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秦
被左雏一问,吴狄当即醒悟,自己和六族可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然二哥嬴渠梁也不会把自己保护三日之后秘密罢黜,并且还要嬴虔护送夤夜出宫。转念一想,吴狄却是再此暗骂一声:“你妈了个叉的!嬴渠梁,你好毒啊!”
当街杀人那日于今不过十日功夫,而嬴虔护送自己出得栎阳,也才六日时间。可左雏等人只不过比自己早三日抵达的岐山就已经探听到岐山令府中藏有死士,可知六族那是早就得知自己将会行往岐山。
将吴狄罢黜岐山的,不就是二哥嬴渠梁么!
思虑至此,吴狄暗叫不好,当下道:“柴大可在?”
柴大立刻上前答应,吴狄急急吩咐道:“你去召集村中曾为猎户的壮丁,速来此待命!”
“子岸哥哥!”吴狄又向子岸,却是自怀中摸出了一块青铜令牌:“请哥哥带两名侍卫,速去雍城,这是大哥临行前交予的兵符信印,可调雍城五百甲士。”
子岸比吴狄年岁稍大,自从出得栎阳,得知子岸欲随吴狄赴岐山,吴狄便和子岸认了兄弟。
“嗨!”子岸也知事态,却也有些疑惑:“不过就是六族门下的些许死士罢了,用得上调动甲士么?若是这些鸟人敢来,有你我和庞车兄弟,还不将他们杀个屁滚尿流?”
“子岸哥哥!你听我便是,尽量要来骑军,今夜子时之前可否赶回?”吴狄当然不能说出眼下可能要遭遇嬴渠梁的辣手绝户之计,毕竟子岸一直都被老君上视为半子,而且向来都是嬴渠梁的跟屁虫儿。所以吴狄让他去调兵,也是赌上一把,看看子岸到底知不知情。
“子时……”子岸看了看天,答道:“雍城有五千飞鹰骑,若尽调飞鹰骑,戌时便可转回。”
“如此甚好!”吴狄当下忙道:“子岸哥哥,还请速去速回!”
子岸拿眼看了吴狄一眼,又扫了屋内众人,眼神中虽然充满疑惑,但还是转身去了。吴狄自然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转头一看,却发现嬴成此时不知为何头上大汗淋漓,嘴唇已然白了。
“成先生……”换了别人可能不知嬴成为何这般模样,可吴狄如何又能不知。当下吴狄走了两步来到嬴成面前,黯然道:“先生曾说,秦公重国士,而先生非国士。本公子却是忘了一点,乃是先生虽非国士,却是王族。若本公子想得没错,本公子罢黜岐山之事,当是从先生此处泄出的吧?”
吴狄说出这话,实际上还是对二哥嬴渠梁抱了一线希望,希望此事当真不是嬴渠梁施的绝户之计。
“不错!正是嬴成所为!”谁知嬴成却是直接认了,只听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想不到三公子果然深藏不露,大巧不工、大智若愚,我嬴成今日竟然看走了眼儿……”
“为何陷我于绝地?”吴狄想不明白为什么嬴成要出卖他,如果这事不是嬴渠梁指使的,吴狄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利害值得嬴成出卖自己,要知道此人可是嬴渠梁专门指派给他作谋士的,人品和忠诚方面应当有所保证才是。
难道,嬴成要一肩为嬴渠梁背黑锅?
“所为何事,公子不是已然言明。不错!我嬴成虽非国士,却是王族!”嬴成说到此处,却是将胸口一扒露出内里肌肤来,只见上面用刺青纹了一个怪图案甚是怪,却听嬴成狂笑道:“三公子当日长街所杀的西乞氏族老,正是家祖!”
“那西乞氏族老竟是你祖父……”吴狄听得愕然以对,没想到当日所杀的西乞氏族老竟然是嬴成的爷爷,此仇果然是不共戴天啊。不过吴狄却旋即冷然问道:“我二哥可知此事?”
“秦公……”提到嬴渠梁,嬴成目光突然一滞,面上渐渐露出惭愧之色,道:“嬴成本是家中庶出,后私下过继嬴氏,秦公当不知……”
吴狄从嬴成表情神态当中谨慎判断,却也是查不出半点端倪,当下细细回忆,却是立即喝道:“庞车可在?”
“嗨!”庞车一早就持了裁决立于门前,听传立即来见。
吴狄冷然命道:“速去将嬴成随行的两名家老拿来见我,若是反抗,当场击杀!”
接着转身向嬴成问道:“记得昨日,本公子欲佃田亩之时,先生先是阻拦,后欣然应允,想必先生早就谋划好了对付本公子的计策了吧?”
听得吴狄派庞车擒拿家老,反抗则击杀的命令,嬴成早已是面若死灰。当下也不隐瞒,徐徐道来:“数日前,得秦公召见托付,知三公子不日即将罢黜岐山之事,嬴成当即便报知了六族。意欲在三公子入岐山之前击杀于道旁,嫁祸戎狄商队或游寇。后管家吴伯带错路径,嬴成便欲将错就错……”
“呸!鸟贼……”一旁的左雏等人早已是听得血脉愤张,左雏上来唾了一口喝道:“亏得我等忠心主上,赶来报信,你这贼子见事情败露,竟然还想诱使主上入瓮……”
旁人也是听得大怒,二十余赶来护卫的门客更是群情激愤,纷纷叫道:“杀了这贼子……”
也有人喝道:“对!此贼其心当诛,当请主上明正典刑……”
吴狄举手噤声,负手思考起当下对策。这嬴成一心为自己的祖父报仇,算来也并无什么错处,换了是吴狄恐怕早就找准机会一刀将仇人捅死,而不是去施展什么阴谋诡计。就眼前的情势看来,六族应该是在吴狄出栎阳之前就已经得到了他要被罢黜岐山的消息,因此早早的就前往岐山县令府中聚集,算准时日之后在吴狄等人进入岐山境内却还未入岐山县的某个地点实施伏击,事后伪装成山贼打劫或是其他。
吴伯无心之失带错路后,吴狄又鬼使神差之下心血来潮要佃下野羊沟搞试验田,嬴成原本反对,是想让吴狄归回正轨。后来一想这野羊沟地处偏僻,也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越货的好地界,因此也就没在反对,谋划着待机派人去岐山报信,可谁知道居然被左雏在酒肆之中撞破了好事。
岐山凶险,自然不能去了。而眼下就看庞车讯息,若是嬴成家老已逃,那么便只有在这野羊沟掘地而战。以六族的实力,显然是不可能只准备十几个死士在路上搞搞刺杀的,想必在岐山令府中出入的不过死士头目罢了。
若嬴成家老未逃,那么此事便有了转换余地。
当下吴狄忙问道:“雏先生,你等可是听闻消息后便出岐山,在半道遇见报信之人,还是报信之人进得岐山报知。”
“是半道相遇!”左雏答道,自从得到吴伯的遣散消息后,左雏等一行七十二门客就于三日之前进了岐山。由于吴氏在岐山也有产业,便将一部分门客安排到了吴氏的产业当中暂居,而其余人等便包下了一间行馆。不过这些门客却是没有在岐山露出任何口风,对外也是三缄其口,想必不曾露了消息。而左雏则更是跑去酒肆打探栎阳消息,谁知却是打探到了岐山令家中几日间突然多出了十数名死士的信息。
两厢结合之下,自然得出了如此一个结论,这便带了门客当中善战之人赶来堵截。
也在这时,庞车手提一人来报,道嬴成家老果然要跑,庞车亲手击杀一人、活擒一人,只见庞车手上裁决鲜血淋漓,还有不少红白之物溅射其上。
“好!将嬴成与其家老押下!”吴狄将手一拍,转身左雏拜道向道:“先生大才!眼下看来,我们也只有行那请君入瓮之策了!”
第一部陇西烽烟卷二岐山为君 第026章 君已入瓮
第026章 君已入瓮
野羊沟地形属于川谷,南北有一条可以进入岐山县的歧路延谷外山梁蜿蜒而走。
吴狄当然不会完全相信左雏不动声色出得岐山的说法,既然你左雏都能在酒肆里面探得岐山令府中的情况,别人又如何不能在酒肆中探得你们的情况。
不一会儿,柴大带了二十六名野羊沟的壮丁赶来,只见这些人身上都背负弓箭猎刀绳索,显然也是常做猎获营生的行家。这左雏能想出请君入瓮的计策,但在实际指挥调动方面却不如吴狄在行,在装模作样的询问了左雏对策之后,吴狄却是自说自话的将命令给下达出去:“柴大,将众人分为六队,散布南北盯紧道路,每队间隔五里,如发现可疑之人不可暴露身形,速速来报。”
转首又问村正:“老村正,此村可有什么防备山贼盗寇的应急之所?”
老村正和王郅没有参加今日劳作一直陪同在旁,自然将此间刚刚所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听得吴狄询问,老村正急忙答道:“有……有,在山阴的岩下有一处山洞,地势很高,村民在洞里藏了点柴禾,历来是用做防备老霖雨和山涝的。”
吴狄点点头,忙道:“嗯!今日劳作到此而止,将村民召回速速准备食物被服,今夜都须避到洞中。”待老村正去后吴狄又向左雏问道:“先生急来,可曾备有多余的弓矢兵器。”
“呃!”左雏被问得一呆,忙拿眼去望二十余门客当中的一个虬髯大汉。那大汉上前拱手为礼后上前道:“主上,此事仓促,门下等人心中急切,因此不曾多备兵器,只是多带了十副弓和百余只箭矢。”
吴狄早将这二十余门客看在眼中,每人身上不过都是一把短剑,什么多带了十副弓箭的说法,想来也是按每人标配一剑来计。当下吴狄心中略略一思,也是有了计较:“昨日不是伐了些秦竹,王郅可在。”
“嗨!”王郅应声答道。
吴狄向王郅吩咐道:“你带我门下十人再去伐些秦竹来,每竹粗细以一寸为限,过细、过粗不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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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能派的人手,吴狄便要剩下的门客来到村正的院内准备动手制作简易武器。
后人吴迪曾在军中接受多年训练,在野外求生和山地作战中可能会用到的各种陷阱、简易武器的制作自然是轻车熟路,当下吴狄便带着众人以秦竹为原料,制造竹枪竹矛。有一点不得不说,所谓竹枪竹矛并不是把竹子一头削尖磨砺便可,这竹枪的枪头切口基本有四大类六小类,八种加工工艺和十二种使用方法。
最简单的当然是将竹头削尖就可拿着捅人,但要是用来作战,还需要以油脂热渗、烈火猛烤、开锋开刃、渗毒镶尖等工序。吴狄带着众人制作的是最为实用的三尖两刃竹枪,枪头的竹片斜切成一个三尖两刃刀的模样,再用油脂渗泡,并用小火将竹枝烤硬。
至于为什么不用单尖的那种竹矛,其实是这种竹矛的威力并不如后世影视剧里描写的那般厉害,而三尖两刃枪的主要杀伤力来源,不是依靠枪头三支一寸长的枪尖,而是枪尖上涂抹的蛇毒。
而恰好,来援吴狄的门客当中,有一个叫做固和的清瘦青年,习有一手捕蛇绝技。
待至吴狄等人将竹枪制备得差不多时,固和也抓来了几条还在冬眠的剧毒蛇,将取毒渗毒的事务交代下去之后,吴狄却是甩手走开,一个人独自在村里闲逛起来。
春秋战国时代的田园,由于井田制的原因,存在着一个比较特殊的特色。那就是每个农户的居所,都是建立在各家井字型田地的中央,于是也就形成了这样一个情况:各家各户都在各自的井田内各自为政。
所以在《老子》中如此描绘道:“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这话的意思是,指百姓在各自的井田里劳作,全部自给自足,因此便不用与外界发生任何关系,以至百姓之间纵然是只有“鸡犬之声相闻”的距离,也可以做到“老死不相往来”。大家都自给自足、不与外界发生关系了,也就不会有利益冲突,也就能和和气气、与世无争,这便是老子和孟子推崇“无为而治”的最高境界。
而野羊沟由于自然条件的原因,是无法做到井田而居的,单是每隔三四年间穿谷而过的韦水支流便必然会发一次洪水,这种情况下还要在山谷腹地井田而居,那不是十足的犯傻么。因此这野羊沟的五十余户人家全都聚居到了山谷南侧的一处山阳缓坡处,团寨而居。
细细的勘探了地形后,吴狄的御敌信心又是增强了几分。虽然整个村落都是以柴木包夹泥土而建,既不防震,也不防火。但是房屋之间由于错落无序,间隙和走向对设伏偷袭极为有利。吴狄甚至心中计较,只要给他足够的设置机关陷阱,哪怕对方来百十个人,他一个人也可能将之全部狙杀。
当然,前提是吴狄手上至少有一把能够在三十米外打狙击的重弩。
不过吴狄并没有立即开始动手,他还要等待消息。就眼下看来,如果对方没有探得他在此处的消息,便可得到足够的时间在外围布置,不必将战火引入村落,而将来敌歼灭在野羊沟之外。
可万事皆不由人愿,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不过晌午,外出打探的猎手探子就相继回报,野羊沟外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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