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出书版) 作者:楚国(2013-1-24出版)
她一把扯开陆寄风的衣领,正要低头咬下,又停住了,转头一看,自黑洞里竟伸出一只黑色的手,抓住她的脚。
姥姥叱道:「滚开!」
她一脚踢落那手,又张口欲咬陆寄风,那黑色的手又攀住她的衣裙,姥姥大怒,硬是死命抓着陆寄风,一口咬下陆寄风的胸口,痛得陆寄风闷哼了一声,胸前鲜血长流。
姥姥满足地舔了舔横溢的鲜血,才抬手用力扳起那黑色的手,骂道:「必是回生精给你叼住了,哼,还不安分!」
她正要张口再咬,突然间脸色一变,脸色发青,急忙一跃而起,发出痛苦的叫声,掐着自己的喉咙,倒弹了好几尺,在格子间又滚又叫,样子十分凄惨。
陆寄风和迦逻都看得目瞪口呆,感觉上姥姥肥肿的身体似乎消瘦了一些,身上分泌出腐臭的液体,整件衣服都沾得臭不可当。
此时,那只黑色的手已伸了出来,摸索着按住拐杖,解开陆寄风脚上的束缚,陆寄风大喜,足尖使力,自脚趾至阴穴发出真气,朝姥姥方才转动机关的瓶子击去,他所发出的是柔劲,竟隔空转动了瓶子,困住腰、手的机扣也解开了。
陆寄风飞身跃至迦逻身边,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才奔至姥姥面前,以她的拐杖杖尖抵住了她。
姥姥挣扎着叫道:「小……小主人,快……快给我腐气……」
迦逻看了看陆寄风,眼中难掩惊讶,道:「你……你是纯阳之体?」
姥姥乃是腐尸虫所化之妖,吸男子的生血虽可以养精,但若是误触纯阳之体,就有如被暴露在烈阳下一般,非渐融而死不可。
她所知道的纯阳之体,世间只有一人,那就是通明真人司空无,因此她根本没有想到会栽在陆寄风身上。
姥姥边呻吟边叫道:「我……我有眼不识泰山……通明真人,小妖不敢了……快给我腐气……」
迦逻一听,吓得退了好几步,又差点摔落黑洞,颤声道:「什么?你……你是……通明真人?」
他浑身发抖,真的十分害怕,陆寄风知他也是圣我教徒,对他充满了戒备,厉声道:「你们这是何地?为何以妖法害人?」
迦逻不敢言语,姥姥喘着气道:「真人……小妖只是奉命行事……夫人她就要回来了,请真人给小妖一个机会,将功……将功赎罪……」
陆寄风将拐杖拿在手中把玩一番,以他对机关的领悟,立刻就分辨出施放腐气的按钮,他将杖头对准了姥姥,喷出少量腐气,姥姥果然立刻停止了呻吟,颤抖着爬了起来,跪着向陆寄风叩头,道:
「真人……小妖一心悔过,这全是夫人要我们做的,请真人明查……」
迦逻怒道:「你说什么?明明是……」
陆寄风对他一瞪,他便不敢再开口,但眼神却很忧虑,对于姥姥把一切都推给他娘,显然感到很是不服。
姥姥说道:「请真人听小妖道来,独孤夫人乃圣女老人家手下四大护法之一,她受命在此建造百花池,要以九百九十九个壮年男子的灵气骨肉,作为池之气与池之基,现在已养了九百多个花种,只等着全了之后,就要开始炼了。老身只是奉命看顾花种,没有害人。」
陆寄风喝道:「建了池之后,又要做什么坏事?」
姥姥说道:「这就不是小妖所能知道的机密了,所有的人,都是夫人去诱骗来的,夫人还在山腰设了死阵,闯进去的就跑不掉了,论用心之毒,没有毒过夫人的……」
迦逻气得浑身发抖,道:「你……你说这话,当初明明就是你这头尸虫逼她入教的……」
姥姥连忙道:「小主人此言差矣,夫人她连你都想杀,居心恶不恶毒?小主人你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弃暗投明,追随司空老人家……」
这立刻出卖主人的作风,果然很像圣我教最末端的百寨联众匪徒的作风。陆寄风正想该杀她还是该伺机而动时,一阵凄楚的胡笳声悠悠响起,由远方隐隐传了过来。
姥姥道:「真人……这是夫人叫我了,我若不去,夫人会发现您的行踪的……」
陆寄风略为一想,已有了对策,道:「你去吧!你若敢泄露出我的行踪,我便将你这拐杖打断。」
姥姥惊慌莫名,道:「小妖不敢,小妖不敢……」
「回生精拿来!」
「是,是……」
她恭恭敬敬地将那玉匣再交给陆寄风,陆寄风挥手道:「走吧!」
她逃也似地跃了出去,见她那令人作呕的身影不见了,陆寄风才指着那一格格的黑洞,冷着脸问道:「你说的花种,就是这底下的人?」
迦逻点了点头,陆寄风问道:「若是我掉了下去呢?会变成怎样?」
迦逻可怜兮兮地看了陆寄风一眼,才道:「我已叫你别吃这里的任何东西了,掉下去也不会怎样的;可是……若中了姥姥的尸水或腐气,也会变成活死人……」
陆寄风冷笑道:「我倒要谢谢你的好心了?」
迦逻恼羞成怒,道:「我又没要你谢我!我也没骗你来,是你自己三求四请,我才带你来的!你现在却又怪我?」
陆寄风被他这一说,想起司马贞的病况沉重,便一把拉住迦逻的手腕,道:「我们先回你房里去。」
他这一拉扯,动作已非常粗暴,痛得迦逻脸色扭曲,咬着牙不语,默默让陆寄风将他带出石室。
第十五章 炎火屡焚如
陆寄风挟持着迦逻奔回他的住房时,原本漆黑的大宅已处处都亮了灯,映得朱楼如画,花木如织。原本空寂处处,现在也不时可以看见婢女仆人川流不息。
陆寄风高来高去,在屋顶奔过,比流星还要迅速,身子一溜便由窗口闪入迦逻的房间,一路过来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进入迦逻房间后,他径自绕入内,拿出回生精,对迦逻道:「你过来。」
迦逻一怔,道:「干什么?」
陆寄风拿了一颗回生精,道:「你先吃吃看!」
迦逻一听,又气又悲,颤声道:「你怕我骗你?对,我是骗你,那是毒药,一颗毒不死我,你全给我吧!」
陆寄风冷笑道:「你不要怪我防你,圣我教的无不是奸恶反复之辈。」
迦逻道:「我诚心待你,没对你说过半字谎言,你防我什么?倒是我该防你!原来你利用我混进来的,你才是奸恶反复!你明明是司空老贼,却编了个假名字骗我!你收拾了云小姐,又要来杀死我们,你道行高深,我们独孤冢没人对付得了你,你快动手吧!」
陆寄风被他一番抢白,虽有几分怒气,但想想,他说得却也是理直气壮,令陆寄风哑口无言。
迦逻一个箭步上前,夺了药,说道:「你要我先吃给你看,我就吃给你看!」
来不及陆寄风阻止,迦逻转头一仰,喉间咕嘟一声,药匣已然空了。
陆寄风大惊,道:「你……你何必……」
迦逻傲然道:「若是回生救命的仙丹,我服了是便宜了我;若是毒药,不正好可以省省你的力气,不必劳您诛杀?真是一举两得!」
陆寄风道:「不,我……迦逻,我不该疑心于你……其实我不是通明真人。」
迦逻冷笑不信,陆寄风道:「我真的叫陆寄风,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迦逻道:「你怎会有纯阳之体?这是司空老贼的根基!」
陆寄风道:「我以前曾经误服天婴,或许你们误会了。」
迦逻面现惊奇,道:「你服过天婴?……这是真的吗?」
陆寄风点了点头,道:「方才我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真是对不起。」
见陆寄风诚心道歉,迦逻这才微微一笑,手一摊,手心上满是一颗颗白色小丸,原来他只是作势吞药,其实根本没有吞下去。
陆寄风一愣,迦逻道:「还不快救马小姐?」
迦逻既未吞药,那么这是不是毒药也很难说,陆寄风却感觉迦逻不会欺骗自己,便不再犹豫,取了一颗回生精,塞入司马贞口中,捏着她的颊让她咽下。
迦逻将其余回生精再收回匣中,递给陆寄风,笑道:「这珍贵之物,让我一口气都服了,未免太浪费,你可得留着,可以救好多人呢。」
陆寄风收了回生精,道:「你真的是圣我教徒?」
迦逻点了点头,反问:「你真的不是通明宫弟子?」
陆寄风摇头,并非存心欺骗。
迦逻道:「我不信!你能把云小姐身边的两头圣兽带走,不是通明宫的高人不会有这样的灵力!」
陆寄风道:「我不是说过本门是剑仙门吗?」
迦逻皱眉道:「我根本没听过这个门派!」
陆寄风笑道:「你当然不会听过,本门现在还在世上的人,统共两个半。」
迦逻奇道:「两个半?这怎么说的?」
陆寄风道:「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我。那半个就是不承认自己是剑仙门,不过也是同出一源的老前辈。」
说到此时,陆寄风忍不住想到:师父下落不明,不知是不是死了?心头微微一沉。
迦逻道:「你不是通明宫的就好,若是,我便把你赶出去!我最讨厌通明宫的人!」
「为什么?」陆寄风问。
迦逻道:「通明宫的弟子,只会始乱终弃,虚伪作假,通通是无耻懦弱之辈!」
陆寄风想起通明宫将山下村人集中保护,免于受百寨屠掠,便忍不住道:「我虽不是通明宫弟子,不过我知道他们讲的是正气,做的是善事。」
「是吗?你怎知他们不是伪善?」
陆寄风只当他是从小被灌输仇恨,不可理喻,也不急着改变他的想法,脑子一转,突然笑了,道:「我们剑仙门的那半个,也是最讨厌通明宫,你和他倒是一个鼻孔出气,我真想带你去见见他,做个伴!」
迦逻半信半疑,道:「你们剑仙门有人讨厌通明宫?真的?」
陆寄风道:「我骗你做什么?你不信可以跟我回去看他。」
迦逻笑道:「好啊!你一定要带我去你们那儿!」
陆寄风尚不知他邪性有几分,是否可以信任,便没有回答。迦逻却跳到陆寄风身边,伸出手笑道:「你快答应了我!来,咱们勾个手!」
迦逻伸出手指,要和陆寄风勾小指为誓,陆寄风见他忽而精明机智,忽而童心未泯,实在难以捉摸,却还是伸出了手,与他勾了勾。
他忽然想起幼年时也曾与云若紫勾手为誓,不由得胸口一痛。
此时,门外传出年轻的女子之声,道:「小主人,你回来了?」
迦逻连忙道:「霜儿,你别进来……」
那女子推门而入,道:「小主人,夫人她……啊!」
她一见到那两头白虎,登时僵立在原地,化作一片薄纸,倒了下去。
陆寄风一见,十年前的回忆鲜明地浮上心头,他见过舞玄姬的手下葛长门使用过纸人妖法,此时重见并不感稀奇,只是脸上更增鄙夷之色。
迦逻叹了口气,轻轻拾起那女婢的人形纸,落了几点眼泪,道:「她侍候了我这么些年……」
陆寄风道:「方才这些人为何全不出现?」
迦逻垂下了头,道:「这处并不是阳宅,你知道吗?」
陆寄风道:「嗯,一般人的住处不会比地面还要低。」
迦逻道:「不知道的人以为这是个夫人墓,其实它是个断肠冢,唉!」
迦逻沉思了一会儿,才道:「罢了,我索性把我知道的都说了,要杀要赦,都由你了。」
陆寄风听出他话中似乎另有隐情,便道:「你说。」
迦逻道:「当年我娘本是大魏独孤将军最宠爱的爱妾,当年随将军出征,却因战事不利,大军惨败,她也在乱中和将军失散了,被困在一处叫做冰骨岩的地方,眼看就要被冻死,却遇上一名在此修道之人,救了我娘的命。」
迦逻顿了一下,叹气继续说道:「虽然我娘被救活了,但是那名修道人在那里练内家功法,不能离开冰骨岩,我娘是凡人肉体,禁不住冰骨岩的酷寒,再待下去还是死路一条。那名修道人不得已,只好带我娘离开那个地方……谁知因为他擅自离开,被他的师父责怪,他想追去向师父谢罪,我娘却不让他走,还说……已不想离开他,愿和他共度余生。那名修道人便和我娘在一起了……可是没想到隔天,那名汉族修道人还是逃走了,回去找他师父!……我娘作梦也没想到他是个这么薄幸的人,她万念俱灰,对将军表明了失节的事,留书出走,在此地隐居,没多久便抑郁身亡了。」
陆寄风一怔,道:「你娘已经身亡了?那你为何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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