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出书版) 作者:楚国(2013-1-24出版)
陆寄风却暗暗想道:「司空有所为,果然是魔道之行,这儿真是该称为『剑魔门』。」
支离骸道:「当时中原剑者几乎已被杀尽,司空无还是龟缩不出,司空有杀到西域,西域大秦的剑法与中原不同,他揣摩了几年,没多久也揣摩尽了,融入他原来的剑法中,连西域剑客都不是他的对手。有一天,司空无竟出现在他面前。」
陆寄风想道:「早该出现,杀了这个妖怪啦!」
这么一想,他自己又觉得可笑,自己或许便要成为「剑魔门」(或者剑仙门)的弟子,却这样处处希望本门祖师爷多吃点亏、多受点教训,当真不肖之至。
「司空无老贼出现在司空有面前,叹了口气,说道:『贤妹,你还不罢手吗?』……」
陆寄风心头打了个突,道:「贤……贤妹?」
支离骸冷冷地瞄了他一眼,「谁规定祖师爷不可以是女的?」
陆寄风只好再听下去,支离骸道:「司空有说:『我就等着你出现!咱们一较高下!』司空无问道:『你的目的,就是胜过我?』司空有说:『对!』司空无说:『那么我自承不如你,你胜了,此后别再滥杀无辜了,再见。』司空有更是愤怒,司空无这老贼竟如此狡猾,想这样便打混了过去,实在卑劣之尤!」
陆寄风更是不服,想道:「人家不争不求,自愿认输,可是极大的度量!」
「司空无正要离去,司空有挡在他面前,道:『输了有输了的规矩!』司空无问:『什么规矩?』司空有冷笑着说:『我剑下不留活口,你既然输了,就该在我面前自刎。不过,看在你立刻认输的分上,我饶你不死,只要你自断双足!』司空无皱眉道:『你当真要这样逼我?』司空有望着他,说道:『你脚断了,就不会到处乱跑啦!今后我会照顾你,照顾得比从前还要温顺细心。咱们像从前一样,你说什么,我绝不违背。』司空无沉默了半晌,才道:『便是这样,当初我才要走。』司空有一怔,说道:『我不懂。』司空无道:『若舍了你,我便能轻易舍了这世俗。你在我身边,我是断不了俗念的。』司空有急道:『那就不要断了俗念,俗念有什么不好?』司空无道:『你不懂,此后莫再相见了。』司空有一剑刺出,挡在他面前道:『哼!两只脚给我留下!』……」
陆寄风听到此处,忍不住觉得这位祖师爷作风蛮横,逼人太甚,难怪司空无要逃离她身边,想必外貌也十分可怕。
「……司空无回身与祖师爷战了起来,随手取了路边的细枝为剑,从前他们两人剑术不分轩轾,这十年一别,司空有的剑术进步了,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司空无的进步更大,简直是鬼神之境,一根细细的树枝,打得祖师爷司空有难以招架,司空有骂道:『无耻!你原来是自己偷偷躲起来修剑,说什么悟道!』司空无手中剑招不停,徐徐道:『剑即是道,剑亦非道,我弃了剑念之后,已有七年未曾用剑,你若懂了这层道理,进步也会很快的。』司空有道:『你胡说什么!我日日苦练剑法,连睡着时都握着剑,你怎么可能七年没碰过剑?』司空无也不再回答,轻易便打败了司空有。」
陆寄风听得紧张,不知道司空无会怎样对付这个恶女?
「司空有虽败,这却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被打败,心里十分欢喜……」
陆寄风怎么也不懂败了反而欢喜的道理,支离骸续道:「司空无将枝尖抵着司空有的颈前,道:『你败了。』司空有嫣然一笑,嗔道:『哼,你自己认了输,又反悔,咱们算各败一场!』司空无微微一笑,道:『胜败都随你决定吧,输了有输的规矩,我的规矩便是要你不许再滥杀无辜。』司空有冷笑道:『你不守我的规矩,我干什么守你的规矩?』司空无这老贼怔了一怔,柔声道:『你……唉!我实不愿取你性命,贤妹,你答应了我,好否?』司空有哭了出来,道:『你别求我!我恨你这样求我!我偏要滥杀无辜,以后我不但只杀剑客,我连刀客都杀,连不会武功的人都杀!』司空无脸上青气一闪,旋即压抑了下去,道:『你要怎样才肯不杀人,说吧!』司空有擦了眼泪,恶狠狠地说道:『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我说了你自断双足,我就不滥杀无辜!』司空无默默不语,突然间手中细枝往自己双足一划,两只脚的脚筋都被真气划断了……」
陆寄风「啊」的一声,不敢相信。
支离骸语气一直十分冷淡,说道:「司空有愣了一下,正要抓住司空无,不料司空无身子一飘,便远离了十几丈,朗声道:『勿忘信诺!』司空有怔怔地看着绝尘而去的影子,原来他不但剑法高强了,连轻功都变得如此之好,自己是绝对困不住他的。」
陆寄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么司……祖师爷没有再滥杀无辜了吧?」
支离骸阴沉地一笑,道:「司空有答应不杀无辜,但若是有辜呢?」
「这……」
「这种信诺,根本就是放屁!大可不守。但是祖师爷司空有光明正大,说了便算,不像司空无那么狡猾,她便在此地建了这座剑仙门,专找才貌绝顶的年轻男子,传授剑法。加入本门,本门弟子除了一定要容姿端雅,更要天资过人,最重要的,是多情且醉心技艺。」
陆寄风更感到好奇,要求弟子天资过人,自属本然,但为何重视容貌?至于「多情、醉心技艺」,更是开千古之奇谈,古人有谓「玩物丧志」,尤其习武之人最看不起弟子们学习无用的技艺,此门却处处颠而倒之。
「司空有收了六名弟子,大弟子容玉皋,二弟子冷袖,三弟子秦嵩子,四弟子劲节君,五弟子刘瑛,六弟子朱长沙。本门就是朱长沙所创。」
陆寄风这才知道原来剑仙门并非司空有所创,而她的弟子为何创立剑仙门,想必另有原因。
支离骸道:「司空有一面授徒,一面领悟与司空无的那一战,果然如司空无所言,她悟出『无剑是剑』的道理,剑术突飞猛进。当时大弟子容玉皋尽得她的真传,奉了师命去与司空无挑战。此时司空无已经是天下仰望的道门真人,汉帝还封他『通明真人』的道号,赐他灵虚山。自古以来让皇帝裂土封号之人,只有他一个。汉室气数尽了,群雄并起,纷纷乱世没有人敢占夺灵虚山,灵虚山也不问俗事,没有人知道山里的情形,只知道有位仙人般的通明真人司空无。」
「可是谁知道这个通明真人,也不过器小之辈。容玉皋取出祖师爷司空有的信物,才得以上山,当司空无见到司空有的弟子,是这么一个风度翩翩的美貌公子,当场便心头火起,不但打死了容玉皋,还把他打成骨骼畸异的怪人,尸体送上剑仙门示威。」
「祖师爷司空有问二弟子冷袖:『你怕不怕变成师兄这样子?』冷袖说:『为师父杀人,万死不惧。』司空有便剖开容玉皋的尸体,研究司空无的掌法……」说着,支离骸伸手指了指正前方的石台,道:「你记着,我死了之后,你也要把我的尸体放在此地,剖开来研究,并且把领悟出的掌法或武功刻在壁上,让你的弟子学全,本门绝不藏私,且学之于敌,如此才能一代比一代更强。」
陆寄风方才明白中央的大石台的作用,竟是解剖历代先师用的,所谓「解功」的用意在此。陆寄风顿觉毛骨悚然,而此地长年不散的血腥味,更不必说是来自何因了。
陆寄风问道:「然后呢?」
支离骸道:「过了几年,她的弟子们无一例外,都被司空无打成其丑无比的怪人而死,只剩最小的弟子朱长沙。司空有对朱长沙说:『我就要死了,你千万得执行我的心愿,杀死司空无。』朱长沙长跪领命,司空有便投下绝崖,从此消失世间。」
说到此地,支离骸略一停顿,微仰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再开了口说道:
「朱长沙失魂落魄,为师父悼念了五年,苦练着剑法,若有懈怠,想起司空有生前的容姿,便再度振作心神,努力地进修,二十年后去找司空无挑战,结果,依然败死。第三代起,便为了报第二代的杀师之仇而苦练。」
陆寄风道:「你们老是打不过他,这样有何意义?」
支离骸道:「总有一天会打得过他的。我为了练剑,耽误了找传人,我的武功比历代师父都高,很有把握地与司空无决斗,却也被打成这样,所幸没有死。可见本门确是一代强于一代,所吃亏者只在于寿命不够长。我们凡夫俗子寿命有限,每收一个弟子,就得由基础教起,十几年才能成为高手。司空无修道几百年,不断精进,两者进步的速度,怎能相比?我们能有今日成就,已经了不起啦!」
和一个不会死的对手对抗,陆寄风总算体会出支离骸的自负。自己服过天婴,已很不容易死,难道真的可以成为与司空无并驾齐驱的高手吗?
陆寄风小心地说道:「可是司空无门徒众多,我们却只有一个,不是势力差太远了吗?」
支离骸冷笑道:「没用的猪狗之辈,再多亦只是狮虎的粮食罢了!」
「他的弟子也有武功很高强的!」
支离骸道:「司空无的弟子们,只能学到他的三流功夫!」
「为什么?」
「因为,人只有在敌人面前,才会绝学尽展。本门是司空无最痛恨的对手,他对我们绝不手下留情,我们学的才是司空无真正的精华。」
一般来说,人人都是苦练本门的武功以杀敌,剑仙门却是学之于敌以杀敌,尽管方向相反,不过司空有与司空无原本就是一起修剑之人,也许一开始他们的武功就是一样的,那也没有什么本门不本门的差别。
支离骸道:「关于本门宗旨与起源,你还有什么问题?」
「有很多问题。」
支离骸微觉诧异地盯着他,陆寄风问道:「为什么本门又要杀舞玄姬?」
支离骸道:「等你有本事杀了司空无,再问这个问题。若不然,我死前也会告诉你。」
陆寄风笑问:「若是这两人都杀了,剑仙门是否就解散了?」
支离骸没有回答,一会儿才道:「还不会走,就想飞了?」
陆寄风一笑,道:「这就算了,我真要拜你为师不可吗?」
「你必得拜我为师。」支离骸肯定地说道,「因为你离开此地,就会落入司空无手中。」
「我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那你就去躲躲看,我会帮通明宫抓你。」
陆寄风愣了一愣,才苦笑道:「前辈,请恕晚生不敬,您这样逼我拜师,若有一天您老人家……嗯,不幸让司空无杀了,只怕晚生……嗯,那个,报仇的热情会有点儿不够……」
支离骸道:「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陆寄风哭笑不得,道:「既然您非要当我师父不可,总得再告诉我一事吧?」
「什么事?」
陆寄风望着他冰般的眼眸,道:「您的真实身分,究竟是谁?」
第十六章 起坐弄书琴
陆寄风此言一出,支离骸眼神微变,紧盯着他。
陆寄风吸了口气,道:「你与司空无既然打过,又是唯一一个没死在他掌下的剑仙门掌门,复真与复本二位道长听见你的名号,怎会丝毫不知?就算他们辈分太低,不知道好了,灵木道长是司空无的二弟子,见到你也没防备,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支离骸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心思如发,很好!」
陆寄风惴惴不安地望着他,支离骸道:「我被司空无打伤时,他们皆以为我死了,灵木当时绝想不到我会出现。我从前的名号太多人知晓,行走不便,因此才改为支离骸。我原本的名号,叫做眉间尺。」
「眉间尺?」
眉间尺的声音中听不出半点心情:「自从被司空无移骨错骸,眉间尺此人,算是死了……我此行下山,只为了寻觅传人。此后我不会再下剑仙崖半步,你要如何称我,都可以。」
眉间尺背对着他,道:「方才那间房子,就是你此后的居处,你随时可以进来参研解功壁上的功夫,有不懂的尽管问我,明晨我对你好好讲解灵宝真经。」
陆寄风忙道:「我还没答应……」
眉间尺一面往外走去,一面道:「逼你无用,你何时心甘情愿,我何时收你为徒。」
短短数语中,已足音杳然,不知走得多远了。
陆寄风独自在此地,立着发了一会怔,信步踱至解功壁前,看着壁上的图文。
这片壁面果真是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所刻成的,种种不同的字迹都十分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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