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恋爱咨询中心





我忽然明白这是什麽地方,这想法令我全身战栗起来。 
「不会吧。。。。。。」 
学校兔子笼附近就是垃圾场,而垃圾场连著学生自助餐厅,餐厅里有个相当大的冷冻库,专门拿来放隔日的食材。我一年级时,有只流浪狗趁著中午师傅开冷冻库时跑了进去,结果晚上关门前工友去收拾,就发现流浪狗冻死在那里,僵硬的像根冰棒。 
我不知道他们怎麽取得冷冻柜的钥匙,但我十之八九是被关进了那个地方。我也不记得自己昏迷多久,手表好像也被他们拿走了,说不定才不过十分钟,但也有可能更久,但我的腿已经冷到不住发抖,手指也不太能动了。 
我不清楚餐厅的人什麽时候还会再开冷冻柜,但我心里明白,在这种地方我绝对撑不了多久。 
我试著靠著墙站起来,慢慢地移动到有著微弱光线的地方。还好里头不大,我想那应该是冷冻柜的门,我虚弱地撞了两下,但想当然尔完全徒劳无功。 
「喂!外面有没有人!有人在吗?」 
我大叫了两声,但冷冻柜的隔音效果很好,四下静无人声。我想现在应该刚过中午,今天又是星期天,只有三年级在做升学会谈,恐怕没人会再来学生餐厅。 
我想起了John,他说他会晚一点来。但就算他来了又有什麽用?他要怎麽知道我在这种地方?Johnny那就更不可能了,是我叫他不要来城市里找我的。 
天花板传来引擎运转的声音,我想过关掉冷冻机,但一来我的手根本没办法动,二来就算没了冷气,我十之八九也会闷死在这里。我无力地坐倒在门边,忽然觉得心中又气又苦,这些人根本就是想杀了我,已经不只是教训我而已了,我竟然做人做到连同学都非致我於死地不可,还真是有够成功啊! 
我靠在角落,像冬眠的小动物一样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但是没有衣物,碰那里都是冷的,我的浏海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我觉得冷极了,这种时候,我竟然想笑,而且是想大笑。於是我就咯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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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早知道,之前就不应该怕尴尬,去跟他见个面了。我在脑海中描摹著那张总是充斥胡须的脸,一个多月不见,友人的五官好像有点模糊了,真是糟糕。我又想到David给我看的,John年轻时的照片,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麽英俊的John,真的很迷人。 
其实你还挺帅的嘛!我想这样当面夸奖他,即使只有一次也好。 
如果我死掉了,Johnny会回他的故乡去吗?他的故乡到底在那里?不会真的是墨西哥吧?他说不定会再找只母狼当伴侣,这样对他来讲比较好,然後生很多很多会讲文言文的小小狼,一家子都讲文言文,想到就有趣。我想笑,但嘴角却僵掉了。 
我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於是意思意思地又喊了两声。有人在吗?有人发现我吗?有人知道我从这世上消失了吗?很好,什麽回应都没有,我应该可以放弃了。 
听说这种时候,很都会很想睡觉,然後在睡梦中安详地死去。但我的神智却异常的清楚,我甚至还看到了奇妙的影像,我想著,如果我可以活著出去,一定要去跟那些人说,科普杂志上说的都是骗人的。 
『Catherine,你要去那里,现在很晚了耶。』 
我看见的是西伯利亚,虽然这个冷冻柜应该不在西伯利亚,但我很坚持我看见了,那并不是我的妄想。 
『去帮史宾诺莎放生啊,你忘记啦?』 
『。。。。。。我记得你昨天说这只枭叫莎士比亚。』 
『喔,没关系啦,我今天忽然想叫他史宾诺莎嘛!反正他都要放生了,白天枭的视力很差,第一次放飞的话,他会因为恐惧而退缩,就失去了唯一一次重返自然的机会了,所以一定要在这种时候帮莲雾放生。』 
『那我陪你去吧!你该不会想一个人在这种夜里逛黑森林吧?』 
『好啊,啊!亲亲宝贝John,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 
我看到照片中的John,站在西伯利亚的雪景里,清秀的像朵云,却冷漠得像道冰墙。 
『。。。。。。Catherine老师,我都已经十八岁了,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这样叫我。』 
『有什麽关系嘛,因为John真的很可爱啊,多大都一样可爱。对了对了,亲爱的,我们把baby也带去好不好,难得我们全家一起来这里。。。。。。』 
『老师,别闹了!怎麽可以让小婴儿半夜去那种地方?』 
『可是baby一个人留著会寂寞啊,亲亲宝贝哈尼John。』 
『有我照顾他,他不会寂寞。』 
『不行不行,把John和宝宝单独留在一起,John会把宝宝吃掉的。』 
『谁会做这种事!我又不是恐龙!』 
场景又转换了,风雪像暴风雨一般卷到我眼前,阴冷的森林伸出利爪,朝漫延一地的鲜血掠夺。我看见John充满惊惶的眼神,慢慢朝我走过来。那会是我的记忆吗?我觉得冷极了,有样东西一直紧紧抱著我,把她的体温借给我,但就连那样令人怀念的体温,也在大雪的侵袭下逐渐冰冷。我以为我会在那样的冰冷中死去。 
但John却走向我,他发现了我,在这漫无边际的广大冻原里,只有他查觉我的存在,查觉我几乎断线的弱小生命,用他颤抖的手,把我从已然冰冷的呵护中拯救出来。 
我想起来了,从我有生命开始,从我开始认识人类这种生物开始,我就认识他了。他是我第一个触摸到的存在,我在这世上学会的第一个字,就是他的名字。John,我呼唤著,几乎是声嘶力竭,但我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John!我使尽灵魂深处仅存的力气嘶吼,他的手接触到我的身体,我们俩身上都盖满了风雪。 
「John。。。。。。」我虚弱地叫出声来。 
然後我听到猴子的叫声。好像有猴子叫著:『他在这里他在这里!被害人在这里!』但西伯利亚冻原上怎麽会有热带猴子?我无法思考,只听见不知那里碰地一声,周围的冷空气紊乱起来,有个影子冲向我,和记忆中的John一样真实。 
我被那双手拥进怀中,紧得不能再紧。 
「我在这里。。。。。。」 
这是西伯利亚,还是现实?我无法判断,我听到周围还有其他杂音,有人喊著「快去找医生!还有毛毯!」但我什麽也听不见了,我窝在暖和的怀抱里,不管他是幻想还是真实、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暂时无法离开,或许永远也无法离开: 
「我在这里,我来了。。。。。。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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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好像在作梦一样。 
我搞不清楚那些是真实发生的事,那些是虚幻,有次我在某个像救护车的地方醒来,发现John还抱著我,一根手指也不愿松开,我听见他在哭,哭得像个十八岁的少年一样稚气。我恍恍惚惚地回抱著他,动作很僵硬。 
「我还活著。。。。。。」 
我沙哑地说,我想不到还应该说什麽,只是重覆著这句话。医护人员试图把John拉开,但是这个男人固执地紧抱著我,好像一放开,我就会随风而逝: 
「我还活著,John,你不要哭。。。。。。我没有像我老爸老妈一样死掉,我还活著。」 
又有一次,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我从来探病各式各样的人中,断断续续地得知我被救出来的经过。其实第一个发现我不见的人,竟然是David大叔的猕猴,自从我把他从盐酸下救出来後,他就常来找我哭诉他的被害人生。 
他目睹我被那个人类带走,而兔子大娘又看到我被打昏的经过,听说是一大群的男人,那个叫Oscar的人,在外头人脉似乎很广,趁著三面会谈时,那些人照计画溜进来,他们把我绑起来,讨论要怎麽整我。最後决定把我关到冷冻库里。 
『他说不定会和那些猪肉和鸡肉聊天呢!』小猴子跟我转述他们的话。 
小猴子发现我被关起来後,马上就去找David,对他又拉又扯又踹,试图把主人拖到学生餐厅里。但是因为无法沟通,所以拖了很长的时间,David一头雾水,还一直以为猕猴是肚子饿了才会这样。 
後来他遇到了John,友人完全没认出他,但他却一眼认出他就是当年的John。他那时候正在找我,发觉到处都找不到我,问我的同学和导师,他们不是说不知道,就是态度很微妙,一向反应很快的John立刻察觉不对劲。 
那只猕猴也很聪明,转而向John求救,John对我和动物的亲密关系很清楚,就跟著猴子冲到冷冻库,从外头撬开了门把我救出来。 
我自己没有感觉,多半是陷入了睡眠式的幻觉,听说我被救出来时很惊险,医生说只要再晚个几分钟,大概就没救了。我全身上下都是冻伤,手指有个部分几乎坏死,加上缺氧,差点不死也变成植物人。 
不过我觉得我一定有变笨,有一段时间我无法思考,也几乎无法说什麽话,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好像连怎麽流泪也忘了。 
有次我醒来,掌间满是狼毛的触感,温暖又锐利。我知道那是Johnny,我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把他抱到怀里,他便把头伸过来,任我抚摸他的耳後。我们聊了一阵,他向我道歉,说这次没来得及赶来我身边。 
「Johnny,听说我的爸爸妈妈,是被狼杀死的。」我迟疑了一下说道。 
「是这样啊。」灰狼静静地说。 
「你听起来。。。。。。好像不怎麽惊讶?」 
「在下在阁下请求在下回避时,早有预感。」他温顺地把头枕在我肚子上,我感觉到一阵阵暖意,他忽然侧过头,用复杂的眼神看著我: 
「就像在下说过的,阁下迟早会做出诀择的,也迟早必须做出诀择。」 
「嗯。。。。。。?」 
「到那时候。。。。。。我衷心希望,你能做出对你而言最好的诀择。」 
他在我睡著时悄悄地离去,我才想起来,他最後那句话没用「在下」和「阁下」称呼。我想问个清楚,但在那之後,Johnny就再也没来医院看我了。 
在这段如梦境般的时间里,John始终陪在我身边,几乎一步也没离开。 
「John,」後来我终於好了一点,John坐在我身边削莲雾,让我想到,近几年我好像跟医院特别有缘。我看著他:「我梦到那时候的事喔。」我没头没脑地说。 
「什麽?」 
「在冷冻库里,我梦见我小时候的事情,还看见了妈妈。」我说。 
「别再提那件事了。」友人明显颤了一下,莲雾的头被削了一半。他岔开话题:「对了,关於学校,我擅作主张帮你办了休学,那种地方你也不想再去了吧?」 
「可是。。。。。。」我有点惊讶,John的神情却如罩寒霜, 
「你被他们围殴,不想被我知道,对吧?还有很多事情,你也都瞒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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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那种事。」 
「我在乎。」 
「我不想逃避,John,你说过的,人不能一辈子逃避。。。。。。」 
「这不是逃避,这是身为人必定有的脆弱之处,因为你是人类,所以你有没办法克服的事,而我也有。。。。。。我无法忍受再一次经历同样的事。」John斩钉截铁地说。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我的义务教育生涯,在这里就告一段落了。但按照友人的说法,我人生真正该学习的课程,现在才刚刚开始。 
最後一次,是David来看我的时候。他一开始怯生生地窝在病房门口,好半晌才蹭进来我床边,看见我醒来盯著他,他还慌乱地摇手:「啊。。。。。。我、我不是要趁你睡著的时候,拔掉你氧气罩的管子,或关掉你的生命维持装置。」 
「。。。。。。我还没严重到要用那些东西。」 
我对他微微一笑,友人去替我办出院手续。他在John的位子上坐下,我们聊了一些近况,David略谈了一下Oscar的事,他对那个少年好像特别在意,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他和那个人很像。他说,那个人矢口否认是他把他关到冷冻库里,直到他的朋友出卖他,把他供出来为止。 
「他哭的像个泪人儿一样,你真该去看看。」David叹了口气, 
「一直哭著说,怎麽会发生这种事,他只想开个玩笑而已,只是同学间的恶作剧,并没有想要杀死你,本来想关个五分钟就放你出来,但後来冷冻库的门卡住了,怎麽都打不开,他只好去找人求救。真是的,说谎也要打好草稿,这个犯罪计画,连我都想评零分。」最後他闭上眼睛: 
「听说他家还挺有钱的,他的父母本来想捐给学校一大笔钱,让学校息事宁人,不过学校已经先去报警了,法院也介入了。可惜啊,他已经满十八岁了,那个少年。。。。。。恐怕得向自己的人生说再见了。」 
讲到救我出来的事,David忽然用奇妙地眼光看著我。据说开门发现我的时候,John整个人情绪崩溃,抱著我大叫大嚷,David一直陪在旁边安抚他,後来还叫来了医护人员,替John打了镇定剂,他才稍微平静一些。 
「我从没看过John那个样子,」他语焉不详地说: 
「印象中,那小鬼总是冷静的令人生气,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皱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