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
“昨天她也在地宫?”萧楚步步紧逼,话语中有不容你不回答的霸道。
我心一痛,湿湿的液体再次从眼角滑落。
“萧楚,你回归主题好吗,这个时候我不想谈这个人,我……唔……”小腹一股钻心的痛传来,让我身体一僵。
“槿儿!”萧楚终于有了我熟悉的表情,那是只对我一人才有的紧张感。
我看着他摇头,“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
萧楚紧绷的脸色稍稍缓解,环在我背后的大手移到我的身前,落在我的小腹,然后一股热热的气流被注入,从那里蔓延开来,舒服的感觉传至四肢。
萧楚是用内力为我挡去疼痛啊。
我心软了下来,依偎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不知为什么,脑袋变得昏沉,突然很想睡觉。
“槿儿,先睡一觉。”萧楚紧贴着我的耳朵,说道。
怀里的人在内力的作用下,很快就睡了过去,白皙的脸蛋,泪痕依然。
萧楚微微低头,吻上她的眼睛,轻轻吸吮挂在眼睫毛之上的泪珠,有些苦涩。
直到此时,他眼中才流露出他一直压抑着的情绪,那是伤痛,是不愿意被槿儿看见的伤痛。
眼眶渐渐湿了,他将脸埋进槿儿暖暖的颈窝,眼泪顺着她的发丝,无声的流下。
槿儿,你和你父皇相处不过两年,你就不顾一切的想保护他,那我和父皇二十几年的感情,我又该怎么做?你可知,你尚且有尽孝的机会,而我,从昨天开始,就再也没有了。
自古君臣父子,除了儿时那记忆模糊的几年,他把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当作父亲,之后,他便不止是父亲,更是他的君主。所以,他们的相处模式,带着太多的政治色彩,也有意无意的将那血缘关系模糊了。
直到昨日,他握着那双苍老硬化的手,再也没有了温度,那时的心痛,才让他明白过来,他们之间,更重要的是父子,是世界上最亲的亲人,而不是冰冷的君臣关系。
他本该大哭,即使男儿不该轻易落泪,可现实不允许,他本该尽最后的孝道,将他父皇的遗体按照最尊贵的仪式下葬,可是形势不允许。
他只能让白夷对他父皇的遗体做手脚,让他继续的“活”在这世上,为他的继承大统创造最佳的时机。甚至他临终前的遗言,他都没有如她父皇期望的那样,立刻答应下来,终究是让他带着遗憾走了。
他简直就是最不孝的儿子!
萧楚心像揪起来一样,他本能似的紧紧抱住怀中的人,感受着怀中人的真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里的痛减轻一点。
门外,惟晓发出了暗号,时间差不多了。
萧楚心下苦涩,残酷的现实留给他疗伤的时间太短暂,才刚看到伤口,又要穿上盔甲去面对那些刀光剑影。
萧楚松开槿儿,自己下了床,给她掖好被子,再亲了亲她的额头,温柔而苦涩。
“槿儿,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我。”
第二十七章 绝育
再次醒来,身边空荡荡的,萧楚已经不在。
昨天,明明已经决定把一切都说清楚了,怎么到头来还是没有?又是睡过去了是吗?萧楚,为什么要让我睡着,为什么不要我谈那个问题呢?
我叹着气,在阿碧的陪同下,用过午膳,然后就见到了我的那些人——弄影,破月,黑衣卫,紫燕卫,还有三娘。
破月说,我和隐者离开晋王府后,她就发现岚陵从王府的小门偷偷摸摸的出去,加上岚陵曾有一段时间下落不明,便跟随了去,却看见岚陵上了一辆玄色马车,马车去的方向正是皇宫。因皇宫守卫森严,破月无法再继续跟踪,便转头查那辆马车的来历。
“这种马车一般都是宫中的嬷嬷去采办东西而乘的,我便问了京城一些有名的商铺。那日出宫的只有两人,一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还有一个是赵贵妃身边的,皇后娘娘的那位午时便已经回去,而赵贵妃那位……属下在一口枯井里发现了她的尸体,身上的衣服令牌均已不见。”
皇后?赵贵妃?
我回想了夜珈蓝的身影,虽然那时光线不好,她又着黑衣,可依旧能看清她的体型轮廓,她并不瘦弱,反而有些丰腴,而皇后……也是相似体型……
不会的,我摇摇头,皇后不会是夜珈蓝,气质和眼神一点都不像,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而且夜珈蓝做事怎会如此疏忽,这么轻易就让人猜到,绝对不是她。
那么,那个赵贵妃呢?故意让自己的人死去,洗脱嫌疑,隐隐的将矛头指向皇后?
“那个赵贵妃是什么人?”
破月道:“赵贵妃是尚书赵大人的亲妹,也是九皇子的母亲,都属太子一派。这个赵贵妃做事瞻前顾后没有什么主见,据说当年她平安产下九皇子,也是多亏皇后照拂,本应该知恩图报,谁想却反而听从了她哥哥和儿子的话,与皇后暗中作对,皇后大度,才没有和她计较。”
我似乎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三娘道:“难道这两人会和珈蓝门有关,可是她们都是地位极高的女子,怎会与那邪恶的门派扯上联系,这其中,是巧合吧。”
破月道:“也不尽然,珈蓝门由来已久,难保不是一早就埋下的隐患。”
破月此言一出,在场的均是心中一跳。
一个皇后,一个贵妃,若真是和珈蓝门有牵扯,那后果不是可以想象的。
我责怪的看了破月一眼,道:“破月,这种话说不得,而且光凭这些,就妄下定论,根本没有逻辑可循。”
破月知错,低下头,道:“属下该死。”
我叹了一声,道:“想要揪出她,不能急于求成,你将你查到的都交代给萧楚吧,这些或许对他有用。而我们,也该回去了。”
“公子,”弄影似面有难色,“公子吩咐准备的船,昨天晚上被人做了手脚,今早我去看的时候,已经沉了,连带船上的物资和聘用的船夫。”
“什么?!”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属下查不出是谁做的,不过,可以猜测的是,那些动手脚的人,并不想让公子离开。”
不想让我离开?会是谁?
突然,小腹有小小的痛传来,我一手按着肚子坐下,皱了皱眉头。
又痛了,总是断断续续可以忍受的小疼痛,不过频率和程度都有所降低,这是怎么了,以前并没有这种状况出现,难道是最近受了太多的刺激,情绪影响了身体,还是那颗红色的药丸起的作用?
三娘面色一紧,焦急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扯出一个苦笑,道:“无妨,月事而已。”
三娘脸色稍微缓和一点,道:“以前,你不会这样的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心情不顺,连着这些事都不正常了,刚开始痛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就跟小产似的,不过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只是有时还是会有些疼,有些涨。”
三娘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越来越严肃,越来越担忧,我和弄影破月对视了一眼,有些奇怪。
“三娘?”
三娘回过神来,突然拉过我的手,用两根手指按上我的脉搏。
我不解道:“三娘,你怎么了?”三娘对我的话仿若未闻,像个大夫一样,严肃认真而担忧。
“三娘,你忘了我是大夫……”
三娘严肃道:“公子,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我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屏住呼吸,道:“我被喂下过一颗药丸,红色外壳,服下没多久,月事便来了,可是,我的身体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三娘脸色一白,“红色药丸?是谁?是谁让你吃下去的?!”
“是夜珈蓝,她给岚陵两颗药丸,一颗致命,一颗不致命……”不致命?我心一慌,不致命不代表没有毒啊!
“三娘,你知道什么?”
三娘猛地抱住我,身体微微发抖,竟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害怕,我只觉得有湿湿的液体流进我的衣领,三娘哭了?
“三娘,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到底怎么了?!”我哭了出来,像是被传染一般,也是前所未有的害怕,紧紧的反抱住三娘。
“公主,三娘也曾……”三娘突然停下话头,抱着我身体的双手渐渐松开,面对着看我,已经泪流满面。
她转头厉色吩咐道:“弄影,破月,我有事和公主说,你们去外面守着,千万不能让人进来,最好,最好将所有人都赶出去,不能让任何人听得见这房间里的声音!”
弄影破月先是愣在那里,过了几秒,才应道,然后迅速的离开房间。
三娘见门被关上,才转过头来看我,眼泪流的更凶,她双手抚上我的脸庞,颤抖不已。
“公主,你为什么会……那些贱人实在是挫骨扬灰都死不足惜啊!她们竟然对你做这样的事,她们是要毁了你啊!”
“三娘……”我视线紧紧的锁在它身上,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公主,我也曾服下这种药啊!青楼中,老鸨为了不让楼中女子怀孕,初夜之后,便会逼其喝下绝育的汤药,那些不愿意的,就偷偷下在饭菜中,因为服下之后,就如同来了月事,会痛,先从剧痛再到小痛,但从脉象上看却诊不出一丝一毫,所以,那些女子甚至至死都不知道曾遭过这样的毒手啊!”
绝育的……药?
“三娘……你,你胡说的是不是,怎么会,怎么会?”我扯嘴笑笑,眼泪却一直流下来。“不会的,我怎么可能中这种毒?你一定弄错了,一定是的!我,我要去找老头,老头会给我答案的,他会医好我的,他是神医,一定可以的!”我推开三娘,跌跌撞撞的往门那个方向跑去。
“啊——”
小腹又传来一阵痛,这痛在此时仿佛被放大了一般,蔓延到了四肢,让我一下子跌倒在地。
三娘从背后扶住我,双手将我搂在她怀里,哭道:“公主,神医一定能医好的,三娘马上就召集所有人马去找他,让他来王府,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我使劲的点头,像是要说服自己,那老头无所不能,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公主,让三娘抱你到床上去吧,地上太凉,对身体不好。”
我点点头,双手勾上她的脖子,靠着她的肩膀,任由三娘抱起我,将我安置在床上。
三娘拉过棉被,轻轻的盖在我身上,再替我掖好被子,红肿的眼睛满是疼惜和气愤,“公主,三娘这就吩咐他们去找人,你……你先睡一会儿,三娘让弄影她们两个来陪你。”
“三娘……”我拉住正要走的三娘,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
这个时候,萧楚会在哪里?
他在皇宫谋划着他的天下,他的梦想啊。
“三娘,让我一个人待着,别让人进来。”
三娘踟蹰了一会儿,才离开,关上的门的那刹那,整个世界又只有我一人了。
躺在床上,静静的望着头顶上的蚊帐,眼泪无声息的流下。
脑海里,各种画面交错而过,十二年前的车祸,冷宫的寂寞岁月,各种伤人的真相,身边人的依次离开,还有一次又一次的涉险,有哪一次,像我现在这样狼狈?!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心里咒骂一声,狠狠的抹掉眼泪,在这里哭有个屁用!
哭能挽回所有的一切?哭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做你的多啦A梦去吧!
我掀掉被子,跳下床,脚步有些不稳的走到梳妆台前,翻出那个装着九转还魂丹的白色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两颗塞进嘴里。
服下一会儿,全身上下好像注入一股新的能量,让我的生理处于最佳状态。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原本惨白的脸色渐渐红润,嘴唇也是莹润如水,只是那双眼睛……莹莹泪光中,闪烁的亦不再是纯真。
门“吱噶”一声被人推开,我迅速的抹掉泪痕,整了整情绪,头也不回,道:“不是不让你们进来吗?”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的镜子里,出现的人是萧子恒。
我回头,有些意外,“子恒?你怎么来了?”
萧子恒没有似往常见面那样嬉皮笑脸玩世不恭,却是细细的大量着我,仿佛要从我身上看出什么东西。
我眼神一闪,避开他打量的目光,想起上次他的伤,又将视线转向他,问:“子恒,你身上的伤……有没有好点?”
萧子恒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会儿,半晌才道:“已经好了。”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关切道:“那一剑不轻,你应该躺在床上多休息才是,再重要的事也比不上身体重要,不要太勉强自己了。”见他还是以不变的眼神看我,我一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却不知是不是我心里有太多的事,害怕被看穿。
“子恒……你,你坐啊,”我走到圆桌前,翻起茶杯,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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