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
一般来说,大人物就该话少一点才显得神秘,所以我用眼神示意破月开问。
破月上前一步,歪着头看了看阮桑竹,道:“安少夫人,我家公子想问问,你这大老远的从安仁县赶到京城,不知有何贵干?不说话?没听说过那大名鼎鼎的安字号的安少夫人是个哑巴啊?说起安少夫人,我可听说安少夫人本事不小,不但会医术,而且还是生意场上的巾帼英雄,可是安少夫人还很神秘啊,没有来历,没有出身,五年前凭空出现,不但如此,安少夫人似乎还和某些人一直有联系,而安少爷恐怕一直都不知道吧。”
阮桑竹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无动于衷。
我摇了摇头道:“破月,这么废话干嘛,后面还有好几个等着,照这么审下去,什么时候才审的完,直接问正题。”
“是,公子。”破月对我恭敬的回道,然后语气硬了起来,“阮桑竹,珈蓝门这次让你来京城做什么?你在珈蓝门又是个什么位子?”
阮桑竹眼皮抬了一下,轻扫破月,又低下头去。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说的,你大概不知道,其实你不是我们审的第一个人,在你之前,已经有五个和你一样的女子同样被绑在这墙上,然后任由我们处置。这些人嘴巴挺硬的,可是到最后,还是一一交代了,不过,这些人似乎地位太低,从她们嘴里套出来的都是些没有价值的东西。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我家公子向来觉得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上,所以,她们连个全尸也没留下,全部拿去喂了野狗。”破月邪恶的笑笑,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她雪白的牙齿亮光一闪,分外诡秘。她又道:“阮桑竹,生意场上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其他的何必管这么多?难道你也想经历那些人经历过的?比如,鞭刑,断四肢,挖眼,切鼻,还有……让男人享用,我家公子手下可有不少兄弟快半年没有碰过荤腥了。”
弄影也站出来和破月一唱一和,“听说安少夫人和安少爷成亲五年来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安少爷可是一房妾室都不曾娶过,你说,让安少爷看见安夫人服下媚药和其他男子交合的场面,他会怎样?”
阮桑竹的脸色一白,胸膛有微微的起伏。
破月看她略有所动,知道三娘说得没错,那个安少爷是她的弱点,继续添油加醋道:“哪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妻子和其他男人苟合,你没听戏文里唱的吗,那一定是要休了这个女人才是。”
弄影道:“可是,万一这个男子对他妻子爱到骨子里了呢,想想过去的那些年一起走过的路,到时候舍不得了怎么办?”
破月道:“那能怎么办,心都已经伤透了,就算以后在一起,恐怕都无法回到以前,时间一久,感情就自然淡了,到时候再娶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做夫人。”
阮桑竹闭上眼睛,强忍着心痛,上齿咬着下唇,似乎打算认命。
我真想不明白,都逼到这个份上了,还不够么?
“砰——”我随手将茶杯扔到地上,语气带了些不耐和恼怒,“你们两个是越发没用了,几句话都逼不出来,我养着你们是吃白饭的么!本公子可没空听你们和这个女人唱戏!”
破月弄影忙道:“公子,是属下没用。”
我冷冷道:“那还不赶快,要是留一份仁慈,就多十分残忍留给自己!今天本公子也有些累了,再留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一炷香时间到了,直接送她上路!”我想了想又问:“对了,今天已经死了几个?”
弄影面带惧色,道:“回公子,已经有九个了。”
我疑惑了一下,喃喃道:“已经九个了?怎么这么快,那只剩一个了,唉,老爷子只许我一天杀十人,这着实不够啊,破月,她不说,直接把那个男的拉到这里来,当着她的面,先断了他一只脚,再断一只手,别让他死的太快,不然就不好玩了。”
阮桑竹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看我的眼神那就跟看魔鬼一个样,大概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人。
弄影正要转身去带安一方,阮桑竹就开口了,“该知道的你们不是都知道了么,还想知道什么?”
我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我还有什么不知道,要你说出来我才知道,而且,还要看对我有没有利用价值。若没有,那我可管不了你的安少爷的死活了。”
阮桑竹咬牙道:“你们这样对付一个无辜的人,不怕遭报应么!”
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道:“报应?本公子从小到大以玩弄别人与鼓掌中为乐,一直都不知道报应为何物,不如你告诉我?”
阮桑竹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不是已经知道的不少了么,还想问什么,我只是珈蓝门里一个小小的门徒,从我这里得到的,恐怕和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的一样。”
我道:“我没空和你啰嗦,你以为谁都有资格让我亲自问话,你不说,我就去问你的相公,看他知道多少。破月,把他带上来!”
阮桑竹猛地抬头看我,眼睛里的恨意是那样的□裸。
不多久,破月半推半踢的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带了上来,阮桑竹一见他,眼泪就掉了下来,刚刚盈满恨意的眼睛此时已经被心疼愧疚代替。
安一方见阮桑竹这幅模样,猛地扑了上去,捧着阮桑竹的脸,像是要确定她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桑竹,你有没有事?”阮桑竹摇着头,呜咽出声:“相公……”安一方满脸悲戚,视线又移到她的双手双脚,竟企图用空手去将它扯断,“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绑我娘子!”
我听他这么一说,忙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冷笑道:“这可要问你家娘子了,安一方,还是劝劝你家娘子,让她该说的都说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们回去。”
安一方顿时停下了动作,靠着阮桑竹,滑坐在地上,形容颓废。他缓缓抬头看阮桑竹,“桑竹,我最担心的一天还是来了是吗?”
阮桑竹已经泪流满面,“相公,对不起……”
我的心像是被揪了起来,这安一方恐怕早就知道了阮桑竹是什么人,所以这次阮桑竹赶来京城,他才会悄悄的跟在身后,是担心她才会这么做的吧。
我道:“我只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想想,如果全部交待,我可以保证你们将来会平平安安的,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再也没有珈蓝门。破月,弄影,我们走。”
走出密室,我强撑着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破月急忙将我接在怀里,“公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破月,我是不是还不够能耐去做那些事情,我连这样的场面都承受不了,算了,扶我回房吧。”
破月服侍我在床上躺下,三娘就过来看我,不停的叹气。
“三娘……”我扑到她怀里,哭了出来,“三娘,怎么办,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的目的就不折手段。今天我这样对她们,将来是不是也会有人这样对我和萧楚?我不知道,我害怕,我怕我一旦走上这条路,我就会满手血腥,我会先从害人开始,然后不停的杀人再杀人,然后踩着很多人的白骨走上去,我是不是很坏,我坏到要以牺牲很多人为代价,去完成我想要的,我真的不想这样,真的不想的。”
三娘轻轻的拍着我的背,道:“公子,既然这样,那就收手吧,珈蓝门的事,王爷他应付的过来的。”
“收手?”我轻喃着,怎么收手,都已经开始了啊。
想到萧楚,想到老爷子,我真的可以躲在一旁,任由事情朝未知的方向发展吗?
“三娘,你知道萧楚为什么要这么急的把我送走吗,因为他不想让我看到一些事情,他虽然不说,可是我都知道。他一直在积聚实力,他想架空太子的权力,所以他要笼络一些人,就如同他要西瞿国的支持,所以他和我定下婚约一样,这样的法子他可以如法炮制!自古以来,要走这条路的人有谁是干干净净的,就连皇储名正言顺的登基也是要册封几个妃子来稳固自己的根基,更何况是他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
三娘劝道:“公子,你别乱想,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我摇头,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我知道他一直很在乎我的感受,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这个法子,可是,不用的话,他会有多艰辛?一方面是朝廷的各个势力,另一方面又是那个神秘的珈蓝门,他不是铁人,他也会累,可是为了我和他之间那个从来没有说出来过的承诺,他宁愿承受的这些,你让我怎么忍心看他如此?”
“唉!”三娘疼惜的看着我,道:“世人都以为你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看到表面的一帆风顺,哪里知道你们的路比谁都艰辛。可是公主,你曾说过,两个人风雨同舟,只有心是一致的,才会安全,可是你和王爷呢?他瞒着你,你也瞒着他,这样下去,船会破的。”
这样下去,船会破的……
可我能怎么办,把所有的问题都告诉萧楚,告诉他我正在帮他除掉珈蓝门,告诉他我准备进入地下之城,我要弄清那个诅咒,我不要西瞿的命脉握在萧氏的手上,告诉他,其实我对他没有那么多的信心,告诉他我不担心他会移情别恋,可我担心他会放弃我,因为江山,因为使命,而选择抛弃我伤害我!
在那个夜晚,我清楚的听见萧楚在我耳边说,谁也不能伤害我,哪怕是他父皇。可是我不怕任何人的伤害,唯独萧楚。
也在那个晚上,我睡得那样的不安,我看见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面飘出来,飘过半个京城,来到皇宫,看着萧楚进入那个空旷冷清的大殿,看着李海扶着病弱的皇帝从左耳房走出来……然后,那些话,那些动作,通通不打折扣的印到我的眼睛里。
我深深的吸一口气,闭着眼道:“我做过一个梦,在皇宫的大殿上,我就站在一旁,看着皇上让萧楚在我和皇朝江山之间做选择,萧楚他……他选择了江山,他还要带领铁骑吞并西瞿国!我怕他真的会作出那样的选择,我怕有一天,我们的一切一切都会结束!谁都可以伤害我,可是萧楚不可以,不然我会死的!”我一下子抱紧了三娘,眼泪不停的涌出,心痛的无法呼吸。
我还记得在那个梦里,我看着萧楚离开,然后我拼了命想追上去,可是我却把他追丢了。冷冷清清的皇宫,空无一人,只有我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我不停的喊着萧楚的名字,不停的喊,没有回应。
那一刻,天地间仿佛都退了色彩,我只看到黑白和不同的灰,我哭着喊着,大叫着萧楚我恨你,恨你这样的伤害我。
可是,当早晨醒来,看见萧楚那疲惫憔悴的睡颜,与梦中的决绝完全相反,让我忍不住想抓住这一刻的时光,忍不住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永远永远。
可是,萧楚,即使那是个梦,可如果现实中真的发生,你又会做怎样的选择?我不去猜,不去想,这个问题却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二天,破月过来告诉我,阮桑竹决定将她知道的一切全部说出来。
我赶到密室的时候,阮桑竹和安一方正依偎在一起,见我来了,也不避讳,阮桑竹对安一方笑笑,让他先出去,然后安一方点点头,说他等着她出来。
昨天我一直都处在暗处,没有让他们见到我,如今密室里都亮起了火把,阮桑竹一见我就想起了以前的事,心下一计较,道:“昨天你都是装的吧。”
我说:“逼不得已之举。”
阮桑竹没有了昨日的倔强,道:“我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可是你要答应我,放过他,让他平平安安的过完下半辈子。”
“你放心,我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们好好的生活,不会为难你们。”
阮桑竹惨笑道:“我背叛了门主,她还会放过我?不会的,珈蓝门第一条门规,背叛者以死谢罪。”
我道:“先说吧。”
阮桑竹看着我,问:“能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
我道:“我本名叫慕容槿,西瞿国的菁华公主。”
阮桑竹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要这么做,难怪……”她似乎放下心来,抬起头,眼神似有若无的落到某个地方。
“十年前我就进了珈蓝门,那个时候,和我一起的还有许多同样年纪的女孩,我们一直居住在一个山庄里,整天接受训练,包括学武。珈蓝门的人,其他方面可以不突出,可是容貌和武功不可以不出色。其实我们所学的都是些邪恶的武功心法,练者武功进步很快,容颜也会越来越俏丽,可是,那顶多持续二十年,二十年之后,就和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妪没什么分别。说白了,就是将一辈子的精气都在这二十年内消耗光。”
“在同辈中,我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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