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出书版) 作者:楚国(2013-1-24出版)
陆寄风说不出话来,千绿道:「你既然来了,我带你到小姐房里看看。」
不等陆寄风推辞,千绿已握着他的手走进隔间,绕过白玉隔屏,是一间简单至极的房间,只有一床一几,几卷诗书笔墨,床边还悬着那把封秋华所赠的佩剑,已积了不少灰尘。
这么简单的房间,几乎什么也没有,云若紫就这样万念俱无地等着他,令陆寄风心中更加沉重。他取下宝剑,拂去尘埃,不由得感触万千。转过头时,又见几上的缣帛写着几行清丽的字。
他拾起逐字细看,是首五言,陆寄风轻声念道:
「昔处山阿笑,今望朱门悲,君还旧聚处,为我一颦眉。十年守尘世,缘业相因回;宁肯不相逢,相逢大梦归。」
陆寄风喃喃道:「相逢大梦归?相逢大梦归?」他呆呆地望着那片缣帛,云若紫的诗里,似乎还有些不祥之意。
千绿柔声道:「陆公子,你知道小姐诗里的意思吗?」
陆寄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千绿道:「小姐不是凡骨,她总是能先一步知道将来的事,她就知道得守在这儿才遇得见你,去年老爷回来时,她还特别交代老爷把封爷给护送过来……」
陆寄风心头一怵,道:「封爷?是封秋华封道爷吗?」
千绿道:「是啊!你也识得他?」
陆寄风道:「你们老爷多久会回来?」
千绿道:「算算日子,这几天也该到了。怎么?你要见封爷?」
陆寄风点了点头,千绿道:「封爷是个半死人,没有神智,您见他做什么?」
陆寄风道:「他一直没有恢复?」
千绿道:「小姐说,这回将封爷送过来,会有救他的机缘,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
千绿道:「只不过未必是福。哎,我现在总算明白小姐为何特别要跟我说这些了,原来她知道有一天要由我来跟你说。」
云若紫既能预知吉凶,却还让刘义真所擒,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陆寄风百思不解,不过既知她身陷险境,不管怎样陆寄风非把她救回不可。
陆寄风向千绿问清楚庐陵王府怎么走,便配上封秋华的剑以备不时之需,以轻功跃上围墙,奔出了云府。
庐陵王府离云宅并不甚远,但是当陆寄风潜入之后,前后都找遍了,不要说没见到云若紫,就连刘义真和柳衡都没见着。
陆寄风暗觉奇怪,隐藏在屋顶上,见到一名在后堂巡视的官兵,便跃了下去,瞬间点了他几大要穴,抓着他再跃上屋顶,问道:
「刘义真呢?」
那官兵不敢隐瞒,道:「王爷……王爷昨天就离开了……」
「去哪里?」
「小的不知,王爷很机密,他什么时候出去的,这府里没人知道……」
陆寄风问道:「他是否抓了云府的云小姐回来?」
那官兵噤若寒蝉,不大敢说,陆寄风按在他风门穴上的手一点,那官兵痛得大汗淋漓,却被点着穴不能发声,痛苦欲绝。
陆寄风再逼问了一次,那官兵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道:「好像……好像是,但是小的真是不知啊!」
「什么叫好像是?」
那官兵道:「那……那位姑娘好好地跟着王爷,没人抓她,所以小的不知道是否是云府的大小姐……」
「她长相如何?」
「隔得远,小的没看见……」
陆寄风反复问了几次,都问不出要领,那官兵确实不知道刘义真的去处,陆寄风将他点昏,又抓了几人,所问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云若紫和刘义真果然都不在王府,没人知道去什么地方。
这下子线索又全断了,陆寄风只好先离开庐陵王府,再向民间打听是否见过刘义真的车行队伍。
奇怪的是:应该十分显眼的王爷出巡阵仗,竟没有人见到。难道刘义真是微服私行?他带了云若紫,这么机密行事,实在太不寻常了。
就在陆寄风苦思无着,不知该从何找起之时,突然一阵冷笑,自身后的树上响起。
陆寄风抬头一看,并没见到树上有任何人,背上又被拐杖敲了一下。
陆寄风急忙转头,迦逻站在他背后,一脸轻视地看着他。
「迦逻!」陆寄风又惊又喜,道:「你跑哪儿去了?」
迦逻道:「我去见见云小姐是多么美若天仙,能让你动不动就唉声叹气,心神不宁。」
「你胡说什么,我还担心你……」
迦逻道:「你担心我?那谢谢你啦,瞧你在街上像没头苍蝇似的团团转,我看你是担心云小姐吧?」
陆寄风问道:「你知道她人在哪里?快告诉我!」
一见陆寄风这么心急,迦逻脸色又是一变,道:「我问你,你担心我多些,还是担心她多些?」
陆寄风道:「这……这怎么能比呢?」
「这怎么不能比?喜欢谁多些,就担心谁多些!」
陆寄风道:「喜欢也不能比的,你是我朋友,她……」
迦逻看着陆寄风,双眼盯着不放,等着陆寄风说下去,陆寄风张口结舌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说云若紫是自己的什么人,只好说道:「你知道她的下落,爱说就说吧!不说我自己去找。」
迦逻叹了口气,转身道:「跟我来。」
陆寄风连忙跟了上去,问道:「你昨晚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不说一声?」
迦逻道:「我高兴什么时候走,谁能管得?」
陆寄风只好苦笑不语,迦逻带着他又往山上去,陆寄风什么也没问,迦逻先按捺不住,道:「你不怕我胡乱带你乱走,让你找不到云小姐?」
陆寄风道:「我相信你。」
迦逻瞪了他一眼,道:「善信人易成人之工具。」
陆寄风只是一笑,迦逻口气缓和了不少,道:「我昨晚到村里去,听说云小姐被那个什么庐陵王给抓走了,我又找了好久,才找着他们的车队。」
陆寄风道:「你怎么找得到?」
迦逻道:「我自有法子。」
至于是什么法子,迦逻不说,陆寄风也不便多问。
迦逻忍不住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云小姐的身分?」
陆寄风道:「你指的是什么?」
迦逻道:「她是……唉!算了,你自己问她吧!」
迦逻带着陆寄风又重回山上,而且所行之路,仿佛就是以前走过的,不知道刘义真深入嵩山做什么?
直走到一处松林,两人藏身在草丛后,前方的空地上,已搭起临时军帐,密密地以丝帐围起,上百名剽健的汉子防守在外,不远处则停放了几辆大若屋舍的六马油壁华车,乍看之下,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是皇帝出巡。
「这阵仗……?」
迦逻道:「庐陵王摆的,他在等人。」
「等人?」
迦逻道:「以他的身分,他不能再上山,会冒犯到我娘,他一定是在这儿等我娘派人来跟他碰头。」
陆寄风道:「等等,你的意思是……他也是圣我教的信徒?」
迦逻一指插在车边和帐边的旗子,道:「嗯,这一寨是紫鸾寨,那旗上的紫鸾还没开光,定是入教不久,还没建过功。不过,这一寨都是军人出身,跟别处的乌合之众大不相同,他们又抓到云小姐,这下子立的功可大了,看来不久以后,这一郡的十六个寨都要归紫鸾寨主管了。」
陆寄风万万没想到:刘义真竟也加入了圣我教,还将官兵全数投入为寨众!舞玄姬既是北魏的仙后,刘义真投在她的麾下,此举根本是不折不扣的叛国投敌。舞玄姬先完成人的私欲这一点,确实是凡人无法抵抗的诱惑。
军帐的一角被掀开了,刘义真和柳衡恭恭敬敬地倒退而出,说道:「请小姐安歇。」
军帐内没有人声,陆寄风的心跳个不停,云若紫真的在里面吗?这么多年来,刘义真用心讨好云若紫,原来并不是为了贪恋她的美色,而是别有用意。
陆寄风问道:「你说这一郡有十六个寨,一共有多少人?」
迦逻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最大的一寨有一万多人,最小的也有三千人。」
如果每寨以五千人计,刘义真等于一下子得到八万大军,足以起兵对抗刘义隆了,难怪他要臣服于圣我教。
这时,其中一辆大车的车帘微卷,露出一张俏脸,道:「刘大哥!你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刘义真上前笑道:「贞妹,你不多歇一会儿?」
司马贞道:「我精神可好呢!」
看来司马贞和张业是在半路与刘义真遇上了,她虽然衣服还没得换,但是神采飞扬,又恢复了那无忧无虑的公主模样。
刘义真上前,捧着她的脸轻轻一吻,司马贞喜上眉梢,道:「刘大哥,你派人来找我也就罢了,怎么让他们全穿成这怪模怪样?」
刘义真道:「我是不想惊动民间,让人知道你堂堂富阳公主,被一介匹夫给抓了,会传成多难听的话。」
司马贞道:「原来如此……那帐里是什么人?」
刘义真道:「没人,我叫柳衡护送你先回去吧……」
「不,你回去我才要回去!你到底守在这儿做什么啊?」
刘义真道:「我借着找你之便,顺便教众人将此山的地势看仔细了,作为对抗魏国的前线,你再耐心等等,不用多久他们就能回报了。」
司马贞拉着他,撒娇地说道:「你进车里来,我有话跟你说。」
刘义真想了想,微微一笑,对柳衡使了个眼色,便登入车中,垂下厚帘,车内的事情再无外人可知了。
柳衡按着佩剑,尽责地观望着,陆寄风与迦逻仍隐藏在松树后,极欲进军帐中一窥云若紫是否在里面。
迦逻道:「再耗下去,到黄昏时独孤冢就会派人出来,那时就来不及了。」
日头早已西偏,距离黄昏时分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陆寄风想了想,硬闯虽可打退群敌,不过如此一来,行踪便暴露了,若是惊动了舞玄姬,反为不妙。再说,帐中是否有人,也还是未知之数,在知道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
迦逻道:「我有个法子,你看看怎样。」
「什么法子?」
迦逻道:「我扮成我娘的手下,去引开那剑客的注意,你趁机进帐里找人,救走云小姐。」
陆寄风道:「可是你这样出面,太危险了,那个剑客叫做柳衡,他的剑法,一般人是对付不了的。」
迦逻笑了一笑,一挥拐杖,道:「他的剑法有我这拐杖厉害吗?」
「可是万一被司马贞看见了……」
「她和他的心上人在车里亲热,有脸出来吗?」
陆寄风仍觉不妥,道:「我看你还是别……」
不等陆寄风说完,迦逻已嫣然一笑,站直了身,拄杖走了出去,陆寄风待要阻止,众人已注意到迦逻,全都严阵以待,目送着他越走越近。
第十七章 恩爱若同生
柳衡见到这个子矮小的少年,拄着一根雕刻厚重的拐杖上前,不知他是什么来历,戒慎地看着他。
迦逻放粗了嗓子,道:「咳!还不叫你们寨主出来?」
他气度大方,柳衡不敢小觑,恭敬地问道:「这位公子,请问您有何贵干?」
迦逻重重地一拄拐杖,道:「瞎了眼的奴才!你不够资格跟我说话!圣使前来,你们寨主还在胡天胡地,不想活了吗?」
柳衡既惊又疑,难道这个说话老态龙钟的美貌少年,就是独孤夫人派出来的手下?他记得最快也要到黄昏,独孤夫人才能接见他们,而且应该有不少人马,怎么这次会在白天就派人来?
看柳衡那半信半疑的样子,迦逻冷笑一声,随手将拐杖往其中一人喷去,那人顿时脸色变成土黄色,身子也像一摊泥似的,整个软瘫了下去。
「啊!您……您是……」
迦逻道:「我乃独孤夫人座下的老孺!再废话小心你的狗命!」
柳衡听说过独孤夫人两个代表之一,就叫老孺,他从未见过其面,依照字面上推敲,很可能是个去老返少的孺子,那就难怪他容貌幼小,而言行老成了。
柳衡连忙大声道:「不知圣使驾到,罪该万死!」
他这一大声请罪,车内的刘义真听见了,连忙拢着衣领滚下车来。他本以为最快也要到黄昏时独孤夫人才会派人前来,因此他好整以暇地和司马贞调情爱嬉,慢慢地将她剥个精光,正要大享其福,谁知人就来了,幸好他衣服还穿得好好的,否则可就糗大了。
一见到柳衡面前的是个俊丽少年,刘义真也有几分诧异。
迦逻扬着下巴道:「你是寨主?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