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恰巧相遇





  “是我看轻了。”幸好没有存着侥幸心理动手,不然还真的是杀了她也没用。
  “喏,这里是八千两的银票,你点点。”她将几张银票放在桌角,推倒到我面前。
  我扫了眼,最上面那张便是三千两。
  可我一张都没拿,甚至连动都没有动它们一下,仅仅只是看了这一眼。
  我沉默地转身,准备推门离去。
  “小哥,怎么了?这些都是江西亨利银庄的银票,全国通用的啊!”她以为我怀疑这银票有问题,忙拉住我急急道。
  “白三娘,刚才我发的那誓言,只说玉到手,可没说过关于钱的问题,所以你不用担心,那誓言依然有效,只是这钱,我是不会拿的。”
  “这,可是……”难得这次,轮到我看她的惊讶表情了。
  回头,细细瞧着白三娘那娇美的容颜,深吸了口气后才开口。“我,从小就是孤儿,我不知道什么是母爱,但我知道如果一个孩子没有了母亲会有多凄凉……所以我不会害这孩子没了母亲。至于这些银票……白三娘,我挺喜欢你家白灵,这些钱就当我送给这孩子的见面礼吧,虽然俗了些,但谁让我浑身上下都没些值钱的东西呢?你不见得要让我把这刀送给他吧?”
  “季小哥,你……”她慢慢垂下头,松开拉住我衣角的素手。“那,三娘,代灵儿谢过小哥了……”
  我没再说话,抬头再看了眼榻上沉睡不醒的白灵一眼后,推开门大步离开。
  我季佑轩要对我的誓言负责,为了不让任何人起一点疑心,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二章

  回到镇上,找了间干净的客栈,吃了点东西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后我就上床睡觉。这么多天辛劳的跟踪我都没有好好睡过。
  半夜,突然听见街上嘈杂万分,睁开眼却看见房内一片红艳,耳边听得窗外有人叫着西边民户着火了。
  跃到房顶往西看去,果然那边一片火光,黑雾缭绕,看来已经烧了一会。
  风中传来哭嚎,心里猛地一沉。
  西边,那是白三娘的居处。
  莫非这女人为了消失得彻底而放火烧了自己家造成死亡的假相?能够想通,却无法接受。这么大的火,会害多少无辜?又有多少孩子会在这场大火中成为孤儿?
  忍不住一跃而下,向西而去。
  赶到那里时火势已经小了许多,估计再没多久就能扑灭。我四处看了看,那火果然是从白三娘的屋子烧起的,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
  刚想去帮忙救火,突然隐约听见有人叫我。
  “小哥……季小哥……”微弱得,断断续续的呼喊。
  回头,在人群中搜索,终于在对面漆黑的小巷中看见有个蜷缩在一起的人影。
  身后的大火猛地一窜,借着火光我看见一张美丽却苍白的容颜。
  很熟悉的脸,今天傍晚刚见过的人,白三娘。
  走进巷子,就闻见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走近了,看见她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靠着身后的墙,身上的衣物凌乱不堪,大半的香肩裸露在外,身上脸上都有伤痕和灼伤,脸上毫无血色,一脸惊惶。
  “小哥,你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她看见我,欣慰得笑着,一边伸出一只手,唤我过去。
  我在她身边蹲下,解下外衣披在她肩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姨呢?灵儿呢?”
  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自己放的火,莫非是有人和我一般追踪到了她?
  她紧紧扣住我放在她肩上的手,尖锐的指尖刺入我的皮肤中。“救救灵儿,求你快去救他!”
  话音刚落,她猛地抽气,一边支持不住侧倒而下摔进我的臂腕中,我想扶她坐好,这时才看见她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整个刀身都没入她的腹中,鲜血早已润湿了她的衣物,地上也已经积了一滩血水。
  “我先带你去看大夫。”我拉起她另一只胳膊准备将她抱起就医,却被她反手一把抓住。
  “小哥,去救灵儿,我已经不行了,求求你一定要救出灵儿啊……他们,他们要卖了他做娈童,小哥,求求你帮我救救灵儿啊……”
  她的眼中满是绝望的疯狂,不顾着自己已经在吐着血丝只是一遍遍求我救她的儿子。
  “白三娘你不要这样,我答应你一定会救出他……”
  闻言,她立刻放开我,一只手指着个方向急道:“那里,他们是往那里走得,我听见灵儿的声音是在那里消失的!”
  我点头,轻轻将她的手放开,起身刚想离开,想想后又转身。“你怎么办?你的伤势很重,再这样下去……”
  “我会死,我知道……”她摇头,笑着打断我未出口的话。“流了这么多血我早就知道我的日子到了,留着这口气在,只是想撑到你来……小哥,你的眼中是未泯的善良,所以我猜你一定会来看的……姨,在房里,我救不了她,可是灵儿,灵儿……”她剧烈地喘息,血丝从她粉白的唇角蜿蜒而下。“小哥,救出灵儿后,带他去金陵苏家,他爹,叫苏亦枫。你和他说四月十二,西湖,离恨天,他就知道了……不要,不要告诉他我是谁,让他一直以为我只是个渔家女吧,拜托了……”
  她进气比出气少,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我知道她差不多已经快死了,她真的只是撑到我人来而已。
  “我知道,你安心去吧,我一定会将灵儿带去苏家交给他爹。”
  “小哥,”她突然睁开眼,开口唤住准备离开的我。“季小哥,三娘给你一个忠告……你不适合当杀手,你的心不会被血染黑,只会逼自己陷入疯狂,三娘劝你早些脱离这个吞噬人的行当比较好……”那声音渐轻,直至细不可闻。
  “谢谢,我记下了。”
  心里有丝感动,在她生命的最后,心中还有为我这个几乎可算是陌生人的杀手担忧,光为了这点,我也会尽心尽力救出她的儿子吧?
  当我离开那黑暗的巷子时,身后已经没有了呼吸声。
  最近我似乎都在跟踪,做着赔钱的买卖。
  先是有钱不赚的白三娘,再是无钱可赚的“他们”。
  杀了白三娘并带走她独子白灵的“他们”。
  那些人是谁我并不知道,但白灵我看见过。一路上只要打听谁看到过这么个美少年,就很好找到他们的行踪。
  他们一共有三人,身上没有携带明显的兵器。
  这样的人只有麻烦,因为你不会知道他们究竟是使拳还是用什么。如果战斗途中对方突然掏出个陌生的家伙,那可真的是恶梦。
  如果是特殊类兵器,那就是恶梦中的极品了。
  曾经有次我接了个单子,那家伙用的是把铁伞,既有棒的缜密又有刀的大气,伞尖还能像判官笔那般点|穴。最要命还是那几根铁伞骨,居然能当暗器射出,尖锐的尖端差点让我的肩膀多了几个洞。
  而那人的资料,却是个用大锤的。
  虽然最后我还是完成了任务,但也有将近半年无法开业。从那以后我就更小心翼翼,人不可貌相,也不可以看表面兵刃。
  那三人长得倒是挺正规的,粗看像是一般行商人,如果不是一路上对白灵的下流言辞和上下其手,还真有些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跟踪错了人的感觉。
  是,他们是要将那孩子带到大城市里去卖了。若不是怕损坏了在他们眼中已是商品一件的白灵的身子而折了价钱,我想白灵决不会像现在这样安然无事。
  不过,为此我倒也是瞧见了好几次不堪入目的画面,那三人竟然会互相帮忙解决彼此的欲望。
  赤裸裸的三个男人,互相摩擦、吮吸、抚摸彼此的性器——为了白灵的清白着想(我实在怕他们哪天会忍不住侵犯了那孩子),也为了我自己的心理和身理着想(吐啊吐的我还是习惯不了),我觉得应该尽快下手。
  因为都是男人,我知道他们在何时是最松懈也是最累的。那天忍着看完一场丑剧后,我吹了迷香让早已精疲力竭的他们陷入沉睡,然后抱走也昏迷了的白灵。
  因为没有人知道玉在我手里,所以我想先将他送到他爹那里,再将玉送还给关东李家,所以我们踏上往金陵的路。
  白灵是个很奇怪的孩子,程度和他的外貌成正比。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漂亮的人,不管是男女老幼,甚至连他娘和他一比,也成了普通。
  同样的,我也从来么有见到过这么不像小孩的小孩。
  其实从最初追踪带走他的那三人时我就有这感觉,不管是三人对他的淫词秽语还是轻佻的抚摸,甚至让他在一边看三人淫乱的丑态名为学习观摩时,他都是带着笑容的,好像那笑是刻在他骨子里般。
  只是,他的眼中是冰。
  这根本就不该也不会是一个他这年纪的孩子应有的表情。
  自从被我带走后,初时的冷淡戒备在听见我开口后突然全没了,却变得喜欢和我粘在一起。
  是另一种形式的防备,还是将我认成了救星害怕那三人再带走他?
  他根本就不必那么害怕,我为了不让人家发现,也为了防范因为他的外貌可能有的麻烦,早已将他的脸抹黑,怎么看都和当年的我一样,小叫化一个。
  不管怎样,他都太粘我。
  吃在一起,睡在一起,走路是要拉着我的手,赶车骑马时要缩在我怀里,甚至连我出恭时,他都要守在门口。
  我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能因为性格,也可能因为一直没有交谈的对象。他也很少开口,除了回答几句我的问话,我和他之间几乎没有交谈。
  比如,想吃什么?“随便。”
  比如,累不累?“你背我。”
  再比如,这儿的风景不错?“我想睡觉。”
  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们要去哪里,他也就一直沉默地跟着我走。
  当快到金陵时,我觉得还是应该和他说一下,至少让他心里有个数。
  “你有个亲生的爹爹,在金陵。你娘走前托付我将你带到他面前。”
  这天在旅店,洗完澡后我和他坐在床上,我边给他擦干头发边道。
  他回头看我眼,转头不语。
  “……金陵苏家,是大户望族,江湖中也是很有分量的大家族,还有人在朝中当官,我想你过去后,应该会生活得很好,”我将我所知道的一一告诉他,我想他的沉默是不知道那里的情形而担忧将来吧?“你爹苏亦枫是本家独子,你不用担心过去了会有人欺负你……”
  “季佑轩,为什么我不能继续这样跟着你?”他突然开口打断我的絮叨,一边在我怀里转身,面对面地看着我。
  “我是个杀手啊,怎么带孩子?”
  “你认为我是个累赘?”他的眼中立刻有着受伤,但仍昂着头,那双漆黑的星眸直视进我眼底,让我移不开眼,连想好的腹稿都说得断断续续。
  “不是,你当然不是累赘,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我是个杀手,又是个没带过孩子的粗人,没有信心能将你养大成|人然后成材,那我多对不起你娘啊,何况你娘当时说过要我带你去见你爹……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叫季佑轩?”
  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他才是。
  他冷然一笑,好似一朵晶莹的冰花在我眼中绽放。不过他的眼神不太好,那是他常有的瞧人的眼,将别人都看作傻瓜般的嘲弄。“你以为那天我真的睡着了?”
  “啊?”
  “我在装睡。不怕老实告诉你,那天其实你差点就死了。我娘根本就没有点了我姑婆的|穴道,那叠钱里面也夹杂毒药。只要当时你动了那叠钱,你就会中毒,而我姑婆也会和我娘联手杀了你。”
  “也就是说,当时你娘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只是个骗局?”我着实愣住了,那么我最初对白三娘那份母爱的感动,不就是个傻子般可笑?
  他耸肩,一手拉着我未干的头发扯扯弄弄着玩。“那倒也不是。我娘说,好的谎言里面必然参杂着三分真。我娘的确没有能打赢你的自信,她听你在窗外的呼吸吐纳就知道你内力不错,所以才会用这法子。幸好你没有拿那些银票,不然你今天也不会在这里,我娘也不会因此相信了你而将钥匙给你,她知道玉在她手上总是个祸害,还不如还了回去。可是,如果当时你真的拿了银票……”他突然一顿,放开我的头发一头钻进我的怀中。“……谁知道事情还会不会变成这样呢?”
  “那天我走了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他想起了当天。这么多天以来,我们第一次谈起这个话题。他没有说过,我也不敢问。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抓住我衣襟的手,紧了紧。
  犹豫了下,我终于还是轻轻抚上他的头,手指顺着他乌黑的长发。“对不起,我不是想让你回忆痛苦……”
  他在我怀中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