人慢慢地走进店里。
啧!啧!上次看到一个知府家的姑娘也是这样,明明五大三粗的,还假装让两个丫头搀着装娇弱,走起来一步三摇,差点把丫环累死——这女的也有两个丫环搀扶着,那至少也得是知府家的女儿吧?
粉衫丫环进得店来,一眼便看到角落里那个脏鬼一双色眯眯的眼,盯着她家大小姐上下乱看,一边看还一边猥琐地摇头晃脑。她不由大怒,走过去重重地在他桌上一拍:“你看什么?”桌子一震,碟碗跳起,稀里哗啦一通乱响。
朱灰灰常年在市井里混,别的本事没学会,却把眼睛混得很贼,那丫环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发现在她的袖管里,藏着一个奇怪的家伙,乌黑的鞘,用皮带绑在手臂上,柄上缠着金色的丝线,还镶着两块看上去很值钱的石头。
不好!这东西应该是一把袖里剑!记得有一次在赌场里看人家赌钱,有一个大爷输红眼了,就从袖子摸出这么个家伙一通乱捅……
顺眼一溜,又发现那绿衣丫环腰上挂着一把短刀,虽然仅仅一尺多长,但想必砍个脑袋还是绰绰有余的!
朱灰灰连日遭遇追杀,汲取了无数教训,见两个丫头带着家伙,知道这八成又是一些惹不起的主儿,二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