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出书版) 作者:楚国(2013-1-24出版)
一时之间,短刃、毒针、袖箭齐发,往巨虎射来,却也射向虎旁的萧冰,萧冰急忙几下飞点上树,避过数根毒针,骂道:「笨蛋!我还在,想射死我?」
又一根袖箭不偏不倚射断了他所立树枝,萧冰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下来,他轻功绝伦,身子尚未落地,以手掌拒地,一撑便跳跃而起,伟然立在地面上。
残存的三名寨众大叫:「寨主轻功举世无双!」「寨主毒器见血封喉!」「连这大虫都已经僵毙倒地了,哈哈哈……」
萧冰举扇,不疾不徐地说道:「何谓英雄风采?当短衣搏虎,笑傲山林……」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见到自己的掌上,刺着一根蓝闪闪的毒针。
萧冰气得破口骂道:「快把解药给我!」
「是!」其中一人连忙将铁盒抛去,好在这回他稳稳地接了,正要打开快点服下解药,赫然发现盒上上了锁。
「快打开解药盒!」萧冰喝道。
「启……启禀羽扇绝尘智无双萧寨主,钥匙没带出来……」
毒性迅速发作,萧冰以最后的神智叫道:「快……快带我回去服解药!」
三人连忙奔上前去,扛起萧冰,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其为北宫黝之敌耶?其为子车氏之风耶?哀哉,爪牙虽猛,奈何没带钥匙。
第六章 童蒙时来会
那头母虎横倒在地,身子虽还在喘息起伏,却中了剧毒,心脏被毒刃刺穿,脑骨也被击裂,已经活不了了。
它拼命撑起身体,摇晃不稳地起了身,一面流血,一面拖着无法动弹的后腿,辛苦地步入洞中。洞内满目血腥,尸横一地。
母虎连步子都发着抖,轻吼着,拖行到了两只幼虎身前,缓缓趴下。幼虎咪呜咪呜叫着,趴挤上去,找寻着母虎的乳头。母虎低头轻舐幼虎,眼中流下一滴泪水,望着幼虎趴在它的腹部,用力地吸奶,才缓缓地将头低下。
云若紫将陆寄风的头放在自己腿上之后,便一直握着陆寄风的手,不愿放开。此时见母虎重伤而回,直觉到母虎已经奄奄一息了,她注视着母虎,直到母虎低垂的头歪倒一侧,再也不动。
云若紫茫茫然地看着幼虎吸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这种心情是什么呢?从未悲伤过的云若紫觉得心脏好像要被压扁了,无法呼吸,可是又不想大力吸气,只能呆坐着。
她一直呆坐到黄昏,幼虎早已喝饱,睡过一觉,又爬起来玩闹。母虎仍没有动一下,云若紫也没有动过。
她希望母虎能活过来,她也希望怀里的陆寄风能活过来,向来她的愿望都会实现,因此云若紫耐心地等着,不敢乱动,似乎最微小的动,也会震散了她的心愿。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落,星月灿然,玩得饿了的幼虎再去吸母虎的乳汁,然而吸了许久,母虎已经完全冷了的身体无法再制造出母乳,幼虎怎么吸都吸不到东西,还是不停地吸,不肯放弃。
云若紫很想抱走这些幼虎,不忍看它们死命地吸着死虎的乳头的样子,但是云若紫又一点都不想动,只希望自己快点醒过来,醒来时一切都还好好的。
怀里的陆寄风好像动了一下,云若紫低下头去,已经许久都没有动过一下的陆寄风,竟低低呻吟了一声,握着云若紫的手紧了一紧。
「寄风哥哥……」
云若紫轻轻一唤,想不到一开口,眼泪就断了线,大颗大颗地落在陆寄风脸上。
陆寄风慢慢睁开双眼,声音干哑地说道:「你没事吧?」
云若紫咬着唇,摇了摇头,头一摇,眼泪就有如花瓣上的露珠般,一颗一颗地坠落,碎散。
陆寄风不知自己的伤有多重,看着洞外是黑夜,一时之间脑子里也没有时间观念了,根本不能想大概已过了多久,他只知道要让云若紫不怕,让她安全,便强打起精神,道:「没事就好……我也没事,让我再睡一下……」
云若紫依然咬着唇点头,头一点,眼泪还是颗颗堕下。
陆寄风也不知道自己双眼一闭,是不是能再睁开,只清楚地感到云若紫冰冷柔软的小手,在他的鬓边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动作很温柔,很小心,却有种莫名的沉重。
然而,知觉却渐渐清楚,脑子也慢慢动起来,被划断的喉咙已经不痛,除了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之外,并不怎么痛苦。陆寄风抬起无力的手,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颈子,触手处只是干掉的血片或血块,却怎么都摸不到伤口。
陆寄风难忍讶异,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道:「若紫,你看我的脖子伤口怎样了?」
云若紫瞪着被泪洗净的眼睛,将脸凑上去看,道:「没有受伤了,他们割开你的脖子,现在好了。」
陆寄风大惊,还没想通怎么回事,云若紫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紧陆寄风,泣不成声,含含糊糊地说了些话,却哭得说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就算云若紫不说,陆寄风环顾周围,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头母虎浴血处处,僵硬的躺姿已说明了一切。
云若紫一日惊怕,哭了许久才抽噎止声,抱着陆寄风睡去。陆寄风却觉精神饱满,好几次试着要拉开云若紫,将她抱到草堆中躺好,但总是他一拉开她的小手,云若紫必会惊醒,更紧地抓着陆寄风的衣服。
陆寄风只好抱着她大半夜,一直到天快亮了,云若紫才真正睡熟,而不知道陆寄风的动静。
陆寄风将她放在草堆中与幼虎一起躺着取暖,动手将洞穴中的尸体一一拖到外面,抛下山崖,他很怕尸体又引来食尸虫或是猛兽。
本以为死的都是大人,每一个都是逾百斤的身体,拖动起来必定非常艰辛,想不到重是重了点,却没有想象中困难。
陆寄风一面拖尸体,一面难忍满腹狐疑:
「我的手脚明明断了,怎么会一夜就痊愈?我的颈子被割断,血还跑进气管里,怎么会醒来连伤口都找不到了……?陆喜以前常说我太瘦弱,怎会今儿一丢石子,就砸断了一个大人的牙?我是陆寄风吗?我没有这么健壮啊……」
将尸体一一抛下山谷之后,只剩下母虎和一头幼虎的尸体,他却无论如何狠不下心将虎尸也丢下去。
天已大明,陆寄风取过那几个强盗丢在原地的刀,开始扒土挖洞,准备好好葬了这头对自己有哺育之恩的老虎。一直挖到太阳高照,挖出一个七八尺长、五六尺宽的大洞,刀已挖断了两把。他口干舌燥,却也不怎么累。
洞中传出云若紫的一声尖叫,陆寄风丢了刀奔进去,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云若紫哭道:「你不见了,猫妈妈不见了……呜……」
陆寄风抱紧了她,道:「别哭,别哭,我陪着你。」
云若紫抽泣着,转头看见两虎的尸体,眼泪又落,她已经哭得两眼红肿,可怜万分,陆寄风很想替她拭泪,但自己两手都是泥土,只好柔声劝慰,道:
「猫妈妈和小猫儿都到天上了,你不要伤心,我的爹娘也在天上,会照顾它们,它们去找我爹娘了。」
云若紫哭道:「你骗我,猫妈妈和小猫都不动,都在流血,你去叫它们起来。」
陆寄风有点束手无策,道:「它们真的死了,每样东西都会死的。」
「死?」云若紫稍止哭声,「可以不死吗?」
陆寄风道:「天底下没有不死的。」
「死了去哪里?」
「去天上,天上跟我们这里一样,我爹我娘都在那里,那里也有很多猫儿、狗儿,而且那里的人都好得很。」
「比你好吗?」
「比我好多了,所以猫妈妈和小猫就不要回来了,他们去跟别人玩儿。」
云若紫半信半疑,怔怔地看着陆寄风。
陆寄风道:「你饿不饿?渴不渴?」
云若紫点了点头,陆寄风道:「你知道有水的地方在哪里吗?」
云若紫还是点头。
「你认得路,就带我去,我们先找点吃的再回来。」
云若紫指着两头摸索母虎乳头的幼虎:「我们把它们也带去。」
这两头刚出生的虎,每头至少也有十斤重,走路都走不稳,两个小孩子如何抱得动?陆寄风道:「我们去去就回来,它们不会跑走的。」
云若紫转身奔到幼虎身边,抱着幼虎,用力摇头,看样子她是绝不肯再离开这两头虎子半步了,陆寄风没有法子,只好依她,道:「好吧,我们把它们也带着。」
陆寄风试着一抱,竟不觉重,想想早晨拖尸体的怪事,便试着一手挟一头幼虎,果然就只像携着两个装衣裳的包袱一般,没有多大的妨碍。
陆寄风灵机一动,蹲了下来,道:「来,你骑着我的肩膀,我载你。」
云若紫好奇地跨坐上去,两手抱着陆寄风的头,陆寄风掖下挟虎,肩上扛人,果然不觉有多吃力,玩心大起,笑道:「你抓紧我,我要跑喽!」
说完,朗声呼啸,狂奔而出,但闻耳畔呼呼风响,面前景物飞掠,竟与骑着快马飞奔不相上下,云若紫高兴地尖声大叫,忘情而笑。
「往哪里?要往哪里?」陆寄风一面飞奔,一面大声问。
云若紫尖叫、笑着叫:「往东!往东!」
陆寄风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跑这么快,只顾拼命跑,发挥一切能力地跑。云若紫兴奋得什么都忘了,清脆的笑声响遍天边,突然叫道:「跑过头了!跑过头了!」
陆寄风紧急煞住脚步,喘着气,与云若紫两人又同声大笑,掖下的两头幼虎却叫得更大声更卖力。
云若紫指回西南方,道:「那里有泉水,好马儿,转头过去!」
陆寄风一笑,往西南边再跑,这回放慢了速度,云若紫指点小路,越过一片树丛垂藤,眼前赫然已是一潭幽泉,碧紫色的水光潋滟,倒映着蔚蓝天空与片片白云,日光洒在水面上,有如片片锦鳞光辉。
陆寄风放下幼虎和云若紫,两人两兽趴在水边,大口喝水。幼虎一整日未吸到母乳,虽然是连视力都还未长成的婴儿,也本能地学会了喝水。
陆寄风喝饱了水,揽泉洗面一番,水中映出自己的面孔,依然是他熟悉的旧容颜,只是气色不但没有因风尘而憔悴,反而红光满面,丰盈充润,令他颇感奇怪。
云若紫挹清波而濯足,一双雪白得几乎透明的小脚在水中更是照曜如玉。云若紫突然间起了身,一件一件脱去衣裳,跃入水中,放怀浸水。陆寄风提醒叫道:「小心水深,别滑了脚。」
云若紫整个人泡在水里,笑道:「水好冰!你要不要下来?」
陆寄风一想,也觉水清诱人,便也脱了衣裳跳进泉中,果然冰冷沁人,舒适难言。陆寄风一面留意着两头在草地上抓虫扑蝶的幼虎,一面留意云若紫,不让她离开太远。
洗过这一番冷浴,微风轻柔,两人坐在草地上,云若紫以怀中玉梳梳理过头发,也替陆寄风重新梳好发髻,用红绒线绑理整齐,笑道:「你现在不像一头泥猪了。」
两人相视一笑,陆寄风找了些可食的野果,两人填饱肚子,云若紫道:「小虎子吃果子吗?」
陆寄风这才想到两头尚未断奶的幼虎不能光喝水,皱眉道:「它们只能喝奶,我想想办法……」
云若紫站了起来,两手围在口边,发出长啸。
陆寄风吓了一跳,她的啸声竟似虎似狼,但高亢清远,不知这小小身体,如何能发出这样高远悠长的声音?
不久,树丛间沙沙声动,密草中钻出一头极大的狼,陆寄风惊望着云若紫走上前,将狼拉到两头小虎边,母狼的腹部重甸甸的,好像涨满了乳汁。
母狼躺了下来,云若紫把幼虎拉上去吸奶,幼虎不习惯狼的气味,本来还摇头晃脑地抗拒,闻到乳香,才渐渐安静,趴下来开始吸狼乳。
正看得发呆,林间沙嘶之声又传来,缓缓走出另一头虎,云若紫的手摆了摆,那虎便乖乖坐在一旁不动。陆寄风背后被什么撞了一下,转头看,是一头豹,旁若无人地躺在一边,接着又步出两头狼,几只山犬,树间拍翅之声大作,一群各色各样的鸟儿,都栖息在周围树上,悠闲地啄羽,或是翘足顾盼。
短短的时间,这一处深山幽泉,竟群兽毕集,众禽罗列,这些飞禽走兽未必都能和平相处,但是此时却都悠然自在,相对忘机,好像在天堂一般,绝不会有杀戮或掠食。
这幕奇景,比见她驯虎还要奇异,陆寄风脑子里反复地只想着:她到底是什么人?总之,绝不会是凡种。
陆寄风坐在云若紫身边,道:「若紫,你说你爹是云萃,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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