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街往事
“真扇。”我的脸上挂了霜。
金龙没有去接驴四儿递上去的烟,直接开始用巴掌扇自己的脸,啪,啪,啪,一下比一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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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烟头弹到他的脸上,闷声说:“以后有点儿数,别把手伸那么长。”
金龙鼓着腮帮子连连哈腰:“宽哥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看那架势,王东要动手,我瞪他一眼,冲金龙挥了挥手:“你走吧,教育你是为你好,别往心里去。”
金龙紧着屁股走到门口,拧一把鼻涕抹到了门框子上:“宽哥,以后我改,你多少给点儿面子。”
我说声“面子不是给的,要自己闯”,抓起电话刚要给蒯斌拨,电话铃响了,蒯斌在里面大声嚷嚷:“哥们儿,好事儿来了啊!我一个兄弟在邮电局上班,弄了几个便宜的BB机,你要不要?要的话我送你一个。什么是BB机?呵,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有人想找你的话,用电话打你的号码,你就知道了,随时可以回电话,就像个唤狗的哨子……方便着呢,要不要?”
“要,你有的东西我就得有,”我笑笑,说,“这么厉害?以前光在电视上见过。”
“这还叫厉害?前几天我去了趟广州,人家那里有钱的大老板都拿大哥大呢。”
“大哥大?那怎么拿,走到哪儿都背着他大哥呀?”
“老外,”蒯斌在那头沙沙地笑,“就是随身带着的电话,朝鲜战场上美国大兵用过那玩意儿。”
“别闹了,背着个报话机到处晃啊?那不成乌龟了嘛。”我以为他是在吹牛,胡乱笑道。
“你完蛋了,没见过大世面。不大,跟块砖头差不多大小。”
“真的?照这么说,那可是个好玩意儿,咱们这边没有吗?”
“不多,反正我看见家冠是用上啦,没进去之前,整天擎在手里装董存瑞。”
“那咱们也得有!”我很恼火,凭什么让小王八压我一头?
“太贵了……”蒯斌是个过日子的人,讪笑道,“先弄个BB机装备着,等他出来再跟那小子比阔。”
放下电话,我让驴四儿去蒯斌那里拿BB机,顺便给他捎了点海货。驴四儿走到门口,回头问,BB机?怎么起了个流氓名字?是不是“撸管儿”用的?我说就是,你让蒯哥当场教教你怎么用,回来以后你再教我们,争取让咱们海货市的兄弟都学会了,将来成立一个撸管儿专业大队,走到哪里都能听见“BB,BB”的声音,绝对有派。驴四儿摸着头皮出去了:“不能吧?那不乱套了?”我刚坐下点了一根烟,兰斜眼拿着一瓶茅台酒进来了:“大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想我吗?”
“想,你把我想得浑身肚子疼,”我站起来给他让了个座,“眼儿哥,听说这些日子你在外地发展?”
“唉,没办法,”兰斜眼用手在眼前拂了一下,“咱们这边狼多肉少,不出去混怎么办?”
“听说你跟金龙分家了?”我随口问道。
“分家了,暂时还没分利索呢,这次回来就是想跟他把以前的帐掰扯掰扯。”
“就是,合伙的买卖不长久,还是自己单挑的好。见着金龙了吗?”
“见着了,在外面喝闷酒呢,一个人,愁眉苦脸跟死了爹似的……怎么,刚才你揍他了?”
“那叫揍?”我给兰斜眼倒了一杯茶,笑道,“那叫‘帮助’,不帮助永远长不大。”
兰斜眼讪讪地把酒打开,抓起杯子倒了两杯,把我那一杯往我的跟前一推:“先喝点儿。”
我用一张报纸盖住那杯酒,摇摇头说:“我不谗酒。你有事儿吗?有事说事儿。”
兰斜眼一口把自己的酒干了,抹抹嘴道:“我真是个窝囊废……唉,我遇到麻烦了。”
“遇到麻烦找金龙呀,”我淡然一笑,“金爷神通广大,什么事儿他办不了?”
“他?呵,”兰斜眼笑得很是无奈,“他比我强不了多少,有那心没那力量。”
“发生了什么?”我不开玩笑了,正色道,“白的,黑的?”
“黑的,”兰斜眼又倒了一杯酒,边用鼻子嗅边说,“济南那边有个叫马六的,整天挤兑我,当年我跟金龙在那里开店的时候,他就去骚扰过我们,金龙托人找了凤三,凤三认识马六,以前跟他一起打过劳改。我们一起喝了一场酒,他也挺给面子的,再也没找我的茬儿。年初,他又开始了,说我的店抢了他的生意,要么滚蛋,要么适当让点儿利润给他。我再去找凤三的时候,凤三不管了,他说,在外面闯荡要学会自己修行,我不能总罩着你吧?最后,我接受了马六的条件,按月给他上供,强龙不压地头蛇嘛。安稳了几个月,这不又开始了?前几天他把我的店砸了,让我滚蛋,我也想好了,滚就滚吧,可我回去收拾铺子的时候,他竟然把我的货全搬走了,还不让我报案,扬言报案的话不但货没有,人头还得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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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猛?”我打个哈哈道,“眼儿哥,你不是‘强龙’吗?惹不起咱躲得起,回来吧,回来我伺候着你。”
“大宽,你也不用跟我绕弯子了,你哥我懂,”兰斜眼讪讪地把酒喝了,盯着我的眼睛说,“你要多少钱?”
“兰哥,不是我跟你计较钱的事儿,你知道的,这趟‘差’不好出……”
“还在跟哥哥绕,”兰斜眼一撇嘴,啪地拍在桌子上一沓钱,“三千,够不够?”
我拿起钱,刷刷地掰着:“我要是说不够,你又好说我犯小人了。按说,就凭咱俩这关系我白帮你都可以,我张宽不是那种惟利是图的人,江湖义气在我的脑子里永远占据着第一位,正因为这个,我得对我手下的兄弟负责不是?要知道,济南不是咱的地盘,去了那里人生地不熟,你敢担一点儿麻烦不出?万一伤了人怎么办?住院,打官司,进监狱,甚至养活家口……处处都需要钱,当然,真干的时候弟兄们会小心的,可万一呢?我强调的是万一啊〉实话,真不够。这样吧兰哥,你不是跟家冠也认识吗?你拿这三千块钱去监狱找他,让他安排……呵,不高兴了,要不你还是去找凤三吧。”
兰斜眼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打闪似的变幻:“大宽……宽弟,你到底想要多少?”
看着他戏剧效果很强的脸,脑子里全是他去监狱接见我的情景,我的心一软,慢条斯理地问:“你说呢?”
兰斜眼瞪了我一阵,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万。”
我把钱在桌子上整齐地码好,轻轻给他装回了口袋:“拿回去吧,这事儿我帮你。”
兰斜眼的眼睛一下子瞪成了牛眼:“开玩笑?!”
我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不开玩笑,真的。”
第十四章 实施报复
在潍北劳改的时候我认识一个叫老疙瘩的济南人,关系还不错。刚出来那阵闲散,我去爬泰山的时候在他家住过几天,顺便跟他吹了吹我的势力,惹得老疙瘩直嚷嚷要来这里跟我混。我敷衍他说等我彻底“飞”起来,就在济南开家海鲜酒楼,让他当老板,来我这儿没意思,我还想把势力扩展到济南呢。老疙瘩信以为真,经常给我打电话,问我飞没飞起来,我说还没呢,飞起来我会找你的。这小子说,干脆你派几个猛人到济南帮我“飞”得了,我等不及了。想到这里,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他单位的号码,不一会儿老疙瘩就接了电话,没等我开口,直接咋呼上了:“哥们儿,飞起来没?我要吃不上饭啦。”
我胡乱跟他开了一阵玩笑,话锋一转:“你认不认识你们那边一个叫马六的混子?”
老疙瘩似乎很吃惊:“怎么你跟他还有来往?快,帮我引见一下,我想跟着他混。”
我问候了他母亲一声,笑道:“我也想跟着他混呢,这个人怎么样?”
老疙瘩这才反应过来,语气有些沮丧:“原来你不认识他呀。要说他吧,还真是个人物,在我们这里算是个混得不错的伙计,就是有点儿‘涨包’(自我感觉良好),没有他瞧得上的人,不过人还不错,没听说他还欺负过别人……”
他还没欺负别人呀?你小子也太孤陋寡闻了,他刚刚欺负了我的朋友呢。
我学着他的口音说:“拔腚(滚蛋)!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老疙瘩很委屈:“那不是你让我说的嘛,我了解你,没事儿你是不会随便打听一个人的。”
“这样,这几天你别出门,我这就派一个兄弟过去找你。”我不想跟他罗嗦了。
“别惹事儿啊,我怕一不小心得罪了马六,他跟我不算完呢,我胆小。”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呵,完事儿以后给你票子。”
刚放下电话,外面就传来一阵吵嚷声,好象有人跟驴四儿在争论什么,驴四儿说宽哥发情了,托人给他买了一个撸管机,这东西好玩儿,用电话一招呼它,它就叫唤,“BB,BB,BB”,比个真女人还会“拿情”≡方嚷得声音更大,操,你“迷汉”了吧?这叫传呼机,又叫拷机,我看见过这东西,玩派的人都在腰上挂着这玩意儿呢。驴四儿说,烤鸡?还他妈烤鸭呢,蒯哥说,这就是撸管机,发了情的光棍都用这个将就着……我忍不住笑了,一把拉开门:“四儿,学会怎么用了吗?”
坐在沙发上,驴四儿侧身躺下,把那个黑糊糊的玩意儿别在腰上,神情庄严地冲我一点头:“宽哥拿电话,拨这个号码,127……”我忍住笑,拨了那个号码。驴四儿紧着嗓子嘿嘿起来,管用管用,快来看啊,它动起来了,它动起来了,好嘛,簌簌的,舒服啊。我也感觉很奇怪,敢情还真像那么回事儿,那玩意儿在驴四儿的腰上不停地颤动,像是随时都能跳起来。我点了一根烟坐在驴四儿对面看他享受▲在对面的王东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过去把BB机给驴四儿放到裤裆上:“四儿,刚才位置不对,应该放在这里。”我意会,一遍一遍地拨那个号码,直到把驴四儿的裤裆拨得支起一个小帐篷,方才罢手。
驴四儿坐起来,扫了我和王东一眼:“都被我玩儿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逗你们玩罢了。”
驴四儿把BB机握在手上,推个按钮说:“宽哥你再打一遍试试。”
果然,这玩意儿开始叫床,BB,BB,BB,很温柔。
我把BB机挂到腰上,冲旁边挥了挥手:“都忙去吧,干好了每人配一个。”
突然感觉有些无聊。我关紧房门,坐到办公桌后面,用大衣把自己埋起来,脑子里开始盘算济南的事情。按说我不应该接这单“生意”,自己的事儿都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可我不能不接,兰斜眼家跟我家是世交,他还去监狱看过我好几次,无论他做过什么“糟烂”事儿,我都应该原谅他。我稳稳神,拨通了冷藏厂的电话。是魏奎接的电话,挂了电话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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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魏奎交代了一下,我叮嘱他,抓到马六以后就押他去烟台我的一个朋友那里,尽量别动他,通知我,我去见他。
魏奎从抽屉里找出我的枪,压满子弹,记了老疙瘩的电话,说声“有数”,开门走了。
我又给老疙瘩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有人马上会去找他,然后拨了蒯斌的电话,我想去他那里吃点儿好的。
今天的阳光真好,几乎是一条一条从天上直射下来的,人走在这样的阳光下仿佛通身都透着明。几年没接触社会,人们的变化还真不少,以前在这样寒冷的季节里,满大街走着的都是一些灰蓝色的动物,现在变了。男人有的穿皮甲克,有的穿各式呢料大衣,有的穿花花绿绿的面包服;女的就更夸张了,穿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大冷天穿裙子的,肉色的丝袜常常让我怀疑她们是在光着大腿亮膘;零星还有穿貂皮大衣的,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来了个时髦的黑瞎子∵在路上,我无聊地想,匆匆穿过的人流都在忙碌什么呢?扑向斑斓的阳光?扑向热腾腾的食物?张着大嘴想要咬断对方的脖子?有那么一刻,我突然觉得,满大街行走着的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和披着狼皮的羊,他们在伪装,为了更惬意地活着。
这当口魏奎应该上火车了吧?我满足地笑了,幸亏他被我网罗在了身边,要不这种事情我去哪儿找这么合适的人选?魏奎一跟了我,带来好几个威猛汉子,全听魏奎的,跟我自己的兄弟一样←除了脾气暴躁点儿,算是个有勇有谋的人。这“活儿”交给他我很放心,只要他安全地把马六“请”到烟台,这一仗就算很漂亮地结束了,我不相信马六是个不要命的人。
蒯斌饭店的入口处是一个嘈杂的杂货市,人们大声嚷嚷着讨价还价,不时有一两声叫骂冲破油腻的空气,钻向天外⌒细听听,这些叫骂很有意思,男人一律地想要跟对方的长辈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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