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与泰





  终于,累了,也就睡着了。
  欲求不满,似乎就会作春梦。
  简直让我幸福到流泪的梦,泰温柔地吻我,长长的手臂环抱着我,轻轻磨娑着我的脖颈。
  不要醒好了,就这样在梦里被你吻下去。
  触感如此真实的春梦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得,那种撩拨人心的肌肤相亲,让人销魂。
  我被亲的受不了,迷迷糊糊地抬手,泰,不要了,好痒。
  到底是做梦,抬起的手也软绵无力。
  我很努力地挥手,感觉却越来越清晰。
  腰上的力量越来越紧,梦中的泰很用力地环抱我。
  直到有濡湿的嘴唇覆盖上我的,自喉间发出不自禁的呻吟,我才惊觉根本不是梦。
  惊恐地想坐起来,却从背后被紧紧地搂住。
  泰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我颈窝传来。莲,我回来了。
  我整个身子都窝在他的怀抱里,他贴着我,手掌不自觉地扶在我的胸脯上。
  我的脸滚烫,轻轻地挣扎。泰,放开我。
  他却执拗地说,不放。
  我更用力地挣扎,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他低呼,你不要再乱动了。
  神经大条的我这才发现泰的身体的某一处已经起了变化。
  我羞愤地乖乖安静下来。
  我用蚊子一样低的声音说,你不是说对女人没有反应?!
  泰扳过我的身子,黑暗中我看到他明亮的眸子,他说,因为我爱上你了。
  这样令人心醉的声音,如何叫我不受蛊惑。
  我用力抓着他T恤的一角,要大口大口喘气才能抑制心脏的剧烈跳动。
  他轻笑,扶着我的后背,把头凑下来,又深深吻我。
  唇舌相交的一刹那,我察觉他有些不自制地加重了抱住我的力道,似乎要把我摁进他的身体里。
  我的思维暂时中断。
  什么韩国,都见鬼去吧,我爱泰,我想呆在他的身边。
  他慢慢解开我的扣子,柔软的吮吸,星星点点。
  我闭着眼睛,微微发抖。泰说,你紧张么。
  摇头。我愿意。
  他更加温柔地轻轻抚摸我。
  黑暗中,我问,泰,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他正脱去套头的白恤衫,赤裸的精壮身体令我心神荡漾。
  他说,你吻我的时候。
  我一愣,心里有某种奇怪的感觉。
  我的热情好像被削弱了一些,我说,那阿拓呢。
  泰的眼里有明显怅惘的光,阿拓是不一样的。
  他顿了顿,你比阿拓更重要,语气却有些犹豫。
  你的泪水比阿拓更让我心痛。
  我的心钝痛,终于明白反复折磨我的心魔究竟在何方。
  我轻轻拂下泰搂着我的手,抚摸着他英俊的脸。
  银色月光下,我们裸裎相对,这样美好纯洁的身体,却隐隐有着决绝的悲伤。
  对不起,泰,我不能留在你的身边。
  为什么。他的表情如此无措,令我几乎说不出口。
  是的,我爱你,泰,我爱你就是爱你。
  我从来没有那你来和祁连比较,哪一个对我来说更加重要。
  我的真心,我随时都可以确定,它只指向一个方向。
  我悲哀地看他一眼。然而,泰,你对我的心意,难道不用比较就弄不清楚吗?
  他的神色变得仓惶起来,他说,莲,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看着他,我说,泰,很多事情我们必须要坦白。
  也许我的要求真的很过分,我自己的标准根本不应该强加在你身上。可是,我只是想你能够付出和我同等分量的爱情,可以么?
  他没有说话,那是一种我在一向沉稳的泰的脸上,从来没有见到的迷惑。
  优雅迷人的泰,沉默少语的泰,胸有成竹的泰,居然露出“我不懂”的神情。
  师兄对我说,他喜欢我,可以连我爱你的那部分都接受。
  可是,我没有办法这么做。我没有办法接受一个心里藏着别人的人。
  我是这样的自私,我的爱情是这样的独裁与专一。
  泰,如果我们不能完全的爱对方,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会离开,我还是会去韩国。
  他一把扑过来,抓着我,揉进他的怀里。莲,你不能走,我需要你!
  我轻轻摸着他的长出不久的短发,柔软有型,不过多久一定可以变成以前那样迷倒众生的样子。
  泰,你这样的感情,我不能要。
  你没有搞清楚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角色。不要这样着急地说爱我,好吗。
  我慢慢仰起头,搂着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脸颊。
  如果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那么来韩国找我。如果没有,我们各自慢慢习惯忘记。
  泰,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请你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
  他的眼眶湿了,我以为他再也不会流眼泪了。
  然而,他的泪还是为了我奔涌而出。
  我慢慢直起身子,整个身体裸露在泰的面前,也许这是最后他记得我的画面。
  我笑起来,真诚而感伤。
  泰,你的头发长出来,很好看,衬你。你一直都是那么英俊。
  我走了,保重。
  上飞机前,我把我的画集封好交给了常笑。
  我告诉他,如果泰决定了来韩国,就把这个交给他;如果不来,就请烧掉。
  常笑说,这是什么?
  我笑笑,一个赌注。
  泰没有来,我们看到彼此都会受不了。
  我明白他,然而,我没法帮他,这是我们的爱情,必须独自面对。
  飞机升上云霄的时候,我的心情突然变得不那么沉重了。
  也许,我下了一个不得了的赌注,也许一生都没办法弥补。
  然而,泰,为什么,我有种感觉,我们之间的红线似乎根本没有断。
  我在某一处,等你。

  尾声

  地点:济州岛
  时间:十月
  人物:我
  事件:I am lost
  啊啊啊!!仰天大叫几声,实在没有搞懂,为什么祁连师兄说的15分钟就能到的邮局,我整整踩了1个小时还是没有踪影?
  停下脚踏车,喘着粗气环顾四周。
  来韩国已经2个月了,我还是没有习惯这个岛国蜿蜒的坡道。本岛还好,这个月来到济州岛写生,真是让我见识到没有四轮汽车,的确是一大憾事。
  唉,又想起师兄敲我的头,不留情面地斥责我在考取驾照问题上的不思进取。
  悔之晚矣,完全没有想到在这里骑个车会是那么累的事情。
  十月的济州岛,虽然空气里有海风带来的微微咸味,但一如既往的干燥。
  阳光虽然不像夏天那样刺眼,晕乎乎的我还是下意识地抬起手。
  穿过指缝间隙的阳光,让我微微眯眼。
  汗水渗出,汗衫贴在背上,风吹过,才觉得舒爽。
  2个月了,我的插画梦开始步入了正规,一直在本岛赫赫有名的华裔插画家崔楚姬决定雇我作助手。
  今天去邮局,就是取一下她从本岛寄过来的包裹,有很多相关书籍和画具。
  这里和喧闹的大都市完全不同,静谧安宁,小小房子,精致可爱,如同童话世界。
  早晨起来,去木石居或者日照峰写生,会看到温顺的狗狗跟着主人一起晨跑,和我一起在十字路口静静地等待红灯变绿灯。
  然而,此时此刻,却突然地怅惘起来。
  好像一场梦,转瞬之间,已经在异国了。
  午夜梦回,仍然有种错觉,是躺在泰的大床上。
  洁白床单,月光透过窗户,满室银辉。
  好像随时随地,他的手臂就会从背后环绕。
  可是,我的背后空空如也,我只能蜷缩了身体,慢慢地在回忆里入睡。
  Black Stone,英俊男人,同居岁月,终于成了回忆。
  掬在手心里,温柔地疼在心里。
  祁连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他对我说,莲,你绝对会后悔的,你根本是在乱下赌注。
  爱泰,就要留在他身边。
  有时候,我是有一点不确定,然而,却从不曾后悔。
  我的爱,没有办法容忍不纯粹。
  他说,你死拗。
  我笑。
  对于祁连,我一直是有愧疚的。
  他对我的感情我无法回应,时至今日,他终于也放弃了。
  他现在常常摊手跟我说,莲,我真搞不懂你,你和泰明明彼此相爱,你却忍心不见他?!难道你不想他?
  我想他,很想很想,每时每刻都期待着能再见到他。
  也有偷偷地打电话回去Black Stone或者泰的家,听到“喂”的一声,就把电话挂掉。
  可以回味泰的声音很久很久,他清朗舒服的声音。
  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泰?你的决定是什么呢。
  我的嘴角有点微微上扬,因为想到了祁连诧异的说话,真没想到,等待也可以让你这样地充满期待和莫名雀跃。
  好期待,再见到你的那一刻。
  不过,当务之急,是找到正确的出路。再度加大马力,骑过一个小坡。
  似乎越来越不对头,想找一个路人问下路,停在路边,却是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正巧,有辆吉普车缓缓开过,车里似乎还在放着音乐。
  开近一听,我几乎笑出声来,居然是邓丽君的甜蜜蜜。
  开车的是位打扮很入时的老先生,样子很酷,正巧在路口停下。
  我急忙跑过去,Excuse me;Sir。
  他看我一眼,居然用纯正的中文说,中国人么?
  我大吃一惊,点头。
  他笑笑指指音响,我喜欢中国的音乐和文化。
  内心狂喜,要知道来了韩国那么久,居然连一句完整的韩语都不会说,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韩国同事们齐心协力教过我很多日常用语,什么小姐,先生的称呼,还有你好、早上好之类的,可我全都记不住。
  我还很严肃地对祁连说,师兄,那个那个韩国人讲话为啥米都是像在吵架啊?
  祁连说,哪有!
  我说,有有有,好像接电话的时候要说什么“他不塞油”,嘴巴要像机关枪一样动动动,还有那个让人头痛到死的敬语。
  我撅起的嘴巴让所有的韩国人笑到趴下,祁连说,好了好了,小鸡要啄米回家啄去。
  我承认,我对于韩语一点天赋也没有,好像我到如今都没有搞清楚哪一个是“小姐”,哪一个是“大叔”。
  唯一记得的一句话,是称赞女孩子非常非常漂亮的。
  韩国同事对着我说了一通,一拍大腿,牢牢地记住了。
  我说,这不就是“母鸡母鸡一包药”么?!
  很多同事因为笑得太过夸张,导致后来几天连续横膈膜酸痛。
  如今碰到谙熟中文的老先生,怎能不叫我感动到泪流满面。
  果然,老酷哥替我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
  挥挥手道别之后,不到10分钟就找到了邮局。
  取出了包裹,沉甸甸的,拆开瞄了一眼,都是画集和画笔,回家再细看吧。
  沿途路过济州岛最大的旅馆,LOTTE HOTEL,庄严豪华,设计也是独具匠心,环湖一周,建筑与树木错落有致,赏心悦目。
  它的势力范围极大,周围几乎没有什么民居。
  蓝天白云,沿着内湖慢慢地骑车,头发被吹得乱乱的,闭着眼睛感受美好的天气。
  转弯的时候,依稀见到有两个男子在路的尽头行走。
  初时未加注意,定睛一看,居然有一人身形似极泰。
  我大吃一惊,急急地骑过去,却人影全无。
  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遍寻不着。
  心想些许是自己看花了眼,咯咯地笑起来,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泰,我真的,好想你,快来吧,我等你等得心都痛了。
  用力太多,骑车都有点晃晃悠悠。
  没几步,看到LOTTE HOTEL的一个工作人员在内湖边上休息,还是不死心得趋前询问。偏生她英文极烂,一个劲得跟我说一些根本听不懂的不知哪国鸟语。
  我问了好几遍可否看到两个男子经过,却纯粹鸡同鸭讲。
  极度懊恼,最后豁出去的大喝一声,阿加西!!
  然后,那个女生不吱声了,双目疑惑地看我,直到把我看得毛骨悚然。
  我心里抖豁,应该没有错啊,这个不是“小姐”的称呼么?
  于是再度颤巍巍,很没有底气地叫了一声“阿加西”。
  就在这一瞬间,从我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我服了你了。阿嘎西才是小姐,阿加西是大叔啊,傻女!
  我握着车把的手居然抖起来,侧过头去,内湖边上的荷兰风车下,生生立着一个人影,背着光,看不清楚他的脸。
  然而,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声音,怎会让我忘记。
  他缓缓地走近,像俊美的神邸从云之彼端光之间走出,让我目眩神迷。
  我兀自放掉车,任凭它倒在地上,画集散落一地。
  我慢慢地走上两步,他已经来到我的跟前。
  伸开手,脸上一如既往的精致五官,却比以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