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一句话出口,别说陆为和杜元中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就连李贤也吃了一惊。要知道,这十个对子各有千秋,别说只看了这么一眼,就是回去琢磨半天,也未必能够对得工整,这小家伙居然口气这么大?
“这第一个可对雾捂鸟屋雾物无,第三个可对……”
还不等他说完,李贤便立马上去一把抓住了小童肩膀,顿时让小家伙住嘴。见四面人未曾注意这边动静,他这才笑嘻嘻地问道:“你既然如此有才,可敢赐告尊姓大名。”
“绛州王勃王子安!”
面对这样一个答案,李贤禁不住回头瞅了瞅骆宾王,心中犯起了嘀咕——难道今天是初唐四杰大聚会,待会是不是还会撞上杨炯和卢照邻?
第二百三十五章 … 刚直骆宾王,自信王子安,狡猾李六郎
宾王刚直,凭着刚刚李贤那番大道理,轻而易举地就奇之心坠入彀中;王勃虽说才高,毕竟年纪还小,李贤一番赞语下去,小家伙立刻得意洋洋。到了最后,李贤凭着自己巧舌如簧哄骗人的功夫,自陈乃是弘文馆学生,当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和两人热络了起来。而陆为杜元中虽纳闷得紧,却不得不帮着李贤圆谎。
好在骆宾王和王勃都不是长安人,前者离京已有两年,后者根本还是第一次来到长安,再加上李贤温文有礼像是个大家公子,自然而然地起了好感。一番攀谈下来,李贤便成功地把三人带到了贤德居。不消说,这也是他的产业之一。
酒菜上齐,李贤便笑咪咪地亲自执壶敬酒,骆宾王和王勃两个不知情的固然无所谓,陆为和杜元中却甚觉荣光。三杯酒下肚,知心话一谈,他对这两人的了解更多了三分,因此便含笑撺掇道:“虽说三日后的诗会是游戏,但骆兄文名远扬,而子安同样是年少才高,何妨去试一试?”
骆宾王刚准备说文章诗赋并非为了炫耀,旋即想起李贤刚刚说的那番道理,顿时犹豫了起来。好半晌,他才面露为难地解释道:“我来长安原本是为了探望一个旧友,可惜他人已经离京,我原本准备明日就走的。”
而另一头的王勃皱了皱眉头,忽然笑嘻嘻地答道:“我这里进京,是应右相刘相公之邀来的,过几日便要过府拜访。反正不急在一时,三日后就去瞧瞧热闹好了。”
骆宾王这话虽说婉转,但李贤见其一身朴素得近乎寒酸的衣着。哪里不知道这一位已然囊中羞涩。然而,这却比不上王勃的解释令人吃惊,这小家伙年纪轻轻,居然是刘祥道那个铁面宰相请来的?
这下子陆为和杜元中也吃惊了。两人原本觉得王勃小小年纪口气大,即便是对出了对子夜不过是侥幸,但听说是刘祥道邀来地客人。他们自然不免刮目相看。陆为忍不住好奇,便出口问道:“刘相公邀子安来所为何事?”
李贤和骆宾王同样也觉得好奇,但见王勃眨了眨眼睛。忽然老气横秋地道:“我前些时候上书刘相公,请求表荐,此番便是应此事而来。”
上书刘祥道请求表荐!好一个自信满满的小家伙!李贤抬眼看了看骆宾王,见这位面色数变,情知王勃此语戳中了其心头痛处,不觉暗自庆幸他先前那番话说得早——若不能自荐于权贵,谁会知道哪个犄角旮里有什么神童才子?
此时,杜元中已是忍不住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王勃便嚷嚷道:“我想起来了,上次刘相公来访的时候曾经提过,有一个九岁读颜氏《汉书》,十岁撰《指瑕》十卷,熟读六经才华横溢的童子。莫非就是子安你?我还记得那自荐书里有一句话,‘所以慷慨于君侯者。有气存乎心耳’!”
今日这一席,居然坐着两个神童!李贤心中暗自咂舌,立刻笑道:“子安十岁一鸣惊人。骆兄昔日年少时也是名闻乡里地神童,看来今天大家还真是有缘。不知道骆兄和子安在长安可有居处?”
骆宾王犹豫片刻,便说自个是住在一个亲戚家,而王勃则大摇其头,说是一来长安便道兴道坊来看热闹,未曾寻得下处。如此一来,李贤心中了然,当即盛情相邀道:“我家在兴道坊正好有一间空屋,如果骆兄和子安不嫌弃,不妨来住两天如何?”
王勃小孩心性,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而他一答应,骆宾王便觉得再要推辞就实在显得做作,索性也爽快地答应了。见此情景,陆为和杜元中两人干脆也提出这两天不回家了,非得挤在那里一起住。
面对两人这种凑热闹的行为,李贤也乐见其成,他晚上是必得回宫的,有人帮忙陪陪客人,他何乐而不为?若不是贺兰烟出家前提到这么一件事,他哪里知道外婆一下子大手笔买下了兴道坊至德观周边地大片房屋土地,又置办了众多奴仆,分明是给他营造了幽会的场所。
高朋满座的这一夜,李贤充分显示出了人人称道地豪气。他先是命人从西市最富盛名的酒肆买来了好酒,从贤德居找来了最好的厨师,外加从望云楼拉来了一批西域舞姬。别府中的仆役被他指使得团团转,但看在那大笔赏钱和李贤的身份面子上,个个都是卖力服侍,恨不得这些人天天在这里才好。
骆宾王父母双亡后家境中落,虽然多有朋友相助,却是少见这等情景;王勃则是年少雏儿,更不曾有过这样的奢靡经历;再加上陆为和杜元中执壶殷勤相劝,骆宾王固然是酪酊大醉,王
得也喝了两杯,席间躺倒一片。
李贤从小就是喝出来的海量,今晚那区区几杯对他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因此临到最后犹自清醒着。命仆役将众人一一送回房,他便召来了此地总管,严命不得泄露自己身份,这才满意地出了大门。
一连三天,他陪着骆宾王和王勃遍览长安名胜,充分尽到了地主之谊,等到诗会开张的那一天,众人之间已是熟不拘礼,骆宾王直呼李贤表字明允,年纪最小地王勃则是一口一个大哥,就连陆为杜元中也是忘了上下尊卑,俨然至交好友的模样。
五人同到了至德观,便只见整条巷子人头攒动,但能够从那扇大门进去的却是寥寥无几,多半是三五成群在那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及至他们这群人一现身,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五人当中,陆为和杜元中原本就是弘文馆学生,京城士子当中地名人,而王勃的年纪又实在太小,李贤地年纪也不大,加上一个年过三十的骆宾王,实在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眼见王勃神气活现地准备去对对子,李贤却变戏法似的拿出五张请柬往门外地侍者手里一塞,旋即一手一个把王勃和骆宾王拉了进去。陆为杜元中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慌忙跟了上去。这一举动顿时引起了外头一阵责难,那吵闹的声音响彻云天。
王勃年少气盛,一进去便忍不住埋怨道:“李大哥,那些对子我都能对出来,你为何要用那请柬,让他们心服口服不好么?”
既然彼此熟了,李贤便渐渐故态复萌,露出了往日形状。他伸手在王勃脑袋上轻轻一拍,这才没好气地道:“要出风头也不是趁现在,到时让那些人吓一跳不好么?人人都以为我们靠着请柬才能混进来,必然不会重视我们。临到要紧关头再露才,这便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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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贤厮混了几天,骆宾王的性子也稍稍有些变化,闻言不禁莞尔。见王勃依旧有些气鼓鼓的,他便笑道:“子安,明允的做法是为你造势呢。”
王勃虽然自负才学,但和众人同住三天,觉着骆宾王的诗赋浑然天成,而李贤随口一首诗似乎都是上上之作,所以,这时见众人都捧着他能夺得诗王之称,便颇有些不好意思,更觉得自己刚刚那埋怨实在有些孩子气。
随着引路的道姑,李贤等人便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园子。各处的坐具上散坐着十几个人,虽是深秋,但不少人都摇着折扇,那上面或是山水或是题字,别显风雅潇洒。
见此情景,王勃忽然噗嗤笑了一声:“我还没到长安城就听说过那位沛王殿下的名声,如今终于见着这折扇风行的模样了。只可惜人道是东施效颦,若不是真正豪气风流之人,用这折扇反而显得做作!”
话音刚落,陆为和杜元中两人便啪地一声收起了自个手中的那折扇。王勃这才觉察到失言,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说陆大哥和杜大哥,只是说那些自命风流的家伙!”
骆宾王摇头失笑,而李贤则是不觉苦笑了起来。小家伙有才是有才,可惜实在不通人情世故,这张嘴太快了!
坐定之后,便有道装打扮的侍女上来奉茶,而眼尖的李贤一眼便看到了主位那边的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不同于其他女冠的深蓝色道袍,两人一着绛紫一着深红,一则成熟美艳,一则妩媚娇俏,在萧瑟的秋风中别显生机。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两人同时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一笑端的是百媚横生,引来了座上士子的阵阵惊叹。
略略等了一刻钟左右,三十余个座位终于都齐了,便有道姑进来报说外头的大门已经关上。这时候,一身绛紫道袍的屈突申若方才含笑起立,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手中折扇倏地展开,上头赫然是墨迹淋漓的一篇草书。
“今日至德观这场诗会能够引来这么多才子英杰,实在是荣幸万分。我煌煌大唐人杰地灵,向来重诗赋才艺,今日这诗会便是以文会友,大家尽兴!”
她说着便嫣然一笑,一手敲响了桌上的鸣钟,顿时四座皆静。
“今日作为评判出题的,乃是于志宁于大人!想必以于大人之名,不会有人觉着不公平吧?”
众人大讶之下举目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老翁施施然在人引导下于上座坐定,顿时呆若木鸡。
第二百三十六章 … 赛诗会上赛诗多
时大唐诗风极盛,只要是读书人都能来那么几首,所赛诗非但没有任何紧张,反而个个跃跃欲试。及至看到请来做评判的是于志宁,一群士子更是纷纷发出了惊叹,那股劲头就更足了。他们甚至不无恶意地揣测,倘若外头那些自矜声名的人知道此次有于志宁,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原本以为还要借助至德观在京城权贵之中的影响力,方才能够让声名直达天听,如今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元老重臣于志宁作评判,这足以说明这诗会的官方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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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诗会,自然不可能像科举那般来一个命题作文。环视了一圈众人,于志宁便笑道:“这赛诗大会,我年少的时候曾经和一干友人来过多次,想不到如今古稀之年还能再见证一回。如今虽是萧瑟秋日,但诸位正当好年华,却何妨反季而行之,咏一曲春光!”
言罢便有人搬上一架鼓,却是摆在屈突申若座前。只见这位大姊头轻挽罗袖拿起鼓槌,笑呵呵地起身站在鼓架前,自己给自己蒙上了眼睛。而在她身边,一个侍女捧着一个小盏子,上前向众人展示了一圈。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里头赫然是一个骰子,不觉都诧异了起来。
今天这是玩的哪一出?
见人们不解,观主妙惠便拿着一朵宫制绢花笑道:“届时鼓停之际,这花到了谁的手中,便请谁掷这骰子,掷出几个点数,便请做几首诗,做出便饮一斗。若是做不出来。便自罚三斗。”
她轻轻一挥手,身后的一个侍女便端上来一个木盘,上头一字排开三个木斗。可以想见,若是几次做不出。那便多半是要醉倒了。
众人哗然之余,李贤也惊了个半死。他固然是把如何出题如何考较的事情丢给了屈突申若,但也不曾让她们这么胡来。要知道。眼下他自个就坐在这里,若是击鼓传花时那花到了他手里,然后又一不小心掷出了一个六。岂不是大大倒霉?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咚咚咚的鼓声便响了起来。那绢花在众人手中不停地跳动着,很快便在几十人的手上传了一个遍,而这时候鼓声却并没有停歇地迹象,少不得又依样画葫芦又开始新一轮传递。终于,那鼓声嘎然而止,绢花却是被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拿在了手中。
能够第一个出场。那年轻士子自然是兴高采烈,然而,当他掷出了那个骰子,顿时就笑不出来了。那骰子上的五个点数清晰明白地告诉他,要是不能做出五首春日诗。那么,就得喝下旁边早就准备好的三大斗酒。
“琅琅上玉台。萋萋五华裁,……”
“……杨柳亦何趣,脉脉谁知音。……”
他也算急才,一口气吟出三首诗,待到第四首地时候,却是颇有些结结巴巴,勉强吟完却已经是满头大汗,不得不接受了罚酒的事实。而于志宁却在上座微微颔首笑道:“顷刻之间能为五首,却也是难为了,这脉脉谁知音着实可取。”
得了这么一通赞扬,那年轻士子虽然已经露出了醉态,但仍是上前拜谢。等到下一轮击鼓开始的时候,众人无不盼望绢花能到自己手中,能够得到于志宁那么一两句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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