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杀





炊疾豢希等绻易吡耍兔蝗死唇行阉恕砬纭庖淮巍也荒堋行涯懔恕?br /> 戚少商伏在顾惜朝膝头,听他慢慢地说完这段话,忽感到耳际落下一滴温凉。
下意识地更收紧了手臂,他把怀里的人抓得更紧:我们都已失去了太多的手足和骨血,我们再不能失去自己的心了。
断了骨流了血还能用时间医治,若没有了心,我们还能活得下去么?……
长久的沉默里,他们听见彼此的心跳,一下一下,震荡在千年梦回的岁月深处,响彻在这一个无言相拥的香港冬日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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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一切都暂时收梢,戚少商拿到长假的时候,并没有太介意上司铁游夏意味深长的眼光。
那天从警署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开车,而是带着一种类似告别的心情,信步在中环熙熙攘攘的人潮中穿过,最后走上了架空的中环扶梯。
这座由地面直达山顶的连绵扶梯,是香港著名的地标之一。在警署当差的这些年,他却没有好好地搭乘它看过风景,繁重的工作令到他和所有香港人一样,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情效仿那些慕名而来的游客,优游地在半空中穿街走巷。
搭着扶梯的人们,有多少不只为穿梭于城市中心,而是用心捕捉着失落在都心里的净土乐园呢?
戚少商发现,其实很多美好的东西都在纷繁芜杂的生活里被忽视掉了。
比如那些隐藏在金融区小巷里的微型市集,总会在夜幕下散发出自得其乐的味道,卡在一栋栋光鲜的高楼大厦之间,潜藏着顽强的生命力,令你也忍不住想挤入当中,去感受那小小空间中的无限热闹欢腾。
在地铁站边,戚少商停下,买了一袋新鲜出炉的“鸡蛋仔”,那烤得有点焦的口感,内里松软的微甜,以及入口满溢的蛋香,也是另一个人所喜欢的食物。
抬头,街边“许留山”的招牌红底金字大龙地打着眼,车身印著广告的高挑双层巴士以及红白色的计程车穿梭如云,一群走过身边的年轻女子正兴奋地讨论着弥敦道上品牌店的圣诞折扣——这一切,都令他觉得平定美好。

有人说霓虹散尽的香港,繁华不过是一捧流沙。他亦知道这城市太过幻美,也尽是虚妄,但他仍是留恋——
他从来用不着堪破。
从来都一样,他从来都不想攻城掠地、摧城拔寨,他只想守着一座城,一个人,就足够聊慰此生。

在这之前,他曾和顾惜朝倾夜一谈,一致同意去欧洲前先到内地走一趟。对他们来说,那个彼此相映的梦中曾出现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的杜鹃花,真实的虎尾溪,真实的旗亭酒肆……
他们打算一起去寻找这个真实的前世,那个地方,它必然是存在过的,那个被历史洪荒湮灭了的黄沙深处,有着他们一千年来的爱恨纠缠。
不能忘,怎能忘。
那就把它们都找回来,在这一世,在此后的不离不弃里,细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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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他们一起踏上了旅程。
车摇摇晃晃的行驶在宁夏的公路上,那些光秃秃的土地,灰蒙蒙的村庄,那些封冻的河流和池塘,都在冬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没有见过其他国家的农村,但顾惜朝说这些村庄都很难看。学艺术出身的人,自然看不惯杂乱的路和草,霉绿的水沟,没有规划的呆板的房子以及那些鲜艳的招牌,说割断了传统的脉络,又承接不上新的美感。
戚少商只是笑,一路上都握紧了他的手。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失而复得。他想。有这个人在,任何地方,于他戚少商而言,都是美丽新世界。
顾惜朝在这黄沙漫天的地方,仍然穿着他经年不变的白色毛衣,路途太长,闭着眼倚在车窗边,大概是睡着了。阳光照在他稍长的发角上,丝丝密密的柔亮。
他的面容那么安详,是在做一个甜蜜的梦么?戚少商觉得心安,汽车慢慢晃,于是他也靠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顾惜朝没有睡着,他只是神思恍惚地,在想息红泪。
他没有告诉戚少商,其实在他们离开香港前往内地的前一个礼拜,息红泪曾约见过他一次。
那天的风很大,息红泪穿着红色的大衣,在浅水湾畔站着,清绝明和地对顾惜朝笑了一笑。
她真的很美,顾惜朝看着她,这个女人,实在是美得让人不可想象,但却和那些所有依仗自己的美色委顿男人的女人不同,她自有她不可扼灭的一份坚毅果断和特立倔强。
他看着她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他知道,前世的戚少商负了她,一千年后,仍是一样。
他只是没有想到,她是来与他告别的。
“我要走了,在你们之前离开香港。”息红泪眼望着浪涛翻卷的灰色海面,淡淡地笑了一下:“明天一早我就去日本,有一个喜欢我的男人在那里等着我,他叫赫连春水,已经等了我很多年——”她笑了一下,听不出什么意味,“我们会在伦敦公证结婚。”
顾惜朝点点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帮我跟少商道个别吧。”息红泪忽然把目光转了过来,定定地望向他的眼睛:“你相信宿命么?”
顾惜朝眯起了眼睛。
她无声地笑起来,补充一句,眼神明明灭灭:“少商说你车祸之后,再也不做梦了。可是,你相信我们每个人,都逃不过前世今生注定的命运么?”
顾惜朝的嘴角牵了一下:“什么意思?”
息红泪敛了笑容,忧郁悲戚的目光在他脸上来来回回:“你是知道的。你明明知道一切,那个梦,前世所有的真相,everything,对不对?”
“息小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顾惜朝淡淡地移开了目光。不远处,一只海鸟箭一般冲飞而起,爪间一尾小鱼无力的挣扎。
息红泪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叹息了一声:“人类的心理其实很奇妙,并没有太多的道理可言,比如有时候明明知道再走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也知道自己承担不起,我们却仍无法回头——这样说也许有违我的专业研究,但可能冥冥中有些东西早已注定,我们要做的,只能是选择信,或是不信,你说呢,顾惜朝?”
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同时语调变了一变,很有些凛冽和锐利,和她平素的淡定温和迥然而异。
顾惜朝喉咙里哑哑地翻涌了一下,低下了头,两秒钟后迅速地抬起,向她说:“谢谢你的忠告,一路平安。”然后转身。
“请等一下!”息红泪大声叫住了他。
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盒录音带,她走上几步,递到他眼前:“这个,请你帮忙转交给少商。”
顾惜朝若有所动地咬了咬嘴唇,接过了录音带,眼睛里有难以察觉的微芒一瞬而逝。
息红泪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自己的视线,黑色的风衣在风中翻卷,像伤极倦极的飞鹰的翼。
她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有一些温热从她眼角挥发,蒸腾成冰凉的烟气,飘落在寂静的天地间。
息红泪的身影在海风中凝固了很久。既定的宿命到底能否逃脱呢?那他呢?他们呢?还有……我呢?……

这似乎是入冬以来香港最冷的一天。风声带着穿破耳膜的戾锐,袭击着在这未至的黎明前离开的人们,归途,或是歧路。
就要离开了——息红泪回身望了一眼,凌晨郁霭茫茫的维港,红色射灯穿破云层,却不能照亮这尚在沉睡中的城。
呵,香港。
她勾起嘴角,到最后的离别,她竟都似无法看清这座城池。周围是一片类似灰烬的颜色,正如散尽的繁华,冷却的深情,和无涯的寂寞。
于此,自己终只是一个过客,对他……亦如是。
收回目光,息红泪想起顾惜朝最后那个幽幽绿绿的眼神,额角突然一跳。
那盒录音带,她无法确定顾惜朝会否交至戚少商的手上:顾惜朝的病情录音——某次脑部高热后引起的癫狂隐患,他现在似乎恢复得很好,但发作起来那种无法自控的可怕,任何人都想象不到——包括他自己在内。
还有,她从英国那家医院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些线索,证明顾惜朝跟欧洲某地下华裔组织有特殊关系……
她本想直接给戚少商电话,她本想直接告诉他,要他小心顾惜朝——因为她知道,宿命没有完,它不会放过他们的,那个纠缠了他们一千年的梦魇它不会结束!
……如果对前世自己做过的一切不曾后悔,那命运就将一次又一次地重演,重演,直到毁灭。
但,她却又那么希望他们能够逃脱。悔吧!悔了吧!像她一样,放弃掉前生的一切——一切对戚少商的深情与痴心,一切对他的付出与牺牲——为什么不可以后悔?为什么学不会后悔?!她要自己后悔,她要自己在这一世逃脱宿命的绑缚,去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无论这个决定有多么艰难,多么痛苦,但,她毕竟已决心开始尝试。
宿命是天生的,但道路可以由自己来选择。她把录音带交给了顾惜朝,她要让他自己选择。如果……如果他肯把过去的全部放弃,如果他能真的完全信任戚少商对他的爱,如果他能把带子毫无保留的交给他,把自己的过去毫无保留的交给他——决裂或是原谅,突破宿命或是重蹈复辙,至少,努力过,就无悔。
否则,否则……
她不知道顾惜朝会怎么做?
太爱反会怀疑,太在乎反会不能纯粹,这是宿命,也是心魔。
这一世,他们,能改变那一场梦中绵延至今的……杀戳么?
——她为他们,留下了最后一线希望。
她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轻轻一叹,息红泪拿出手机,拔了一个号码。
“喂,赫连吗?我明天就到……嗯,决定了,不做医生了,跟你去做家庭主妇……呵,OK,东京成田机场见,我们一起飞伦敦,正好还赶得上那天到那里过平安夜呢……”
三万英尺以外,这里的一切,于她,都将成为一场无着无依的旧梦了吧。
她愿意相信,大雪覆盖的伦敦,比这无雪的香港,更加温暖安好。

佛说一切法,为度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

谁没有做过梦?梦里有快乐,有悲伤,有苦涩,有惊喜,有背叛,有执着,有生,有死,有停不了步的追寻,和,某一场无可料知的伤杀。
有解不开的因果,有宿命无法超脱。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你,相信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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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4日。
午后。
晴。
银川某个不知名的小县城外的宋代城墙遗址,三三两两地散落着几个游人。
景点门口卖门票的小姑娘把围巾拉严实了点,目光仍牢牢地盯在那两个刚进来的游客身上。
这两个男人都很好看——小姑娘可着劲儿地想:他们一个脸上总挂着早春四月天的笑容,两个酒窝能把人醉死了去;另一个清冷冷地剔着眉毛,偶尔一露的笑容倒比虎尾溪里映着的那抹上弦月还勾人心!
今天听说是外国的圣诞节,现在大城市里都流行过这个,这两个游客像是从南方很远的地方专门赶过来的,偏挑了这么个旅游淡季来,又都生得这样一副好模样,在本来就寥寥的人群中扎眼得很。
只见他们分别穿着白色和青色的羽绒大衣,在溪边和城墙下逛了很久,一会儿停下来拍拍照,一会儿又静静地并肩站在一起勾首望望天,很是亲密的样子,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全没注意到自己脸上早已经烧红了一大片。

“惜朝,你肚子饿不饿?去那吃点东西暖和暖和吧?”戚少商扛着顾惜朝沉重的三脚架,有些气短地哼哼唧唧。
顾惜朝向不远处的“旗亭酒肆”看了一眼。也难为了这些今人怎么想得到,倒把这作为景点食肆会所的地方修建得这么……这么像它曾经的样子……
还有那四个高高飘扬在旗杆上的名字,旗亭,旗亭……这到底是创意的巧合,还是重逢的宿命?
心里不知为什么忽然一动,他温和地笑起来:“你先去吧,这会儿夕阳这么好,难得的景致,我拍几张照片就过来。”
戚少商撇了撇嘴:“那你快点。”说完忍不住偷偷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捏,这才小跑着向旗亭酒肆而去。
这一刻,任北风咆哮,夕阳却如金碎撒,温柔得让人鼻息间都不由带上了一股子淡淡的暖意。
万里苍穹深处,正有一羽孤鹰振翅高飞,倏然划过天际。

跟服务员姑娘要了一碗炖得酥软的红烧牛肉,一笼白面馒头,还兴致勃勃地点了一瓶当地特产的白酒,戚少商掰了一块馒头蘸了蘸温温酽酽的牛肉浓汤,搁进嘴里,只觉得浑身都溢满了幸福感。
从窗户里望出去,顾惜朝背着背囊,正往城墙上走去,浑身洒落着金黄|色的斜阳,这一幕搁进窗户四框里,本身就是一副美不胜收的景致。
意外的,他对这个地方并不感到特别熟悉。或许,那真是前生了吧,太遥远,遥远得他已经不复记忆——不过,牛肉汤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