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朝的生活
本章完
第277章 年氏(上)
一语未尽,只见慧珠罢手打断,另询问道:“她们呢?”小然子明白她们指的是谁,嘴角一撇,轻蔑道:“早就知道了,已三三两两的上去”劝慰“了,以示姐妹情深。”慧珠不言,轻移微步,眸光远远瞩于前方波光粼粼的隔水,却不知心绪已吹向何方。后宅深宫,集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
世人皆知胤禛素来宠爱年氏,年氏也确实荣宠在身,连续诞下三子一女,位至贵妃之尊。犹是王府十年,专宠十年,众人难望其项背,无不生活在年氏的光环下。而年氏又向以清高示人,自喻兰花为形,取其高洁、清雅之意,可见其人自视甚高,不屑与他人结交,自是颇为得罪他人。
常言道,墙倒众人推,年羹尧失宠信于胤禛,他昔日的至交好友连连上奏打压。
何况这深宫内的女子,早被十多年的嫉妒所吞噬,年氏身上的怨恨又怎会少?如今,年家荣华不在,年氏圣宠渐衰弱,以往嫉恨她、受她打压的人,岂会放过与她,想是此时,众妃正在含沙射影的对年氏一阵奚落。
不过年氏她却也是一位冰雪聪明的女子,眼见兄长被贬,年家遭难,应该已经猜到这月余赖的事皆为胤禛所为,因此才有了今日抛去她的自尊,她的清高,于众目睽睽之下跪地请命!可她却其招有差,胤禛最恨人威胁逼迫,年氏偏偏携子请命,无疑是变相威胁。胤禛为了颜面,是会见年氏,但是否是她想要的结果……
慧珠敛了思绪,偏头向小然子道:“本宫知道了。”一眼晃见过,看向胤禛所处宫宇,嘱咐道:“年妃母子身子不好,你宣了太医从旁候着,本宫不希望年氏母子在圆明园有个什么万一”
小然子领命,后道:“主子,年妃母子于艳阳下请命,可是要禀了万岁爷?还是拖些时辰?”拖些时辰。只会为她召了诟病于他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还不想栏在身,于是微敛下颌道:“至于这中间传话人,就有本宫来当”
尾音飘落,珠帘声响,慧珠摇着团扇回到书房,眼光有意无意的瞟向案前伺候的小禄子,心道:年氏你得罪过的人,为名未免太多了,满园子上下竟然无一人愿意为你通传一声!
听到环佩微微摇曳之声,胤禛驻笔抬头,道“气候炎热,所致疫情扩散,直隶附属小村多数染疾”慧珠心弦吊起,急急问道:“皇上,可有原因?不是其他城镇按公文所做,至多一两名染疾,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胤禛双目寒光微闪,道:“乡绅误将朝廷调的赈灾粮食淹过水的粮食弄倒。”弄错了?不可能!事定有蹊跷!慧珠心下否定,欲要继续追问,却见胤禛重新低头阅折,心知此话就此结束,无法只得禁口,又想起她的来意,遂轻唤了声:“皇上。”
胤禛沉面看来,不悦道:“何事?”
批阅奏折,胤禛素来不耐被打扰,慧珠叹了口气道:“臣妾有事要禀。”话一顿,见胤禛极不耐烦的停笔等着,月余来的压制齐涌过来,恼怒欣赏起,恶向胆边生,换上一幅愁眉不展的神情,启唇而道:“年妃离宫至圆明园,从宁嫔处唤了八阿哥,母子二人便一起跪地求见皇上。皇上疼爱幼子,又怜惜年妃,素来为众人所知。”
眼波一转,视线掩与团扇面上,避开胤禛过于犀利的目光,慧珠接着道:“当下众人见年妃母子下跪乞见,纷纷猜测云云,但您与年妃之间,岂有他人涉足的余地,便无人敢来禀报。”说着,声音露着委屈道:“只好由了臣妾亲自通传,不知皇上可是立马去见年妃,毕竟……”
话自未完,忽觉此话全无不着痕迹臭了胤禛,反是听着一腔的酸味,慧珠暗淬自个儿一口,不再开口。
胤禛未察话里深意,只怒年氏不顾身份乞跪园中,又恼年氏竟然携子相逼以为年羹尧求情,二者相触,心中怒气渐消,唯余无情横担于胸。
于是朱笔往一旁一搁,冷笑道:“既然私自离宫只为见朕一面,朕就给她这个机会。”
慧珠不愿意牵扯到胤禛、年氏二人当中,也知年氏前来所求何事,心里再三思量,便欲告辞离开。打定主意,慧珠微福身要言告辞,却被宫监尖锐的嗓子压下,只听外面拖着长长的尾音道:“年妃娘娘到,宁缤娘娘到,八阿哥到!”
来得倒是快!只是武氏跟来作何?以年氏的心*,要不顾颜面的求胤禛,自是不喜第三者在场。
心念辗间,只见两扇湘妃竹帘轻晃撩开,年氏在一名宫娥的搀扶下率先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心疼望着怀里福惠的武氏。
虽只跪了一个时辰不到,但头顶酷热日头,膝跪鹅卵石地面,已让身体羸弱的年氏母子十分吃不消。
此时,年氏是强撑着一口气势要为年家请命,遂听闻胤禛召见,心里跃过喜悦,不由精神大振,借着宫娥的搀扶虚步前来。一进殿内,一股凉意含着淡淡的香粉味迎面扑来,缓解了浓浓的暑气,却又隐感不对,眼神瞬间化作凌厉,似不经意的抬头一瞥。
只见案桌西面临窗之地,设有一张紫檀木镶螺钿贵妃榻,榻头置紫檀木镶螺钿半边台,台上方有两碟零嘴,一碟冰碗之类的吃食;而贵妃榻上,身着湖水绿纳纱绣银纹连裳旗服的慧珠,正半靠着榻檐,手里持一把轻盈精致的团扇,无意识的轻轻摇晃。
痛~眼前的一幕深深刺痛她的眼!狠狠剐绞她的心!
碧纱橱、屏风、竹帘、帷幕……还有专为女子休憩准备的贵妃榻!
是何时胤禛的书房不再摆设单调?又是何时慧珠已深侵入胤禛书房?
年氏死死咬住毫无血色的双唇,腥甜的味儿漫进口内,她堪堪从嫉恨的泥沼中醒来,示意宫娥扶她上前。一步一步的艰难行进,她终于在案桌前停下,双膝慢慢跪与地面,光洁的额头触上冰凉的地面,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抖道:“臣妾参见皇上,此次未经圣谕出宫,还请皇上责罚。”
无声,异样的沉默在室内蔓延。
卑微的乞怜,她不耻!现实的处境却又逼得她不得不为之!
胤禛一言不发,她只好再道:“臣妾实属无奈,不得不求了皇后准许出宫,前来求见皇上。”透着疏远冷漠的话语自胤禛口里道:“哦,即然求见朕,却不依了宫规禀告,反带着福惠一声不吭的跪于炎炎烈日之下。”
依宫规禀告?年氏悲凉一笑,她这月缕缕遣人禀告,得到只有“不见”二字,这让她如何依了宫规。
年氏的凄凄哀哀的笑声听在胤禛耳里,却有嘲讽之意,语气自然不善道:“年妃,朕问你话,你不答反笑,眼里可还有朕。”又一声哀戚的笑声溢出,年氏匍匐地上的单薄身躯几欲晃动,紧紧拽住下摆的双手似在隐忍什么,半晌终是心性所致,慢慢的从地上直起上身,噙泪悲笑道:“臣妾的眼里有没有皇上,皇上自是知道。臣妾又为何会不顾自己与福惠,跪求面见,皇上也是知道。还需要臣妾道明缘由吗?”
胤禛擅于面上功夫,年氏的反问无疑揭了他的底,胤禛满目冰霜,狠狠道:“年妃,朕怜你体弱,惜福惠幼小,你却不知好歹。看来长久的病患,已让你隐有失疯,福惠也不用暂交宁嫔抚养,就直接认宁嫔做母妃,你就好生待在翊坤宫静养。”
此言一落,众人哗然。
慧珠正暗自诧异间,武式从地面抬首,情急道:“皇上三思,臣妾能代为照料八阿哥已是皇上与娘娘赐的恩德。臣妾身份低微,实为当不得八阿哥一声母妃。”语气一转,低头一脸怜爱的看着靠在她身旁的福惠,柔身道:“只要让臣妾能住在栩坤宫,代娘娘照顾八阿哥已是知足。”
有些中暑体虚的福惠感到武氏柔和的目光,依赖的又往她身上靠近了几分。
历来都是低阶嫔妃过养子嗣与高阶嫔妃,岂有反其道行之!
慧珠念头一闪,立时明白。福惠无论如何都是胤真的幼子,但他却存了心要对付年家一门,自要将福惠与年氏的关系疏离开。不过方才胤真所言,欲让福惠认武氏做母妃,并不是完全属意,毕竟此侧例与宫规不符,应打了对折来听。
想到这里,慧珠不着痕迹的瞟了眼呆愣住的年氏,又投向与福惠双手紧握的武氏,犹豫她是否要出声予胤真台阶,武氏又恳切道:“皇上,娘娘乃是八阿哥的生母,又是贵妃之尊,向来是众多贵妃心赞的贤妃。再说娘娘知书达礼,是众所周知的才女,八阿哥有娘娘为生母,是八阿哥的福分。臣妾无德无能,实在当不得八阿哥母妃,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第278章 年氏(下)'西大重新上传版'
慧珠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武氏,不觉暗暗点头,武氏虽份位不低却无子傍身,目前为止福惠便是她能拽住的唯一希望,但她倒也是个明白人,没被“母妃”一词蒙了心。只是年氏已然油尽灯枯,而现今有资格抚养福惠的人,唯她与乌喇那拉氏两人,倒有些棘手了。
不欲继续深想,慧珠移开目光,起身一福道:“皇上,臣妾以为宁嫔所言极是。年妃与八阿哥母子情深,只因年妃身体微恙,才由宁嫔低为照顾,等年妃病情好转,自是会亲养八阿哥,又何必让八阿哥从认母妃。”说着,不经意的对上福惠好奇瞪大的清澈眼瞳,心中一叹,这孩子可惜了,口内却语气未变道:“八阿哥过了今天就是五岁了,也到了上书房的年纪,到时候要搬入阿哥所。而皇后娘娘是为八阿哥的嫡母,八阿哥每日依礼去储秀宫请安就是。”
闻言,武氏垂泪的神情一僵,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瞬却报以感激的一笑看向慧珠,深以为然道:“三位阿哥和公主都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八阿哥上书后有了皇后娘娘的照顾,自是上好。”
胤真略为沉吟,勉为其难道:“如此,仍由宁嫔照顾福惠。”说着,目光转向年氏,沉声道:“年妃你要见朕也见了,跪安吧。”
三人你一言他一语,年氏却被排除在外,她犹处震惊中,精神亦是恍惚,未闻他们究竟说些什么,只有胤真冷冰冰的话语不停地回响耳畔。
她久病遭厌了?她失心疯魔了?她不配为福惠生母了?
她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她一心念着的良人,会对她冷声相对,冷言相向!
不!不可以!胤真决不可能如此对她!
她是他的解语花,唤为西府海棠的解语花!
西府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素有雅称花中神仙、花中贵妃所以她是他的贵妃!
当年的许诺犹言在耳,他深邃的幽眸亦只映着她清雅卓绝的身姿,仿佛天地间唯有他与她的存在~!
如此护她的他,是不会待她无情!
十来年坚定不移的信念,让年氏选择了相信胤真。至听熟悉的声音唤道“年氏”,她忽然惊醒一般,黯然的双眸也渐渐凝起希望的光亮。
然,喜色不过须臾,却是胤真打发她离开。
离开?她不敢离开,只怕失去这个机会,她的长兄将会罢官免爵,她年家一门将会衰落!她不是无知妇人,深知年氏的荣宠不衰,才能让她屹立于众妃之上,站在胤真的身旁!
思及此处,年氏下意识的不予理会胤真话里的冷漠疏离,压下慧珠也未有傲人的家世,却仍能与她分庭抗争共处胤真左右的不甘,挣扎着奔向胤真,口里一边哀婉道:“皇上,臣妾有事相求,臣妾不走,臣妾要一直在您身边。”话中有情意,语里有执着,丝丝扣人心弦,慧珠、武氏二人听得当声愣住,任由年氏踉跄着身子靠近胤真。
胤真看着形容憔悴的年氏,双目微澜,下一瞬却陡然凌厉,随即一个眼神示意,小然子会意,忙欲上前阻拦,就见年氏在离案桌三步之遥时,全身蓦地一僵,然后停下步子,柔弱滑倒至地,却又借着丫环的搀扶勉强跪于地上,深深叩首道:“请皇上看在胞兄缕立战功,年家子弟为皇上尽忠,能网开一面。”
胤真眉角动了动,面无表情的盯着年氏,道:“年羹尧任职杭州,你年府也无祸事发生,这网开一面从何而来。”尾音转重,年氏双肩随之颤抖,胤真复又道:“年妃,你身为贵妃,朕于你体面,此次不予追究,你回去吧。”
年氏听得胤真语气转缓,心里隐隐升起一丝希望。她知道,胤真对她存有愧疚,自小格格病痛折磨至死后,便是如此,虽然她不明白为何,可现今之计,只有牢牢抓住胤真的愧疚,仰或是对。。。。她的感情。。。。也许。。。。
年氏深吸口气,转头,刻意用着居高临下的神情淡淡的瞥了眼慧珠,又目光转着武氏身上,带着命令的口吻道:“宁嫔把惠哥儿带到本宫身边。”武氏不知年氏欲以何为,不掩怯意的回看了眼年氏,略显局促不安的抱起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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