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得天下
甩给凤得一个厌恶不屑的眼神。凤得皱了皱眉,对这名面貌天真可爱的少女恶感大生。
宴会要等一会儿才正式开始,身份最高的几个人还没出场呢。凤得闲着无事,抬起头打量起殿中的情形:最上面的三个主位当然空着,那是留给皇帝、皇后,跟今晚的寿星乐妃的;紧跟着的两侧就是诸位皇子公主,其中有两个是凤得见过的:二皇子景玄天跟三公主景月如,他们的座位分别位列第一、第二,可见在宫中地位很高而且颇为受宠;往下就是群臣的席位,左侧第三位便是寒渠,紧连着的当然是那个少女,再往下排依次看见了燕轻久、靳冽和一些世家弟子,又侧第一席上是一名老者,看起来气血不足,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但面目威严不减,他身边坐着裘尚轩、裘天音、裘天月几人,这个老者应该就是裘家的大家长了。
剩下的还没来得及打量,就听一声尖细而悠长的唱诺:“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乐妃娘娘驾到——”同时鼓乐齐响,殿上所有人都起身恭迎,凤得也意思意思地跟着站起。然后群臣高呼万岁——但这个就别指望她跟着做了!还好因为位子偏远,上面的人不会注意这儿,底下人又正躬身迎驾也看不见,因此这大礼就被凤得混过去了。
皇帝赐座,各式菜肴随即流水般地传了上来,凤得立即将全副精力都集中到眼前的菜肴上,真不愧是皇家御膳,味道先不说,单这精致程度就是外面的吃食比不上的。凤得不亦悦乎地大啖美食,还不时地将东西往袖子里塞…_…!——不用说,那是小乌藏在里面,好在此时没人注意到这边,因为大家都忙着呢,至于对凤得比较关心的几人都在她同侧,不好老向这儿打量——当然不是跟凤得一样忙着吃东西,而是正给皇妃祝寿——不然这样古怪的举动还不被当成神经病?
说到祝寿,原本除了皇后,一般宫妃是没这个待遇的,但谁叫乐妃受宠呢?这皇帝就算病重体弱,也还是出席了宠妃的生辰宴,可见对其宠爱程度。不过凤得可不关心这些,就连皇帝跟他的后妃的长相,不好意思,她也还没来得及看呢!而且这上前祝寿的都是朝廷重臣、世家嫡子女,连谈若云这样庶出的都没份,就更不关凤得什么事儿了!
祝寿过后,晚宴的主题便开始了,首先是宫廷乐舞,有别于现代歌舞的热烈奔放,这种古典舞蹈飘逸含蓄,“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不过占更大比重的还是男子演出的豪迈型劲舞,可见这里崇武之风的浓重,这些表演确实给众人带来了一场视觉盛宴。凤得边吃边欣赏,津津有味两不耽误。
让凤得比较吃惊的是,那些表演劲舞的男子中有许多都是世家公子,甚至还有大皇子景玄昱——这是等他落座时凤得才知道的,说实话他的舞蹈非常精彩,要不然凤得也不会注意到这个人了。景玄昱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之前听了传言说此人风流放荡,还以为就是个邪气俊美,或许还心机阴沉的男子,会比燕轻久多些狠辣,风流至下流……可是她见到的哪里是那样:是有心机,而且非常深,却绝对没有阴沉,这个人的内里凛冽霸气、尊贵傲慢,而不是形于外的轻佻风流、肆意狂放!就是这个人两次在凤得眼前伏杀景玄天的吗?就是他,博了多情皇子之名、风流肆无忌惮吗?凤得有些沉吟。
寂寞森林外的那次刺杀,因为波及到自己,凤得已决定追究,之前景玄昱的嫌疑最大,而现在见到本人他的嫌疑更大!安排的那场伏杀是有很大的破绽,可是,若是当天寒渠来得稍稍晚一点,且不计凤得等意外因素,那些人未必不能成功!胜负仍有悬疑,但只要有一点成功的几率,主使者便赚到了,而且,越明显存在漏洞的事被撇清的可能越高。如此说来,那个人不但不是笨蛋,反而是位少见的聪明人,聪明而善谋、善断、善博!——聪明人聪明惯了,偶尔做件蠢事,别人还不会怀疑那是他做的呢。这才是聪明人最聪明的地方。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出的可能,也或许幕后主使另有其人。不过不管怎么说,景玄昱这人绝对是景玄天登上皇位的劲敌,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凤得想到这儿,拿起巾帕擦拭毫无油渍的嘴唇,掩盖住那缕神秘而发自心间的微笑——景都的这场戏真是越来越复杂有趣了,未知的将来,未知的结局,未知的一切,有点吸引人了。
开头的歌舞表演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进入了“采麟节”的重头戏“问才”,其实就是一对一、一对多或多对多的单挑或群挑,起问的人念一句诗让接问的人补上,这是考验真实水平的好办法,如果水平不济这一对比就出来了;再有就是出个题,让接问的人回答,这里出题的种类可就多了,可以是天文地理、人文风俗、政治经济甚至奇门怪谈,也可以就要求对方作一首诗、一篇文章等等,难度各异,但绝对是千奇百怪,这也是“问才”中最精彩的环节!
开始的几个回合很寻常,作出的诗词水平一般,但大家反响竟还不错,都赞是好诗句——也是,凤得前世读的都是千古流传的名篇伟作,鉴赏力倒也培养出一些,若论眼界那可是高得很。(作者吐槽:完全与其创作水平不成比例!被拍飞~)大殿上气氛渐热,这时又一回合问答结束,士子们刚刚坐下,上席中一个人突然站起,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大家纷纷意识到:好戏来了!
第十七章 宫宴风波
有人站起来起问很寻常,不寻常的是这是个女子,还是名满景都的第一美女裘天月!那可就引人瞩目了。(这里强调是第一美“女”)裘天月身姿亭立,朗月般纯澈洁美的容颜上满是自信的微笑,自信而又不屑!她朝着大殿后方道:“各位,我有一个问题欲请教一个人!”语气中更是多了平时没有的逼人气势!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看见了坐在左侧后方的谈若云,恍然。这些人都知道裘天月对大皇子有意,结合最近的传闻,不难猜到裘天月挑衅的用意。景玄昱的生母是皇后,而皇后裘尚容是裘天月的姑姑,裘天月跟景玄昱就是表兄妹关系,亲上加亲是两家共同的意思,就不知景玄昱自己是如何想了。
凤得可不知这些原尾,她也刚发现谈若云的位子与她就隔了一席,也是谈若云今晚太低调了,像是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平时的光华都收敛起来,显得内敛而沉郁。见到这样的谈若云,凤得有些叹息,刚刚在宫门打招呼时还没注意到,会有这样的情形显然是谈若云在家中过得并不好的缘故,也许不止是并不好,而是很不好。那样一个优秀的女子变成这样,凤得心中也不禁生出些怜惜。
面对裘天月的挑战,谈若云依旧低头沉默,心中苦涩:因为景玄昱的纠缠,全景都的人都将她视若大皇子的禁脔,更悲哀的是,谈家对此的态度是默认,她屡遭羞辱,却退无可退,没有人能依靠,她的抗拒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笑话!自己这个景程学院的第九美人,已经连尊严都快没有了,还要劳“第一美女”苦苦相逼,呵呵,人生多苦,以她为最!
“谈若云!”裘天月一声娇喝,“不敢接问吗?”
谈若云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站起,慢慢抬起头露出秀容,娇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说道:“请赐教!”裘天月满意点头,起问:“今日是乐妃娘娘寿辰,万人恭贺。我这里有一问:天地福寿,人人皆知。然天地何以福寿?人又何以福寿?请作解!”这问题可够刁钻的,答得不好会得罪乐妃,答得过了就是对上天不敬——凡修炼的人对天都是万分敬畏的。而且,你答好了不论能否取悦乐妃,都得罪了皇后,要知道原本这种场合只有皇后能出席,今天就已经是破例,你再歌颂一个妃子就是当众甩皇后的脸子!而且能讨乐妃欢心的这种可能几乎没有,跟大皇子有牵扯的人又怎么能得四皇子母妃的欢心呢?
就问题本身来讲,也很不好回答,裘天月甚至在这里堂而皇之地偷换了概念:解释天地何以福寿,那是天地本身就福寿,才有解。人何以福寿又如何解?人本来就罕有福寿的!可谈若云能提出来吗?那就是间接表示乐妃不能长寿了,犯了大不敬之罪!
看着谈若云疲累为难的样子,凤得突然想看看景玄昱是何表情,入眼的神色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那是——没有表情!或者说,没有表情的背后,是藏着兴味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谈若云才启口:“天地初泰,乃既定,不可更、不可违;天泽万民,万民始安泰。”裘天月驳斥:“此解片面,按你所说,民生安泰乃天的功劳,千朝百代又有何意义?”这个问题更敏感了,连大臣们都看了过来。
谈若云这次思考了更长的时间才开口,语气有些勉强:“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顿了顿,“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是社稷之功!”众人中有人叹服,有人皱眉,有人摇头。(摘自《老子》,对此有研究的人请勿追究)
裘天月并不罢休:“这番话虽有理,却没有解释长寿的原因。”凤得心中冷哼,这长寿根本解释不了,这是刁难了。裘天月之前给凤得的印象并不坏,而且今天这番咄咄逼人的举动看在凤得眼里颇为不解,这算是世家嫡女对庶女的刁难吗?还是另有过节?不过,不管其中有什么隐情,被裘天月如此逼迫,谈若云处境不妙啊!要不要帮上一帮呢?
凤得现在会这样想是有原因的,要知道凡是在采麟节这日的西华殿大放异彩的,从明天起便会名满景都,甚至整个景国。若是意图入仕的,这便开了个绝好的头;若是女子——当然,这种情况还很少——那就会赢得全城人的敬慕与男子的向往,算是全民偶像了。如果谈若云抓住了这次的机会,对她的人生就会是一次转机!——凤得先前就在心中承诺过会在关键时候推她一把,凤得可是诺出必践的!
可是,怎么帮呢?努力回忆前世看过的东西,唔,有了!
谈若云正在皱眉苦思的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她耳中响起:“不要慌,跟着我讲。”这个声音!谈若云猝不及防之下难免一惊,抬头竟发现其它人似乎都毫无所觉。不疾不徐的轻灵嗓音渐渐安抚了她越来越慌乱的心,等稍微缓过心思才便反应过来,这是凤得!不等她思考其它,那个声音已经继续响起,谈若云本能地按她所说的复述,连语气都不自觉地仿照过来,徐缓而空灵:“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此一解。”
耳中的声音顿了一顿,谈若云得空环视大殿,发现所有人都一副若所所悟的模样,心中稍定,继续复述:“又有: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
这番绕口之极的话谈若云自己都说得颇为费力,不知所云,直将众人听得晕晕乎乎,同时又感觉非常有道理,实乃妙言至理!此时凤得的声音又传来,谈若云看着众人的表情,硬着头皮继续往下侃:“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裘学姐以为然乎?”裘天月此时听得头晕脑乱,只懂点头了。
语气增强,再接再厉道:“所谓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而况其凡乎!故自无适有,以至于三,而况自有适有乎!无适焉,因是已!”(摘自《庄子》)
终于结束了,谈若云并众人都呼出口气,至理之言呐——虽然自己也没大听懂,但绝对是至理没错!因此包括裘天月在内,无人敢出一言反驳,已经被这番哲言镇住了,哪还能提什么意见!不过,自己还真是小觑了这个以往认为容貌、资质皆远不及自己的谈家庶女!这真是谈若云能够讲出来的吗?那样坚定得不容质疑的语气,跟她以往表现的内敛谨慎实在大相庭径!
其实凤得这截自不同地方而拼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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