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
第十根。
“萧楚,万一我的身体……连空谷老头都无能为力,那怎么办,你将来会是皇帝,需要子嗣来继承江山,三宫六妃是必须要走的路是吗,那我……不能想了,不能想了,我该想些高兴的事的,怎么又胡思乱想了呢。”我抹掉眼泪,拿出第十一根蜡烛,点燃,滴油,再插上。
不多久,盒子里的蜡烛被拿空了,房间的地上如棋盘一样,用一支支跳动着火焰的蜡烛画着方字格,从上往下看去,好似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地上,照的整个房间通亮。
我满意的看着满地的星光,然后将书桌上的文房四宝全部移到地上,再搬来一部厚厚的书,跳上书桌,枕着书侧身躺下。
有那么多跳动的精灵陪伴,不该再觉得寂寞了,以前在冷宫,还没有这些东西呢。
我轻叹一声,萧楚,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呢,到了明天就是第三天了啊。
这两天,我睡眠极浅,总是担心我睡着的时候,萧楚回来了,等我醒来,他又走了。
但当一夜过去,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射进来,落下满地光华的时候,房间里空旷的只有凹凸难看的满地蜡油。
我撑着手臂从桌上坐起来,抱着膝盖,静坐了一会儿,然后跳下桌子,踩着圈圈点点的蜡油,慢慢地走出书房。
打开门,阳光突然的洗礼让我闭了闭眼,然后慢慢适应。
又是新的一天啊。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我抚上肚子,是该吃点东西补充能量了。
沿着林荫小径走回清雪阁,却在院子门口碰上端着吃食的阿碧,奇怪的看着我。
我对阿碧笑笑,抓了盘子里的几块糕点,就往嘴里塞,大口的嚼着吞着,真是饿了啊。
阿碧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望了望清雪阁,又看了看我,“小,小姐,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我又拿了两块,大口的吃着,含着食物糊声道:“什么什么时候啊,阿碧,我好饿啊,你再给我拿点牛奶过来吧。”
“哦。”阿碧点点头,看上去有点懵了,皱着眉,又看了看我的衣着,问:“小姐,你起床怎么不叫人啊?”
我道:“叫人?我在萧楚的书房啊,你们不是不能进去的么,再说起个床叫什么人啊。”
阿碧看似一惊,“小姐你,你昨晚在王爷的书房?”
“阿碧,你怎么了?”
阿碧一跺脚,急道:“小姐您怎么在书房呢,阿碧还以为你睡在房间里呢,昨夜,昨夜王爷来了啊。”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连忙吐掉口中尚未下咽的食物,问:“萧楚昨晚回来了?”
“是啊,王爷昨晚在院子里站了好久,可是都没有进去,我们,我们都以为小姐您在里面的啊。”
真是阴差阳错啊,我在书房等他,他却来了这里,只是为什么不进去呢?
“他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一会儿了,不过,王爷是去房间换衣服了,说不定还没有离开王府。”
他还没有离开。
我忙转身往王府大门的方向跑去,穿过回廊,走过花园,一路脚步不停,昨天还嫌这路不够长,不足以我打发时间,现在我却觉得它好长好长。
终于跑到大门,威严的牌坊大门,侍卫森严守卫,惟晓青影尾随着萧楚,正要跨出大门。
“萧楚——”我大叫一声,鼻子突然发酸,眼中渐渐蒙上一层雾气。
萧楚身体一顿,转过身来,与我的视线相触的霎那,周围的一切一切化为虚有,只余他深情一眼,挚爱万年。
我快步跑向他,跑到他面前时一下子扑了上去,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踮着脚紧紧的拥着他,“萧楚,萧楚,萧楚……”
“槿儿?”他仿佛从梦中惊醒一样,呐呐的叫了一声,然后紧紧的抱住我。
我哭道:“萧楚,我等了你两天了,我以为今天还要等下去……你为什么要避着我,为什么不见我,我都想通了啊,我不再逼你了,不再怀疑你了……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萧楚稍稍推开我一点距离,看着我的眼睛是平静淡定的狂喜,将原本矛盾的两面融合得那样的好,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槿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双手轻轻捧起我的脸,微微的迎着他抬起,薄唇泛起一个优雅的弧度,眼中柔情似水,然后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我的眼睛上。
我闭着眼,任他轻轻吸吮眼睫毛上的泪水,心弦一下一下的被拨动。
“槿儿,就在刚才,我确定了一件事,”他的唇缓缓下移,触摸到我的,然后轻轻的一啄,轻声道:“你比什么都重要。”
“萧楚……”我望着他,视线一次又一次的模糊,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响起,告诉他所有的一切,告诉他你所受的伤。
“萧楚,我……”
“王爷,”一个突兀响亮的声音想起,我下意识的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英姿飒爽形容清秀的少年恭敬的抱拳说道:“时间紧迫,臣请求王爷以大局为重。”
萧楚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却温柔的看着我,压低了声音,道:“槿儿,等我回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
萧楚默了一会儿,道:“三天,我会尽快回来的。”
三天,只是三天而已,会很快就过去的,很快。
我一下子抱紧他,“好,萧楚,我等你回来。”
“嗯。”萧楚松开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向一早候在外面的一匹白马走去,他拉紧马缰,借力上马,动作漂亮利落。
其余人皆勒绳上马,跟随在萧楚后面,而那个少年的马虽落后与萧楚,却领先于其他人,临行前,他清冷的目光撇向我,只一瞬便移开,让我来不及扑捉他眼中蕴含的意思。
只是,我还是看见了他□在外的脖子,并没有喉结。
那样的人物,除了陆家的陆胜男,还会是谁?
第二十九章 相思
三天有多长?四千三百二十分钟,七十二个小时,三次的昼夜交替。
可再怎么算,对我来说都只代表了一个词语——漫长。
以前很坚定的认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是太过夸张的说法,等轮到了自己,才知这样的说法一点都不过分,的确是如隔三秋啊。
如果时空交错,让以前的自己看到我现在这样,一定是鄙视到死,不但鄙视我的心态,还有我手上的东西——荷包。
阿碧说,皇朝的女子有送荷包给情郎的习俗,而且一生只有一次,也只能送一次。
我兴致一起,也要做一个,阿碧兴致勃勃地帮我准备好一切,然而当我拿起针线,穿了几针之后,阿碧脸上的期待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了。
原来……原来小姐不会啊。
不会怎么了,不会可以学的嘛,不是这样做么,很简单啊。
……
阿碧,你别看着我啊,这样我会做不好的,呃……要不你帮我去买些好的香料吧,不要太浓,要气味清香一点。
哦,那小姐你,你小心点啊,别扎到自己了。
嗯……知道了。
我专心的对付着手上的细致活,其实也不是很难的,就是用线一条一条的把画好的区域填满,说白了就是填色嘛,就是看你填得怎么样了。
虽然,看起来是比较的……呃,不好看,但基本形状是出来了。如果角度调好一点,再拿远一点看,就是一朵淡紫色的木槿花啊。
嗯,不错,不过眼睛好累啊。
我放下我的“杰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就见破月进来,眉宇间有些犹豫之色,像是有话要说。
来到王府之后,破月就“自告奋勇”,要陪在我身边,代替以前小翠和岚陵位子,搞得我好像没有人在身边就不行似的。
“破月,你有事要说?”
“公主,属下,属下……”她有些支吾。
我微微皱眉,奇怪的问:“怎么了,说话也支支唔唔了,以前的爽气都到哪里去了。”
破月用力的一抿嘴,像是下定了决心,道:“公主,属下无意中听说相思已经被抓到了,正关在王府的地牢,可是王爷似乎交待下来,不能让公主知道。”
我“哦”了一声,相思被抓了么,抓得好啊,早该将她抓起来了。
破月一急,“公主,您不想去看看?”
“看什么,看她多狼狈?”如果是夜珈蓝,我一定去。
破月紧皱眉头,默了一会儿,才道:“可是,和相思一起抓进来的,还有一个男的,而他的身份,属下猜测,猜测是世子。”
逍遥?!我猛地看她,问:“你从哪里听到这些的?”
“听墙角听来的,她们被关在王府的地牢,属下进不去,也打听不到再进一步的消息,公主,属下能肯定相思被抓,至于那个男子,身份并不明确,却不知道是故意忽视,还是,真的只是其他人。”
逍遥……
那天在地宫,留下九转还魂丹的就是他,虽然意识模糊,可是仍旧听见了他叫我的名字,失去记忆的逍遥是不会这么叫我的,他应该记起以前的事了,可若这样,萧楚为什么还要把他和相思一起抓进来?
“你刚才说她被关在哪里?”
“王府的地牢,有重兵把守。”
有重兵把守?“谁都不能进去吗?”
“除非有王爷的令牌。”
令牌?可是萧楚并没有回来啊。
破月又道:“属下猜测王爷的书房一定有令牌,只要拿到这个,公主便可以进去,若那人真是世子,公主在理,若不是,王爷想必也没什么可以计较的。”
相思被抓,逍遥必定被牵连,所以,那人极有可能是逍遥啊。
萧楚的书房是王府重地,而书房后面的臧机阁更是重地中的重地,未经允许,闲人不得入内,违者后果自负。
可这一条对我来说却不成立,只要不出王府,我去哪里都是被允许的,侍卫们也从不拦我。
我照样在他们的眼皮子地下,正大光明的走进了书房,关上门,翻了翻桌案后的几个暗阁,里面都不是我要的东西。
萧楚将它放在哪里了呢?
突然想到书房后面还有一个臧机阁啊,那里没有书,所以我也从未进去过,会不会就在那里?
思及此,我稍稍整理了被我动过的东西,然后朝书房后面走去。
书房是一层楼建筑,而臧机阁则有两层,两者之间有一道窄窄的走廊相连,出了书房的后门,便是臧机阁的入口。
我推开臧机阁的门,环视了这间不大的房间,没有窗户,六边形的围墙之上挂满了各种兵器,在从我背后投进的光线的照射下,发出寒光。
这一室的兵器,都是萧楚收集多年的吧,印象中,似乎没有见过他动武,更别提他什么兵器了,几乎让我生出他不会武功的错觉。
我收回遐想,从一旁的旋转楼梯走上二楼,相较于一楼的杀气,这里显得祥和许多,也明亮许多。
除了正中央一张长桌,四周都是红木做成的暗阁,每个暗阁带着神秘的色彩。
我担心有什么机关,不敢去碰其中的任何一个暗阁,可是,不碰又怎么找?
我有些气馁的绕到长桌前,看着桌上的几本书,忽然眼睛一亮。
其中一本蓝皮外壳的不正是我第一次和萧楚见面差点起争执的那本《东瀛游记》么,那次在书院借给他之后,就没再还回来,我也将它忘了,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它。
也许是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一些事,紧绷的心松了下来,忘记这里到也许到处布满机关,我竟下意识的靠着椅子坐了下来,屁股一触到椅子,立马跳了起来,却不想脚尖踢到了什么,痛的我倒吸一口冷气。
我皱着眉头弯腰看了看,桌底下竟是一个盒子。
怔忪了一会儿,我低下身体,将它从桌下搬了出来。然后没来由的,心竟然丛生出一种恐惧感。
手拨下金属扣,轻轻的将它打开,盒内明黄色的丝绸上,静躺着三样东西。
一个玄铁质地的金属小盒,一个包着明黄色丝绸类似大印的东西,还有一个是带红木塞的青花瓷瓶。
我呆呆着看着他们,似乎听见,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竟然……竟然不是梦,竟然是真的。
脑海中那段被我埋藏的记忆慢慢复苏……
自地宫出来,我全身都有一种膨胀的痛觉,好像灵魂正渐渐剥离肉体,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身体,像一个氢气球飞上天去。
然而,萧楚在我耳边的叫唤,以及从他身体传来的温度,让这种痛觉缓下来,也让灵魂慢慢的复位。
可是,那种力量突然消失,仿佛前功尽弃般,我再也抓不住一丝可以依靠的东西,灵魂就那样飘了出来,而我一直以为在梦中。
我飘到皇宫,看着萧楚进入乾坤殿,看着病弱的皇帝大声的怒斥,说出萧氏百年来的梦想,然后逼萧楚在天下和我之间做出选择。
那时,我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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