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柳家?李贤歪头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朝廷中有哪位高官姓柳的。柳爽倒是曾经当过宰相,只是如今早被他母后给整死了。除此之外,似乎没听说有什么姓柳的“杰出”人物。
他没想出来,另一边的李敬业却开口发话了:“我记得李相倒是有个女婿叫柳元贞的。你说的柳家,莫非是李相的那个儿女亲家?”
又是李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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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心中一突,不禁多看了李敬业两眼。看不出来,李敬业这家伙平时小聪明居多,对于朝中人物居然也记得清楚。他现在想起来了,李义府确实有个女婿叫柳元贞,他还派人去查过。据说是个翩翩美男子,不过在钱财上却同样贪得无厌。
“李大少说的是,正是李相爷的儿女亲家。”韩全自忖绝对没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李义府丢失的东西,兼且认为宦途一片黯淡,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如今让我上哪里去找那劳什子的机密文书?这官我是做不长了,从来得罪李相爷的人都没好下场,我索性回去等着罢官杀头算了!”
第六十二章 … 拉人下水,语出惊人
罢官等同于杀头,这在时下是屡见不鲜的事。连宰相也往往如此,更不用说韩全一个小小的县令了。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李贤说不定就袖手旁观了,但既然是李义府的事,他那股子劲就立刻冒了出来。
再说,他实在很好奇,李义府丢失的所谓机密文书,究竟是一件什么玩意?为什么那偷儿放着金玉珠宝不偷,偏偏要去拿这种没有价值的东西?
“韩大人,事情既然已经出了,说什么没用的话岂不是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我倒是对那个关在牢里的飞贼有些兴趣,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韩全闻言不禁瞠目结舌,这堂堂沛王殿下去看一个飞贼干什么?正在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李敬业又添油加醋道:“韩大人,如今你既然无计可施,何妨让殿下帮你想想办法。若是真的不行,有沛王帮你在陛下和娘娘面前说说情,指不定还能有些效用。”
这前头一句对于韩全来说毫无意义,他都解不开的结,这几位公子哥能有什么办法?但是,这后面一句一入耳,他立刻喜上眉梢——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最宠爱沛王,几乎是言无不听计无不从,倘若真有李贤帮衬几句,他的性命总是能保住的。
“既然殿下要去,下官立刻带路。只是那地牢不比其他地方……”
“不碍事,你只需小心一点,别让人瞧见我们就行了!”李贤一口打断了他的话,心里却想起了上次探监的情形。一回生两回熟,怎么他就像是和监牢有说不清的缘分似的?
弘农县衙在整个县城里头算不上什么大建筑,就连门前的石狮子看上去也不大精神。为了避人耳目,韩全特意带几人从侧门而入,到正堂之后还要叫人奉茶,却被李贤摆手止住了。御驾那大队人马不可能一天到晚停在这里不动,这时候哪有时间闹客套虚文?
韩全见李贤态度坚决,连忙一个人下去安排,而李敬业和程伯虎则双双耸了耸肩在旁边坐下,陆黑则自觉出去望风。剩下一个薛讷站在李贤旁边满腹狐疑,见此时是个空子,便开口问道:“六郎,这李相爷被贼偷去了东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错不错,这薛讷大有长进,知道不说你而改称我们了!
李贤点了点头,便朝旁边的李敬业打了个眼色。当下李敬业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最后嘴里却只迸出了一句话:“简单来说,就是六郎和我们当初和李义府有些龃龉,所以他倒霉我们高兴,你明白吗?”
薛讷闻言吓了一跳,见李贤在那里附和似的点了点头,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李义府可是皇帝皇后的宠臣,而李贤是皇子,这两拨人怎么会没来由结下冤仇?他自小受的家训就是不卷入无谓的争斗,一时间颇有些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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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薛讷脸色变幻不定,眼神也有些不对,李贤眼睛一眨便冷笑道:“要不是李义府主动惹我,我才不会吃饱了撑着算计他!等到御驾回了长安,你爹爹和西征大军大概也要到了。你大概不知道,弹劾你爹爹的人当中,李义府正是起劲的那个。”
韩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屋子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登时心中有些忐忑,连忙上前报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李贤立刻领头站了起来,程伯虎紧随其后,倒是李敬业转头看了一眼有些呆愣的薛讷,上前拽了他一把。
“六郎鬼着呢,放心,我们不会掉了下风!凭李义府那德行,就像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像什么样子,有点担当好不好!”
薛讷被李敬业激得脸色通红,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便大步跟了上去。倒是李敬业被刚刚那凶狠的一眼吓了一跳,呆站了片刻才微笑了起来。
爷爷说的还真是没错,薛家人天生就是血性汉子。请将不如激将,上回李贤用过了激将法,这回他再用,效果同样不差!
弘农的牢房和洛阳没什么区别,阴森潮湿恐怖,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霉臭的味道。李贤早有准备,陆黑是在底层厮混大的,这点子气味更是不算什么,而李敬业三人则是第一次光顾这种地方,脸色全都有些不太好看。
和当初的胡天野一样,这个失风被擒的飞贼同样受到了特别待遇,被单独关押不说,人还被镣铐上锁在一个立柱上,根本动弹不得。只见其上身赤裸,前胸上伤口错综密布,李贤一眼望去,竟还瞥见了几处焦黑的伤痕,鼻子还隐约闻到了一股腥臭,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殿……六公子,就是他了。”韩全回过头来,脸色颇有些不自然,“他到案之后在公堂上大放厥词痛骂柳家和李相爷,结果柳家硬是指认除了珠串之外还有其他珠宝也丢了,所以严刑拷打到现在。这牢房中的狱卒不少都收了柳家的贿赂,下官刚刚颇费了一些功夫才安排妥当。”
李贤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从刚刚的情形来看,这韩全应该是不知道他和李义府那点芥蒂的,怎么现在似乎隐隐朝着那个方向走?要说这韩全一下子变机灵了,可能性不大啊!
这番话声音不小,因此那个被锁在柱子上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一双黯淡的眼睛忽然就有了神采,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说话,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李贤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得又问道:“你说柳家被偷的珠串价值万贯,难不成是合浦珠?”
“下官只是看了一眼就被柳家拿回去了。那珠串虽是证物,但他们说这是送给李相爷的,所以下官自然不好留难。”韩全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每颗珍珠都有这么大,浑圆饱满,绝对是上品。”
“上品?就是贡品也未必有这么大的珍珠!”
那个锁在柱子上的人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然后又冷笑连连道:“李义府是天下第一贪,柳家何尝不是吃得嘴上流油!光是卖官所得,至少是这串珍珠的十倍百倍!”
第六十三章 … 大变活人,高人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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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官!
这句话让李贤心头大振,而李敬业和程伯虎同样是两眼放光。李义府卖官的传闻他们听到过不少,奈何这种事情向来做得隐秘,所以几乎抓不到实证。在高兴之余,李贤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母后警告李义府收敛,是否不单单是为了他那件事,而是另有玄机?所谓的收敛,会不会指的就是这卖官?
韩全已经是吓得面如土色,正想开口斥喝时,忽然看见李贤等人脸色有异,又想到来之前那人的警告,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吞了回去。
李贤心中盘算了一下,虽说觉得这卖官一事未必就能扳倒李义府,但不试一试他也确实不甘心。当下他慢条斯理地踱步上前,在那人面前数步远的地方站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笑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我凭什么告诉你?”
“不说就算了!”李贤又在他身上扫了几眼,心中猛地一动,紧接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回头就招呼了一声:“好了,这闲事我们也不管了,大家回头睡大觉去。到时候再和附近的折冲府打个招呼,等御驾过去后派兵来剿匪,反正我和敬业丢了东西,不找出来就不算完!”
李贤一把拽了薛讷往回走,李敬业程伯虎自然紧跟其后,倒是把韩全撂在那里不上不下满脸惶然。直到出了牢房,薛讷方才来得及丢出了心底的问题:“六郎,你怎么忽然就撒手不管了?”
李贤白了薛讷一眼,见李敬业也有些莫名其妙,反倒是程伯虎似乎有些明白,当下也不解释,径直一言不发地往外头走。这下没走几步,后头便传来了一个声音:“六公子,六公子请留步!”
后面越是叫得大声,李贤越是不理不睬,结果韩全最终追了上来,一把拦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道:“六公子不是说要见他,怎么见着了反而……”
“你以为我是傻瓜?随便找个人也想糊弄了我!”李贤死死地盯着韩全的眼睛,恨不得一巴掌打烂了那张脸,“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哪位高人指点了你,居然用出这种大变活人的招数!我刚刚说过的话全部一笔勾销,你自个去应付李相吧!”
“六公子……殿下!”情急之下,韩全一把抓住了李贤的袖子,恨不得跪下来哀求,“下官并非故意欺瞒,而是迫不得已……那个飞贼……下官也是刚刚知道在那么严密的看守下,那个飞贼居然硬生生失踪了。几个狱卒个个都叫苦连天,谁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人失踪了?
李贤一下子愣了神,心头虽然恼火,但刚刚那股子暴怒的冲动却渐渐消了。他就说嘛,一个已经得罪了李义府的县令居然还敢在他面前耍花枪搬弄是非,简直是不要命了。虽说富贵险中求,但这种把戏是没法长久的。刚刚要不是他近距离瞧着那人身上的伤有些不地道,说不定就被蒙骗过去了。
“那是谁让你演这么一出戏的?”
“是……是……”韩全脸上露出了万分为难的神色,直到发觉李贤神情不对,这才连忙解释道,“下官得知人死了之后惶然无措,结果正好一位故友过来。下官和他一说之后,又担心犯人失踪会让李相爷更加迁怒,所以就鬼使神差地出此下策……但是,下官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虽然人是假的,但刚刚借他的口所说的话,绝无半字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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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韩全刚刚得罪了李义府,又丢了柳家窃案中的犯人,狗急跳墙想出这么一招,倒是有些急智。只不过,竟敢算计到了他李贤头上,要是不警告打击一下,以后人人仿效,那岂不是他总得被人当作枪使?还有,那所谓的故友又是从何而来的?
“你那个故友姓甚名谁?”
“这……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殿下随下官来。”
重新回到了刚刚那个院子,韩全又把李贤一行人丢在了正堂中,自己则再次消失了。自从明白刚刚被人骗了,李敬业的脸色就很不好看,又遭了程伯虎几句嘲笑,最后干脆站了起来:“六郎,这个弘农令怎么看都靠不住,你若是要查,干脆我回去派家将,也比在这里听这家伙口舌如簧却没一句真话好!”
派家将?李敬业难不成准备打破李家一向保持中立的惯例?那敢情好!
李贤霍地站了起来,那点子好奇心完全被兴奋盖了过去。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撩拨李绩的底线,眼下李敬业要帮忙浇上一把火,他又怎么会拒绝?
“好,这可是敬业你说的!”
话音刚落,他便瞥见韩全带着一个人进了院子,而那个人影怎么看怎么眼熟。好嘛,累得他两次去探监的家伙这回全都到齐了,那个满脸堆笑的中年人,不是洛阳令王汉超还有谁?
“下官王汉超拜见沛王殿下!”
李贤心里还记挂着上回李绩利用王汉超给自己下套的往事,当下便老大不客气地问道:“你放着好好的洛阳令不当,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瞒殿下说,下官这洛阳令已经任期满了,该改注他官了。”王汉超刚刚还满是笑容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沮丧之色尽显无遗,“下官听说,李相爷放话要让下官去岭南当刺史,所以此番随驾,也想看看这任命能否动动。”
岭南?刺史?李贤愕然片刻,登时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李义府这分明是打击报复!他就知道,那只李猫不会因为许老头横插一杠子就轻轻放过此事,原来竟是迁怒到这王汉超身上来了!
“虽说下州刺史好歹也是正四品下,可下官的洛阳令即使只有正五品上,怎么说也比岭外那种不毛之地强百倍。只是李相爷一句话,旁人怎敢反驳,下官昨日去求见了许相爷,结果……”王汉超说着便抬头觑看了一下李贤的脸色,然后嗫嚅道,“许相爷倒是指点了下官一句,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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