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他娘的!”颠簸的马车上,他忽然吐出了一句脏话,“这当官的和赌徒有什么两样!”
一边是正在为钱发愁,一边却在为钱多得扎手而烦恼。有了韩国夫人当初的慷慨,李贤如今自然是根本不缺钱,因此,在武后慷慨地大笔一挥,拨给了他五十万钱零花的时候,他竟不知道这钱该派什么用场。
有贺兰周,不用担心生意和投资问题;兵器和坐骑都是宫里照应;出去喝酒取乐都是李敬业程伯虎请客;帐簿上至今还登记着各色人等的诸多欠账,至少有几十万钱之多;就连阿萝那边替他存的私房也很可观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如今完完全全是有钱没地方使!
“武德殿有放钱地仓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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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懒洋洋的话,阿萝不禁掩口偷笑道:“五十万钱可是大数目,就是娘娘拨给你,也不会是现钱,不过是让你有地方支取而已,殿下白操什么心呢!”
旁边地蓉娘也上前凑趣道:“殿下若是真的有钱没地方用,不妨多多打赏一下宫里诸位姐妹们。自从进了武德殿,她们可是个个卖力得紧。就是太极宫蓬莱宫的其他宫人,可都在盼望着殿下再挑几批人呢!”
再挑人,那他不是成了名副其实的娘子军头目?李贤心念一转,忽然想到了屈突申若,立刻有了主意。话说回来,钱既然多得扎手,那就不妨做一回散财童子,否则平日不烧香,以后哪里会有地方抱佛脚?如果还有的剩下,拿出去做做善事也好!
口碑,没有力气用下去,哪里来的什么口碑?
第一百零六章 … 竹筒倒豆滔滔不绝
宫,顾名思义当然在太极宫的东面,里头有崇贤馆、丽正殿等各式各样的馆阁宫宇,算得上是自成天地。至于里头的各式官员也分得极其仔细,算得上是一个缩微型的政治班子。不过,在如今李弘年纪还小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利用手边这批人来执行监国大计。
事实上,李弘至今监国两次,大臣们固然对他这个太子称赞不绝,但要说真干了什么事,却一件都数不上来,但是,这并不妨碍朝臣的信心。饭要一口口的吃,就是天才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学会处理政事的。
而李贤自从住到武德殿,三天两头没事情就往东宫钻。为了躲避于志宁,他充分发挥了自己眼线多的优势,每逢去东宫必定是瞅准了于志宁不在的空档。然而这一天,明知于老头人在崇贤馆,他还是提脚进了大门。
东宫崇贤馆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学堂,能够在这里头读书的子弟,背景全都不是普通的深厚——如果李敬业程伯虎在文墨上的天赋能够高一些,当然能够位列其中,而像薛丁山这样的出身,基本上还不够资格入内读书。虽说挑选的第一要求就是聪敏,但是在这样的优越环境下读书,真正有出息的人究竟能有几个,这就只有天知道了。
就这二十个人,名义上还是李弘当年奏请招收的,实质上这是武后地德政。那时李弘刚刚当上太子,借由这样一手,就笼络了功臣贵戚的人心,李贤一直认为这是高招中的高招。此时,看见李弘和于志宁两人站在众生背后作连连点头状,他便笑嘻嘻地上前去打了招呼。
“五哥,于太傅!”
见是李贤,李弘自然高兴得很。而旁边的于志宁却微微一愣。看到兄弟两人在那里和和睦睦,他忽然想到了被贬梁州的废太子李忠,没来由心中一阵悸动。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刻他便回过神来,郑而重之地还了李贤的礼。
“似乎好一阵子没看到沛王殿下了!”
李贤闻言顿时一阵尴尬,这于老头虽然没有把话挑明。但不是摆明了说他故意躲着么?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这次因为程伯虎得到的讯息,他急着找李弘商量,他铁定还是躲着这老头走——仁义道德这四个字固然简单,但是衍生开来的道理却是一堆,他实在不想在书堆中过日子。
“只是恰好我来找五哥地时候于太傅都不在罢了!”他一边打哈哈蒙混过去,一边拉着李弘往外走。见于志宁果然不放心李弘紧跟了上来,而其他人都知机地躲了,他便冲于志宁笑道,“于太傅。我不过是找五哥说两句闲话而已……”
话还没说完,就只见于志宁眼睛一瞪。花白的眉毛几乎倒竖了起来,语句倒是客气得很:“沛王殿下莫非是嫌我这个老人碍事么?”
李贤没奈何。只得任由他跟着。而旁边的李弘觑着于志宁没注意的空档,忽然低声问道:“六弟,你平时来的时候不是都避着于太傅么,怎么今天非得这时候来?”
他今天来还不是为了于老头的事,可气地是这种事还没办法对于志宁挑明!再说,这老头的古板是天下有名的,除了当初在立后的时候迫于压力而妥协,从此在政治上再无建树。但其他的时候都顽固得很!
“别提了,还不是为了那只李猫!”
一句话顿时引起了李弘的注意。他沉思片刻,便低声回了一句:“你说的可是柬帖的事?”
李贤闻言不禁一阵感慨,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情竟连不太出门的李弘都知道了!
仿佛是看出了李贤的疑问,李弘遂低声解释了一番。原来,李义府飞扬跋扈,痛恨他地官员东宫不在少数,因此便有好事者悄悄地将柬帖送给了李弘看,而且还不是一两人。
心领神会的李贤悄悄指了指背后地于志宁,结果李弘立刻摇了摇头:“于太傅什么都没说,我上次试探他的时候,他还说什么身为储君,不能偏听偏信。如此柬帖定然是有小人作樂,若是父皇以此定罪,便失了公正。”
果然是老成持重,怪不得无论他那父皇还是母后,都用了此人来教导李弘。只可惜,于志宁偏偏算是当初长孙无忌地党羽之一,这身份上就有先天的劣势,禁不住人家泼脏水,更禁不住李义府这样的宰相进谗言。
“我不是和你说柬帖的事,而是……”李贤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隐去李义府去见武后那件事,毕竟,如果知道他在武后身边安间谍,李弘指不定会有其他想法,“而是关于于太傅的事,李义府似乎准备抓个错处把他贬出京城。”
李弘一下子站住了,他猛地回头看着于志宁,眼神一下子变得极其古怪。几乎是下一刻,他就怒气冲冲掷地有声地道:“于太傅学问高深,人品高洁,这太子太傅除了他,天下还有谁当得起!”
李贤差点被李弘这话吓了一跳,见四周正好没人,他这才松了口气。再看后头的于志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席话激得脸色通红,显然是有了士为知己者死之感,他很有摇头叹息的冲动——什么样地老师教什么样的学生,要是李弘一直这样直来直去,那基本上东宫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好容易把这师徒两人弄进了房里,李贤还没来得及解释,李弘就向于志宁和盘托出,把当初如何和李贤商量,如何让韩全和王汉超利用那封信向李治进言地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一旁的李贤眼看自己的哥哥犹如绣筒倒豆滔滔不绝,原本还想阻止一下,但想到于志宁这人口风向来紧,索性只得随他去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种本事李弘这性子是永远学不会的!
最后,李弘用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慷慨陈词:“总而言之,于太傅放心,你是我东宫的太傅,我决不会让李义府有机会迁怒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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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只听于志宁慨然长叹一声,忽然向李弘和李贤深深一揖:“太子和沛王的维护之心,老臣很是感激。老臣当初能够留下,正是陛下的看重,如今眼看太子殿下已经长成,又和沛王兄弟和睦友爱,老臣纵使真的贬官去职,也已经无憾了。其实,若是老臣去了,对太子殿下其实有利无害。”
有利无害!李贤一下子竖起了耳朵,眼神也不禁一变——虽然站错队那么多次,但这不是于志宁自己的错,谁要他学问太好,哪个皇帝都想让他当太子的师傅。姜总归还是老的辣,论见识,于老头可应该比他们两只菜鸟大多了!
第一百零七章 … 两块大石头的落地
太子殿下,我已经老了,没有当年雄心壮志,哪怕是再担任太子太傅,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更何况我身份敏感,朝中容不下我的大有人在,若是太子殿下一心一意维护,只怕更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白发苍苍的于志宁说出这么一番话,即便李贤往日对于他并不感冒,心里也不由得感到几许异样,更不用说旁边的李弘了。然而,当李弘要抢前反驳的时候,于志宁却又道出了另一番话。
“太子殿下说天下无人可以代我为太子太傅之职,却是言过其实了。至少,如今的西台侍郎上官仪,就足以担此重任。”
李弘当然也不会不认得上官仪这么一个人,他很快便回忆起了宫人偷偷告诉他,上官仪为了阻拦李义府而遭其扭打的情形。上官仪在人前向来是风度翩翩,因此他对其印象也相当不错,但一想到于志宁一离京便可能永无相见之日,他的脸色仍然不太好看。
于志宁居然推荐了上官仪!
由于于志宁和李弘两个人面对面,仿佛全然忘记了有别人,因此谁也没瞧见李贤古怪的面色。但一惊之后,李贤就立刻释然了——他原本就该想到的,能让于老头看中的人必定不可能是许敬宗之流,而放眼朝中,在学问和人品上勉强还算过关的,就只有一个上官仪了。
可是。李义府和上官仪……想到当初李绩所说这两人扭打成一团地情形,李贤就没来由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去了一个于志宁又来一个上官仪,似乎这东宫是注定和李义府犯冲了。当然,要登上太子太傅之位,上官仪少不得会再往上头挪一下窝,这准宰相就要变成真正的宰相了。
看到这师徒俩一个赛一个的沉默,李贤顿时觉得如坐针毡,索性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这种时候。他这么一个身份插在其中反而碍事。看于老头的模样似乎是铁了心求去,李弘是无论如何也劝不回来的。而这样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即使他那父皇母后真的将其贬官,势必不会像当初对待长孙无忌褚遂良那样严厉。
不管怎么说,李义府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走了一个于志宁。来了一个上官仪,算起来李义府绝对是吃了大亏!而以上官仪地心性,一旦当上了太子太傅,只怕会比于志宁更尽心竭力,李义府要是再想从东宫打开缺口,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最担心的一件事却因为于志宁的态度而圆满收场,李贤心中犹如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当夜睡得自然安稳。次日一大清早,他刚刚来到李宅,就得到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由于李绩不在。因此得到内部消息的李敬业自然是唾沫星子乱飞,脸上异常得意:“郑仁泰身为铁勒道行军总管。在敌军遁入大漠之后孤军深入,以至于遭遇暴风雪。一万余军士只余八百。虽然如此,但因为征伐铁勒有功,所以功罪相抵,降职为左武卫将军。”
此时,别说李贤听得满心不耐烦,就连一旁的薛丁山也是满脸不得劲,最后还是程伯虎没好气地打断说:“敬业,你没看小薛急成了什么样子。赶紧说重点。现在大家想知道的是薛将军如何,而不是郑仁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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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业却光棍地双手一摊道:“就这些。没了!”
没了?李贤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这兜兜转转老半天,到了节骨眼上居然没了。气急败坏之下,他刚想质问,猛地却心中一动。郑仁泰这个主将因为冒进而导致损兵折将却不过这点处分,那么,薛仁贵不就……
想到这里,他那股子气恼顿时烟消云散,见薛丁山满脸失望,便上前笑嘻嘻地在其肩膀上一拍:“丁山,敬业地意思是,主将都没事,就没有追究副将的道理。我估摸着朝廷也就是申饬你爹几句,大不了也像郑仁泰那样贬一级而已,以后用战功挣回来就是了。”
李贤心里头却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薛仁贵坑杀铁勒降军十万,固然是造成了一时的恐慌,但如此一来就避免了降军复叛的危险,省却了朝廷之后屡次征伐的麻烦,自然而然降低了己方将士的死伤。
中原王朝对于少数民族从来都是使用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这回契苾何力担任铁勒道安抚使,正符合了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他那位便宜爷爷太宗皇帝虽说被称为天可汗,但打仗还打得少么?
这下可好,他心里头的又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过了这事,薛丁山就再也跑不掉了!
自己的心思被李贤拆穿,李敬业顿时气馁,见薛丁山不放心地看过来,他索性点了点头道:“爷爷虽然没有明说,但提过这么一句。”
说到这里,他忽然轻咳一声,学着李绩的派头一本正经地道:“让小薛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他爹地事情朝廷自有公断,断然不会自损大将!”
“这种话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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