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刘仁愿算得上是高级武将,而裴炎等人虽然都是贵冑子弟,却毕竟尚未有官身,所以刚刚在李贤面前便稍稍有些拘束。彼时刘仁愿一走,剩下的全都是年轻人,其他人也就渐渐放开了些。而李贤虽说是沛王。毕竟年纪还小,裴炎旁边的陆为便忍不住取笑道:
“子隆兄大才是弘文馆有名的,只是他这幅不芶言笑的样子,谁见了都得躲着走。说起来殿下大概不信,子隆兄在弘文馆苦读十年,这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还是我们硬拖着他来的!他若是再这么一头扎在书堆里,那以后就要变成书呆子了!”
书呆子?大名鼎鼎地裴炎会是书呆子?打死他都不信!
李贤抬头去看裴炎,只见这一位仍旧是那幅不以为然的模样,不由感到一阵无趣。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耍个花招。李敬业就在那里嘟囔开了。
“看来果然是人各不同,六郎当年才八九岁的时候。就同我和伯虎逛遍了洛阳所有胡姬酒肆,酒量更是大如牛。处处都有美人青眼相加……”
话还没说完,李敬业便感到一股阴冷,抬头一看李贤正瞪大了眼睛看他,后半截立刻就吞回了肚子里。至于旁边的程伯虎则没有注意到这一变化,见李敬业停了,他便嘿嘿笑道:“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六郎你不是成天叨咕这些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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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裴炎三人全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李贤只得在心中大骂程李二人多事。他正想找个由头说两句,岂料裴炎忽地长身而立。正色问道:“这两句诗可也是殿下自己所做?”
“这是前朝一个侠客所作,我不过是因缘巧合正好在坊间觅得这四句而已,只可惜是谁所作已经不可考。”对着裴炎的炯炯目光,李贤忽地高声吟道:“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权!”
“好狂放!”
裴炎正在那里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这四句,陆为便冷不丁击节赞赏:“刚刚前头两句就显得狂傲无比,这后两句更是不同凡响。若真是侠客所作,必定也是一狂侠!”
他地说法却引起了同伴杜元中的反对:“区区一武夫怎能得此佳句,依我看,必定是一个前朝炀帝时的怀才不遇士子,愤而投笔学剑,这才能有如此豪放的佳句。好诗,当浮一大白!”
李贤自己刚刚喝了一肚子水,耳听得这位又大声嚷嚷着浮一大白,顿时一阵头痛。他还来不及出声阻止,陆黑就动作迅速地搬了一个酒瓮过来,拆了泥封斟满了众人面前的酒盏,偏偏漏过了李贤。
程伯虎顿时大声嚷嚷道:“小黑,你怎么把六郎给忘了!”
陆黑这回却不理会平日敬若神明的程伯虎,耿着脖子道:“酒喝多了伤身,何况殿下今天已经醉过一次,不能再喝了!”
好,他李贤果然没看错人,这个黑大个果然忠心耿耿!
李贤心中暗赞,面上却露出了不以为然之色,抢过酒瓮在自己面前的酒盏中斟了满满一杯,陆黑只得怏怏退到了一旁。哈蜜儿见机悄悄出门,不一会儿便亲自端上来不少佳肴,服侍得极其周全,倒是让常来此地的陆为和杜元中一阵诧异。
一帮年轻人聚在一起,少不得是把***之事挂在嘴边,只有裴炎听得多说得少,而李贤嘴上虽然谈笑风生,眼睛却一直在观察此人的动静,见裴炎每次举杯都只是略略沾唇绝不多饮,心中不觉更叹其节制。而他自己看似次次一饮而尽,实质上却早已由哈蜜儿偷梁换柱,杯中不过是蜜水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数人都已经酪酊大醉,李贤便用眼色打发走了哈蜜儿。大门一关,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听裴炎忽然开口问道:“沛王殿下,我有一事不明。刘仁愿此次一回来就只见弹劾无数,指不定会贬官去职。殿下身为亲王,刚刚的赠卷之举是否忘了避嫌?”
终于来了!
从刚刚开始,李贤就觉得裴炎过于安静,此时听到这么一句,他忽然哈哈大笑道:“子隆兄,你说刘将军会贬官去职,我却说他不但毫发无伤,还会加官进爵,不知子隆兄可敢和我打赌?”
裴炎平日见地都是高谈阔论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此时哪里料到李贤存下了无赖地心思。再加上刚刚毕竟被劝着多喝了两杯,因此他略一思忖便爽快地答应道:“好,我便和殿下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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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 操心薛丁山的终身大事
月盛夏,即使是清晨,阳光也已经是火辣辣的,只消就会带来阵阵燥热。坊间大道两旁的槐树下,不少行人都会驻足休息,但大多数人都顶着酷烈的日头挥汗如雨地赶路。这时节,东西两市的铺子中已经渐渐有人货卖冰食,但也只有有钱人家才能买得起,至于普通百姓,望着那价比金玉的冰食,唯有望而兴叹的份。
虽说天气热,但李宅演武场中依旧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以往最会偷懒的李贤今天大杀四方,不但只用了不到一刻钟打得李敬业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而且还压制住了李敬业和薛丁山,头一次和这两位打了个平手。
连番大战下来,众人全都是汗流浃背。好容易捱到荫凉的地方,李敬业就四肢大开瘫倒在地,半晌都爬不起来。而程伯虎则是痛痛快快喝了一气凉水,却犹嫌不足,干脆把整个大瓢从头浇下,这才畅快地长长嘘了一口气。倒是薛丁山看着旁边不时发愣的李贤,忽然开口问道:“六郎,今儿个你遇到什么喜事了,看你刚刚精神百倍的模样!”
精神百倍……李贤自己明白,他根本是窝了一肚子气!早知道醉酒后会惹出那么多麻烦,他哪里会喝那么多。好嘛,一场醉剑之后,他发酒疯赋诗的事情沸沸扬扬传遍了整个长安城,累得他被李治武后盘问了好一阵子。虽说两人全都对那首将进酒赞不绝口,也没有他地说辞生疑,但是,他还是被狠狠训了一顿,差点被下了禁酒令!
“什么喜事,全都是倒霉事!”
李贤没好气地答了一句,这才感到喉咙口冒烟,正在这个时候。却有两个仆人端着两个木盘子匆匆而来,里头正是四个冒着冷气的盏子。
“冰镇葡萄酒!”
李敬业几乎是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抢过一个盏子便一仰脖子往嘴里送。而程伯虎的动作也没比他慢多少,眼疾手快地拿过一盏。李贤则干脆连同木盘子一起接了过来,然后才递给了薛丁山一盏。
外头虽然也有冰食,但是。葡萄酒本就价值不菲,再加上冰镇则更是金贵,自然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能承受得起。他却不像李敬业程伯虎那般牛饮,一口一口慢慢呷着,那股冰凉的酒味在口中回荡,暑意仿佛一瞬间就消了。
“真爽快!”薛丁山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杯子,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敬业程伯虎,他忽然往李贤身边挪了挪,然后低声提醒道,“六郎。我上次和你说过的事你还记得么?”
上次的事,什么事?
李贤一时犯了糊涂。见薛丁山脸色微红,他顿时恍然大悟——上次那件事。不就是薛丁山在背地里嘀咕他老爹薛仁贵老牛吃嫩草那段故事么?想到这里,他立刻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怎么,莫非是你和她有什么进展了?”
他这本是戏谑,谁料薛丁山脸上那股子红潮竟一下子冲到了耳根。看到这情景,他差点没笑出声来,面上却不得不轻咳了一声:“我问你,你爹……嗯,是否曾经在她那里过夜?”
这句话其实等于没问。在李贤看来,薛仁贵既然大老远把人家从铁勒带回来。那么总归是有些感情地,那么有过肌肤之亲也很正常。这年头儿子看上老子的姬妾很常见,比如说他自己的那位父皇看上他那位母后……咳咳,子不谈父过……所以,这事情并非完全没有法子可想,最简单的方法是,老薛主动把人让给小薛,但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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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知道。”说起男女之事,薛丁山顿时显得有些狼狈,见李贤一动不动地瞪着他,他只得更加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只知道,爹……爹对她很好,她……她这几天一直在东西市里逛,爹还派了四个家丁护持着。”
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主动出击!
李贤心中来气,一口把剩余的葡萄酒喝了个干净,随即朝旁边的李敬业程伯虎吆喝道:“喂,休息好了赶紧起来,有活干了!”
“什么事那么急?”
程伯虎和李敬业不情愿地先后爬了起来,待听得李贤说要去逛东西市,他们立刻露出了极度怀疑和警觉地神情。李敬业更是退后了一步:“东西市那些胡商的东西可是贵得让人难以下手,六郎你若是准备敲我和伯虎一笔,那就免了!”
“谁看得上你们那点小钱!”李敬业冷哼一声,见薛丁山在那里朝自己连连使眼色,他也不好直接揭穿对方的心事,干脆另找了个借口,“这大热天的,去东西市看看有什么生意好做,回头带你们两个一把!”
这带两个字一出口,程伯虎和李敬业立刻换了一幅欢天喜地的笑脸。自从李贤某次良心发现,带他们在贺兰周的生意当中入了一小股,两人的财产很快有了飞速增长,眼看有了脱离负债的希望,他们怎能不喜?虽说不知道李贤的钱投给了谁,但这种不要自己费脑子的事,两人谁都不愿意多管。
“来人,赶紧去备马!”
“嗨,去把小黑叫上,顺便把我那两把斧子拿过来!”
看到李贤为了自己地事情如此卖力,薛丁山心中自然感激。而李贤则趁机搭着他的肩膀低声提醒道:“这男女之间地事也跟你和人过招一个样,讲究一个稳、准、狠!要是该出手的时候不出手,煮熟地鸭子也会飞了,你明不明白?”
“我……可是她毕竟……”
“所以说,要先把事情查清楚,否则你难道准备一直这么单相思下去?”李贤没好气地瞪过去一个白眼,恶狠狠地道,“情场如战场,你要是在这上头那么被动挨打,以后上了战场也是个没担当的将军,至不济把事情弄清楚,该死心的你就能死心了!”
发觉薛丁山如同小鸡啄米地在那里连连点头,李贤不得不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当这个沛王还得操心薛丁山的终身大事,他管事的范围也太宽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 阿梨=樊梨花?
说东西市的店铺有多少,李贤着实没有计算过。他f回到长安已经好几个月了,逛西市的次数超过二十回,东市也去过好几回,至今愣是没进过一家相同的铺子。事实上,他虽然和薛丁山说了大话,但是否能够在这么大的一片地方找到人qi書網…奇书,他着实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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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肆、酒肆、衣行、铁铺、珠宝古玩……在西市,四处可以看到衣着奇特高鼻深眼的胡商,也有来自新罗和日本的商人。道路两旁都是鳞次栉比的铺子,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
尽管不是
第一回来,但在转了几个***之后,李贤还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尽管两旁有树荫遮阳,但是,这一日的天气异常燥热,就连他的丝绸衣衫都湿透了紧紧贴在了身上,汗更是不知道出了多少。而李敬业三人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四处张望着找寻卖冰食的铺子。至于陆黑倒还耐得住热,只是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六郎,看那边!”
李贤循着程伯虎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看到一个冰字,立刻叫上其他人策马上前。而一到门口,立刻就有伙计上来迎候,两个人上前牵了马,另一人则笑吟吟地道了一声安。
跟着那伙计上了楼,李贤随便一张望,却只见诺大的二楼已经是坐了不少人,个个都是衣衫光鲜。显而易见都是贵人子弟。而当他地目光看到东头的时候,忍不住便微笑了起来——那五六个正在喝冰水的年轻人,可不是屈突仲翔那帮“恶少”?
他看见了别人,别人当然也看见了他。屈突仲翔乍一看见这上楼的几人,几乎恨不得立刻找一条路溜下去。只可惜这二楼只有那边一个出入口,因此发觉李贤等人朝这边而来,他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打招呼。
“六公子!”
李贤笑嘻嘻地朝在座的其他恶少打了个招呼,见旁边仍有空位。便丝毫不客气地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依样画葫芦地叫了五份冰水。不等屈突仲翔开口,他便指着一群恶少又吩咐了一句:“他们的那份一并算在我帐上!”
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带来了良好的效果,周晓第一个站起来称谢,而程伯方程伯献两兄弟看到程伯虎本来就怕,闻听李贤请客。连忙奉上了一筐地感谢。有这仨人带头,其他人纷纷加入了巴结的行列——不是为了那小小一杯冰水,而是因为谁都知道,李贤是大姊头屈突申若青眼相加的人。
“多谢六公子盛情了!”
平白无故欠了一个人情,屈突仲翔很是不忿,无奈不管是身份还是其他,他都及不上李贤,只得在心里生闷气。等到冰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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