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楼





  “侄儿,我的好侄儿,一切都是叔叔的错,谁让叔叔当年在赌坊输了几百万两,向你爹借,请他行个方便,先以商号里的公款替我还债,挡一阵子,但你爹……”
  “因为他不肯,你便起杀机?哈哈哈……”司徒然仰头大笑,眼眶里盈满泪水,泛红的双眼怒瞪着严克恭。“他是你的亲哥哥啊!你不仅杀了我爹、我娘,连那时还是小孩子的我都想杀!若不是有商队路过,惊走了你,我早已是你的刀下亡魂了!”
  “泽儿、泽儿,一切都是叔叔的错!叔叔给你磕头,给你磕头了!”严克恭心神慌乱,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泽儿,请你念在玉婵是你妻子的份上……”
  “妻子?”司徒然冷笑。“她何时成了我的妻子了?”
  “你怎么……你明明用花轿将她娶进门做妾,而你已与楚映冬和离了,玉婵自然是你的妻子……”
  “和离?”司徒然从衣襟里拿出一本册子,在严克恭面前摊开,“你说的是这个吗?”
  他当着严克恭的面,将与映冬的和离书撕烂。
  “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要与映冬离异,与她成亲也绝非为了楚家的财产。”他将和离书重重地扔在严克恭面前,“这一切都是做戏给你瞧的,为的就是要逮着你这只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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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严克恭不敢相信地爬着,伸手抓住纸张碎片,试图将碎片拼凑起来。“不可以、不可以……玉婵……”
  “你真是丧心病狂,这么深爱着你的玉婵,她可是你的外甥女呀,如此不伦之事,我光是用听的都作呕。”
  “我丧心病狂?你与她成亲都多久了,每夜躺在同一张床上,你想讴我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如果每晚点了迷魂香后作势抚摸她,在她睡着后将她的衣物脱得一干二凈,却哪里都没碰,这算发生了什么吗?”
  司徒然已经愤怒得失去理智,只要想到爹娘的冤死、为了复仇而伤害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所有这一切……他的心中便没有胆怯。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答应马头子会送份大礼给双鹰帮,你死后,王玉婵这一生是不缺男人的。”
  “你……”
  严克恭完全疯了,踉跄地爬起身,往司徒然的方向狂奔,但他才跑了几步,胸前便中了一箭,鲜血立即从他嘴里涌出来,他咳了几声,不停地咳出鲜血。
  “你……怎么可以……马头子……”他痛苦地跪在地上,伸手指着前方,那儿正有一群人骑着马奔来。
  双鹰帮的头儿马头子,一眼让黑罩盖住,以只剩的另一眼望着严克恭。
  “没办法,谁让我有钱花,有女人玩,谁就是大爷。”
  “玉……婵……”严克恭死前最后一句便是唤着他最亲爱的外甥女。
  马头子拍拍身前趴在马颈上的女人,朝司徒然使了个眼色。
  “这女人真要给我?”
  司徒然冷笑道:“随你们玩,但可别让她有机会跑了,这女人像她舅父一样,满脑子坏东洒,让她跑了你就头痛了。”
  “谢啦,喂——把那个死人绑在马后头!”
  马头子拉扯缰绳掉头,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着司徒然。
  “嘿,兄弟,当年你爹娘不是我这帮兄弟下的手,我们那次只是受严克恭所托,抢走银两。”
  “我知道。”
  当年,他爹娘原可不必死的,因为双鹰帮一向只夺财不杀人,就如同那日金德铤号的白银被劫是一样的,他们的目标向来是白银。
  但他叔叔却动了杀机,想置他们全家于死地,就连知道他仍活着后还不放过他!
  马头子瞧了眼倒在地上,让长长的麻绳绑在马屁股后头的严克恭,一脸不屑。
  “啧!你还真是家门不幸,府上出了这种连亲兄弟跟亲侄子都杀害的禽兽。”
  “是家门不幸……”
第十章
  我非忘情者,梦故不梦新
  九峻山之南,渭水之北,山水俱阳,原田庶庶,说的便是咸阳。
  小翠的老家就在咸阳,世代务农,当年因为闹饥荒,小翠迫不得已才千里迢迢到京城为奴。她签的并非长约,但因为楚家待下人极好,她认为在京城里工作能攒的钱更多,索性留下来。
  若不是映冬央求着要逃离,小翠恐怕也不会这么早便回老家住下。
  “姐姐,我回来了!”小翠人还没到,声音便先传来。


  自从离开楚家后,映冬就不许小翠再当她是主子,由于她比较年长些,便让小翠喊她姐姐。
  坐在院子里拿着针线刺绣的映冬闻声抬起头来。她的身子比起以前消瘦了些,但气色还不错,虽穿着一身布衣,但好人家才养得出的高雅气息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姐姐你瞧。”小翠从衣襟里拿出荷包,将里头的东西全倒在映冬在正绣的布上。
  是许多碎银。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今天将姐姐绣的帕子拿到市场去卖,遇到一位贵客将绣品全买下了,那位客人说她是经营绣坊的,需要大量绣品,她瞧姐姐的绣工师承韩媛绣,希望姐姐以后能将绣品全都交由她贩售,她说肯定会给姐姐非常好的价钱。”
  “男的?”映冬不禁起了戒心。
  “是位女客。”
  小翠这么一说,映冬便安心了。
  “若她愿意帮咱们卖,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此一来,咱们的进帐就丰厚多了,也不怕没人买,毕竟绣帕子再加上替人缝缝补补,银两也挺难赚的。”映冬开起玩笑来。
  “小……不对,姐姐的绣品可抢手呢,一些青楼里的姑娘可是爱死了姐姐的绣品,只是绣坊的来客多是富贵人家,价钱会比较好些,咱们也赚得多,囡囡目前是还小,等她再大些就需要花钱了。”
  土盖的矮房子里传来牙牙学语的声音,映冬连忙起身往屋里走,小翠也跟在后头。
  “才说到因囡呢,她就醒了,可真是会选时辰。”
  映冬从竹编的摇篮里抱起小女娃,女娃一见到娘的脸,便开心地手舞足蹈。
  “怎么啦,见到娘这么开心呀?”
  映冬将嘴凑到女姓颊边,大大地亲了一下,女娃儿随即开心地咯咯笑。
  “叫娘呀,你这个小丫头,教了这么多次,连声娘都不会叫,只会呀呀呀的喊。”
  “叫声翠姨呀,囡囡。”小翠将脸凑到女娃面前,女娃楞了下,一张小脸马上皱了起来,一副要哇哇大哭的表情。“真是的,老是看到我就哭,我又没欺负过你。”
  “她讨厌你呢,呵呵……”映冬笑着说。
  “连姐姐都欺负我!”
  “好啦告诉你,去拿块冰糖来,囡囡舔了你手里的糖,就会喜欢你了。”映冬拍拍囡囡的背,轻轻摇晃身子安抚她。
  “原来还有这一招,姐姐你藏私。”
  “我这不就教你了吗?快去、快去!”映冬轻声催促。
  小翠转身走进灶房,映冬便抱着孩子走到屋外。
  今儿个天气凉爽许多,她拿起披在一旁的外裳盖在女儿身上。
  “囡囡来,翠姨这里有糖喔。”小翠走过来,将一块冰糖拿在囡囡面前晃了下。囡囡立即伸出胖胖的小手想要抓住那块糖。“不行,对翠姨笑,翠姨就请你吃。”
  “哇哇哇,呀呀!”
  “呵,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小翠掩嘴噗哧一笑。
  “呀呀!”囡囡伸长了手臂要抓糖,糖却又离得更远,气得她皱起眉头叫了两声。
  “好啦、好啦,这样就生气了,真是跟你爹一个模样……”小翠倏然发觉自己说错话,连忙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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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冬就当自己没听见,笑着催促小翠别再逗囡囡了。
  囡囡一拿到糖便急忙塞进嘴里,甜甜的滋味让她忍不住玻鹧郏傧阉匙判∽於鞯糜扯囊律焉隙际且惶蔡驳乃铡?br />   “哇,这小家伙爱吃糖究竟是像谁……啊,像姐姐你呀!姐姐最爱吃天冷时用存于瓶里的蔗糖浆加上|乳汁制成的|乳糖了,难怪囡囡这么嗜甜。”
  映冬以食指点点女儿饱满又柔软的脸颊。
  “是喔,原来囡囡是像娘呀,那可要小心别吃坏了牙罗,不然长大可就没人要了。”
  囡囡可不管大人们在说什么,她这会儿可是吃完了糖仍意犹未尽地吸着手指。
  “好可爱,这孩子真是咱们的开心果,连我娘都说,她从没见过哪个女娃儿像囡囡一样又美又可爱呢。”小翠笑着道。
  “那是大娘不敢在我面前嫌弃囡囡,这小娃儿才一岁多,和其他小孩子不都一样,哪儿又美又可爱了?”
  “少来了,姐姐一定也认为囡囡是最可爱的女姓儿了,少在这儿嘴硬。”
  映冬叹了口气,“如果那时没有离开,我说不定会因为囡囡被抢走而成天哭泣,哭成了瞎子。”
  “会哭成瞎子的只怕是老爷与夫人吧。姐姐就这么不告而别,他们肯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小翠一边点着圆圆的脸颊,一边抬头问:“姐姐,你真的不回去了吗?”
  映冬深吸口气望向远处,道:“会回去呀,但是要等囡囡再大些。”
  “如果老爷与夫人想你,我能不能带他们来呀?”
  映冬收回视线望着她。
  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又怎么回答小翠昵?
  映冬将摇篮里的囡囡摇睡后,便将桌上的刺绣成品整理好,以大方巾裹起。
  “姐姐,你真的要自己走一趟啊?”
  小翠早晨和大娘下田采收大白菜时,脚踏进一旁软泥里,一个不小心便扭伤了脚,这下映冬只好自个儿前往绣坊。
  “没法子呀,你的脚扭伤了,肿得像个大馒头,我当然得自己去呀。”
  “不然让我娘去送绣品好了。”
  “是呀,我去送吧。”大娘担心地看着映冬。“你就在家里休息,陪陪小翠,嗯?”
  “大娘,不用了,我去就好,反正才一个多时辰的路程,我把绣品送去后就马上回来,囡囡就暂时请你们看顾着了。”
  小翠站起身,用没受伤的那条腿跳呀跳地跳到映冬身旁。
  “姐姐,你就这样出门太危险了,若是被司徒然派出来的人找到该怎么办?”
  映冬顿了会儿,随即对她微笑。
  “你还不是老是往市场跑,若他真的派人找寻,难道会不连你一块儿找吗?既然你都没有被找着了,代表他并没有起过这样的念头,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拍拍小翠的手背。“好啦,放心吧,我一定快去快回,这总成了吧?喔,对了,我会顺道去药铺替你买些伤药回来,你就给我乖乖地坐着,别再乱跑乱跳的了。”
  “嗯,好吧。”
  “那么囡囡就交给你们带一下了。”
  映冬循着小翠告诉她的方向,在街上接近尾端处看见了她说的红门白墙的人家。她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你好,我是来托卖绣品的,请问林老板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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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请进。”
  关上了门,女孩带着微笑,很客气地领着映冬往里头走。
  这院子虽不大,但有扶疏的花木,还有假山和小桥流水,白色的墙旁种植的绿竹,在微风的吹拂下,竹叶飒飒作响,显得韵味十足。
  “这儿请。”女孩将映冬领进厅里坐,替她倒了杯茶,“我这就去请老板,请先用茶。”
  “好。”
  映冬将包袱搁在桌上,环顾厅里的摆设。
  这时,一名年约四十余岁的妇人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她一身衣着绣工精细,发丝梳理得整整齐齐,热络地朝映冬一笑。
  “咦,我可是头一回见到你呢,你是哪位呀?”
  “我是小翠的……”
  “喔,是小翠呀,她今儿个怎么不自己送来呢?等等,该不会这些绣品就是你绣的吧?”
  “是的。”映冬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哎呀,真是,你不晓得,我那些客人有多喜爱你的绣品,每回往我店里一搁就被抢光,一些官夫人常常差丫鬟来问何时还会再进货,问得我都烦死了呢。”
  “是她们不嫌弃。”映冬羞怯地笑了。
  “你真是客气……瞧瞧你,这气质真像个大家闺秀,若不是这身粗布衣裳,人家只怕会以为你是哪位富商府里的千金呢。”
  林老板的好眼力让映冬心生警戒。
  “林老板,这些绣品还得再麻烦你了。”她打开布巾,将里头的绣品全拿出来,递到林老板面前。
  林老板一件件地翻看,一脸满意。
  “放心,你的绣品可是我店里的抢手货,供不应求呢,明儿个你就能来拿银两了。”
  “谢谢林老板,那我先回去了。”
  “好好好。秀娘,送客。”
  映冬将布巾折迭好后塞进袖袋里,离开后转了个弯走进大街。
  她抬头四处寻找药铺,最后在不远处的对街瞧见药铺的招牌,便赶紧往那儿走去。
  另一头,林老板将映冬的绣品一件件搁在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