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李治今儿个心情极好。虽然前些时候假称犯了风疾,但他其实身体很有些好转,所以才会一时兴起拉上一个微缩政府班子跑到儿子这里来找乐趣。此时此刻,他乐呵呵地用扇子敲了敲李贤的肩膀。笑容可掬地问出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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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儿,你的新宅子还满意么?”
李贤眼珠子一转便苦着脸答道:“这宅子好大,儿臣只恐怕以后会在自个家里迷路!”
“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厅堂中便响起了一阵笑声,其中自然是李治这个皇帝笑得最是响亮。好容易止住了笑,他便指着李贤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只要你少喝几杯。哪里就至于在家里迷了路?要说在定鼎门大街上开宅门地人,这整个东都你是头一份!”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李贤当然知道这不止是地契的问题,这恩遇还是一个态度问题。有了这座无以伦比的大宅子,便说明他在皇子中深受宠爱,那么也不至于有宵小在暗中图谋什么。
当下千恩万谢过后,他又涎着脸道:“莫说这宅子如今还没完全修好,儿臣须得在宫中常住。就是这宅子修好了,儿臣也会时时回宫小住,探望父皇母后和五哥尽孝不是?”
李治闻言自然是眉飞色舞,许敬宗当即抢在前头盛赞李贤懂得孝道,他这个元老重臣一开口。别人当然不会放过,几位国公更是在卢国公程处默的带领下连声附和。把李贤夸得填上少有地上难寻,就连老喜欢在人前板着脸地上官仪也露出了笑容,陪着一起赞了两句。
招待不可无酒。美酒佳酿一上,觥筹交错之间,君臣之间渐渐就少了些拘束,毕竟,今天能够跟着皇帝一起出来的,全都是些亲近大臣,再加上外头既有羽林军精锐护驾,又有金吾卫巡街,而且修文坊离着皇城没多远,就是回宫也不过一溜烟的事,所以不用担心安全。
李贤亲自给李治斟了一杯,便有人在旁边起哄说要看歌舞,这不禁让他有些狼狈。要说歌舞伎那是各家王公大臣地必备,问题是他这宅子还有一半在修建,这如今不过是刚刚把半边收拾出来能够住人,第一批人手刚刚到位,哪里来的什么歌舞伎可以待客?
“嘿,外头谁不知道沛王李六郎是最最风流的,爱醇酒爱美人,没几个绝色陪侍怎么行?”程处默仿佛是喝多了两杯,舌头已经有些大了,大手一挥便在那里嚷嚷道,“赶明儿我让伯虎给你送上四个,包你满意!”
“卢国公既然这么大方,我家里倒是也有两个拿得出手地,却是曾经的高丽贵女,收作私房想必最妙。若非沛王殿下,我可是不肯忍痛割爱的!”
说这话的正是许敬宗,他一面笑吟吟地向李治敬酒,一面在那里眯着眼睛看李贤,一双绿豆似的小眼睛里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在说,我家的女人肯定比程家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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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顿时也加入了鼓噪地行列,除了边上的三个人。人师表的不好随便乱插话;上官仪自诩正经,此时便在那里自顾自地饮酒;薛仁贵虽说和李贤交情不错,但要说送女人他还不够资格,再说他也不认为眼下的李贤真的乐意他那么做。
李贤几乎被程处默和许敬宗地“好意”弄得背过气去,这两位都不看看什么场合么?可一转头去瞅老爹,他便发现李治已经有些醉眼迷离,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在那边满脸兴高采烈,甚至自己也忽然拍了两下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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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卿对贤儿如此厚爱,朕这个做父亲的若是小气,岂不是让他们比下去了?”李治把手头地酒杯重重一搁,旋即低喝一声道,“王福顺!”
一直在旁边小心服侍的王福顺乍听得这句,整个人顿时一激灵,赶紧上前躬身赔笑道:“陛下有何吩咐?”
“贤儿还得在洛阳宫里头住着,侍奉他的那些宫人一时半刻不能调拨到这里来。你到洛阳宫里头挑一挑,十四岁到十六岁地良家子中间,选上几十送到这里来!除此之外,三十岁到三十五岁的稳妥宫人也选上一批,总而言之,不能让朕的儿子没了人使用!”
除了感慨自己的老爹实在大方,李贤已经找不出其他的说辞了。好在是王福顺去挑人,配合阿芊,他不至于担心自己的家里头多了一批内奸。想着想着,他忽然发现,四周的目光充满了灼热和羡慕,显而易见,大家也被李治的大手笔镇住了。
这年头皇帝确实常常下赐美女给臣子,但一般不过一二人,哪有一下子赐个几十上百的?能进皇宫的宫人都是在民间千挑万选出来的,质素自然上佳,所以,就连一向不注重女色的刘祥道也差点右手一抖翻了杯子,更不用说几乎想把李贤吞下去的程处默等人了。
“儿臣拜谢父皇!”
李贤终于合上了自己的嘴,赶紧趋前拜谢,而就在这个时候,厅堂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报——周王殿下来了!”
话还没说完,外头一个人影便一头扎了进来,还没站定就嚷嚷道:“父皇好生不仗义,前来贺六哥乔迁之喜也不拉上我!大家都有礼,我也有贺礼送给六哥!”
看到李显,李治李贤固然是笑呵呵的,其他人却有的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有的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更有人则在暗地里偷笑了起来。如果说李贤只是偶尔胡闹,那么,李显就是常常胡闹。
这位周王殿下年纪轻轻,就是坊间最最出名的斗鸡王爷,几只鸡端的是爱若珍宝,看的比什么都金贵。纨绔子弟喜欢的他一样不拉,纨绔子弟不喜欢的他一样不碰,整一个荒唐王爷,能送出来的礼就可想而知了。
听说李显是来送礼的,李治顿时好奇了,当即问道:“你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六哥?”
李显嘿嘿一笑,神情中流露出一种难言的自豪:“六哥你不是喜欢吟诗么?今儿个我送的就是一本诗集!嘿,你大概想不到吧,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功夫,又去找了王子安帮忙,这才好容易把你那些诗都整理齐全了!另外,你不是老叨咕什么美人如画么?我缠了工部尚书阎大人三天,终于磨来了一幅美人图!”
这前头的话听着还好,听到最后一句,李贤终于忍不住一口酒全都喷在了地上,紧接着,整个厅堂中便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席间乱成了一团,就连李治也笑得岔过了气。要知道,阎立本善于画画是本朝出名的,问题是,等闲人绝对不会缠着一位工部尚书要什么画,也只有李显这样的半大孩子又是亲王才可能做这种事。
当即,诗集的事情就被搁在了一边,大家聚拢来一起欣赏倒霉的阎立本被李显讹诈的画来。只见那画像上赫然是十几个美人,每个美人的旁边都有一首小诗,有西施貂蝉王昭君谢道等等,虽说极尽艳丽,但毕竟不是如今能看到的真人,众人兴致顿时落了一半,而就在这时,李显忽然石破天惊地又道出了一句话。
“话说回来,我也知道阎大人这幅画是敷衍我的,所以我走的时候悄悄从他的书桌上拿了另外一幅,那才是顶尖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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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说一面展开了另一幅画卷,而李贤只看了一眼,便立刻为其中那位美人吸引了过去。天姿国色也就罢了,画像毕竟不是照片,难以看出真正的形貌,最最重要的是,画像底下赫然是三个小字——徐嫣然。
第二百六十七章 … 天街窥美人,回首又见伊人
鼎门大街是东都洛阳第一大街,从定鼎门直通天津桥门,宽达一百步。李贤的沛王第便是面朝定鼎门大街开的宅门,所以这是他出门的必经之路。
大街两侧各有四行隋大业年间栽种的樱桃、石榴、榆树、柳树,历经数十年沧桑,当初的小树早已是绿荫如盖,最大的竟是两三人合抱那么粗。虽然这绿化条件已经是顶尖的,但数年前李治派人整修洛阳城的时候,又在旁边补种了两排槐树和柳树。这初夏时节,四处都是郁郁葱葱一片绿色,一眼望去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既然定鼎门大街号称天街,两边的绿树下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小贩,中间的御道上是空的,两边的道路上头才是官员和百姓走的。如今皇帝驾幸东都,但只见高头大马上尽是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百姓们自然都避了往一边,让着这些形形色色的贵人。
此时此刻,李贤便和张坚韦韬盛允文站在一棵高大的柳树的树荫里,眼睛紧盯着对面那扇坊门。那一天老爹李治带着一大批人来他的新家喝酒,结果好事的李显偏偏带来了那么一幅徐嫣然的画像,这下可好,大家赞叹不绝,他自己更是看到李治两眼放光。
要知道,自从他老妈武后之后,宫里头的妃嫔虽然还有,但已经好久没有进新人了!
他端详着淳风坊的坊门,忽然朝盛允文打了个手势,待其上前便低声问道:“你确定今儿个她要出门?”
虽说只用了一个“她”字作为指代,但盛允文自是心领神会,连忙点了点头。旋即又补充了一句:“听说这位徐家小姐对于道家典籍很感兴趣,所以每个月总有三天会去安业坊至虚观。只要出行,定鼎门大街是必经之道,大约还有一会就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路上忽然传来了连声叱喝,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树荫下的李贤来不及反应,便只见原本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百姓纷纷朝两边躲避。更有甚者在那边大声嚷嚷了起来:“快走快走,肯定是那家地人来了!”
顷刻间,一行衣衫华丽的人从大街上呼啸而过。那速度端的是风驰电掣,一旦擦着点皮必定伤得不轻。只不过他们来得快亦去得快,不一会儿便没了影踪。这人一过,路上众人顿时大声议论了起来,只是那声音太杂,一时竟是听不清楚正在说什么。
李贤一使眼色,张坚立刻便上去随手抓了一个汉子过来,那汉子原本还在挣扎。见李贤一身贵人打扮,长得又俊俏,舞动的手脚这才停了下来,垂首毕恭毕敬地称了一声小郎君。
“这是怎么回事?”
“咳,小郎君不知道么?这是赫赫有名地郝家三郎君。都是郝侍郎的孙子!”那汉子说着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即醒悟到自己有些失礼。赶紧面带尴尬地解释道,“自从御驾来到洛阳之后,他们便整天盛装出游。锦衣巡街穿巷,可是如今东都一景呢!”
东都一景……李贤忽然想到自己刚刚惊鸿一瞥中看到的一点形象,忍不住也大笑了起来。这锦衣华服纵然不假,可这郝氏兄弟地模样着实有些对不起观众,丑得有些过了还出来招摇过市,怪不得会被人笑话。
命张坚用几个铜钱打发了那汉子,李贤方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对面的坊门。没过多久,就只见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行了出来,他正感到难以确定地当口,那马车边上的小窗忽然动了动,露出了一张脸。那秀眸在路上略微一扫,便再次隐去无踪。
虽然不过数息的功夫,但眼睛贼好的李贤却仍旧看得一个大概。不同于屈突申若贺兰烟等都带有胡族血统,那张脸仿佛有些江南的气息,轮廓无限柔和,仿佛从内至外都透露出一种非同寻常的光彩。是她么?
“公子,就是那辆马车!”
听得盛允文这声提醒,李贤便点了点头,立刻招呼了张坚韦韬,旋即上马远远吊着。那马车行得不快,他也就刻意放慢了马速,谁知还未拐进建春门大街的时候,异变陡生。
驾——
马蹄阵阵伴着叱喝响起,刚刚一阵风似的卷过定鼎门大街地郝家一行竟再次从后头追了过来,径直从他身边疾驰了过去,马蹄激起的阵阵烟尘扬了他满头满脸。火冒三丈的他拿起袖子擦了擦脸,正想上去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却只见那一行人忽然把前头的马车围住了。
“马车里头可是徐小姐么?今儿个天气正好,怎得不出
,又去道观那种没意思地地方?”为首的一个年轻人便在马车前高声嚷嚷了起来,“我们刚刚经过至虚观地时候,听说里头闹了人命案子正不可开交,此时过去岂不是晦气?”
“郝大少,你又不是我们家亲戚,我家小姐去哪里和你什么关系!”
李贤此时已经是静悄悄赶上前去,在前头一棵槐树下停了下来,离那马车不过一箭之地,恰好能看得清楚。但只见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撩开车帘张口便讽刺,不禁微笑了起来。有仆彪悍如此,这主人家大约也不可能弱质纤纤吧?
这话一抢白,那郝大少顿时脸色一阵难看,但仍旧耿着脖子道:“我可是为了徐小姐着想,这出行没来由撞着血光,当然是分外不吉!”
“郝大公子的提醒,嫣然感激不尽,只不过我和观主约好了,不去便是不恭。既然出了命案,自然有官府处置,我此去又有何妨?倒是大公子这大清早兜风如此横冲直撞,若是遇到了巡街御史,只怕也不是什么美事,就是对令祖地声名也是有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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