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
魏国舅想了想说:“我曾见过菁华公主男装出行,这少年的背影倒是和她很像,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又是刚才那个下属迫不及待的问道。
魏国舅只得立马接道:“只不过下官在宫里的眼线禀告,这菁华公主在本月初八的一场大火中丧生,宫里虽然封锁了消息,宣称公主生病静养,但从宫中的安排情况来看,这菁华公主确实不再宫中了,也许当日就葬身火海了。”
“你是说初八那日,那公主就没再出现过?”国师抓住关键词——初八,正是到达西京的那天。
魏国舅点点头,也正是那日,原本要向北漠求救的他竟然正好遇上来西京的国师一行人。
国师心道:不管那人是不是菁华公主,凡是能催动极月剑威力的人都必须将他带回北漠。如果她真的是西瞿的公主,那就要细心安排,皇宫失火却隐瞒公主的生死,显然那皇帝不认为公主已死,更何况好好的为什么要上演一场葬身火海的戏码,说不定只是场闹剧而已。既然如此,那菁华公主身边必定隐藏高手,自己更加要小心行事。
“耶基纳,速传我手谕,出动所有镜月组在西瞿的人马,擒住那少年,挡着杀无赦,切忌不可伤了他一分一毫。”
溪边,我打湿手帕,褪去逍遥上身的衣物,处理他背上的伤口。逍遥手臂胸前都有大大小小的刀伤,最严重的是背上的那条长达十五厘米左右的刀伤,如果不仔细处理伤口,细菌感染了就不好了。幸好我是大夫,孟老给我准备的行李中也有不少的药。
虽然背对着他,我仍旧能感觉他有点不好意思,方才我要脱他衣物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我真是委屈极了,好像我要对他怎么样似的。古人曰:男女七岁不同席。可是这种情况下,性命都块没了,还管那些礼教做什么?我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放心,我又不会赖着要你负责!”逍遥神色有些不自然,看向远处的风景。
处理完他的伤口,帮他穿上衣服,见他动作不太自如,抓住他的左手,覆上他的脉搏,果然受了不轻的内伤,好好休息的话,应该三天左右就能恢复。想到刚才那些北漠的人,忍不住骂道:“老爷子让你去跟踪他们,怎么也不多派人手,不怕你死了都没人知道吗,要不是追风感应到你有危险,你现在早就去见牛头马面了!”
逍遥没有理会我的责骂,皱起眉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当初逍遥让我取捷径从尹州那个方向离开西瞿,既然决定要走,小心为上,还是早点离开。可是我嫌古代的交通工具实在是坐的难受,初出牢笼的自由感和新鲜感又那么强烈,一路上走走停停看花看草的,脚程自然慢了。不过追风走这么慢却是我没有想到的,说起来它也是“功不可没”,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了,大不了以后给你配个漂亮的马鞍。
我十分心虚的看了不远处休憩的那匹红棕色的马,用无辜的眼神,委屈的表情,怨怼的语调说道:“还不是你的马友,你还说让他照顾我,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走得跟乌龟爬似的,鞭子都不管用!”
逍遥疑惑的看着我,然后再瞥了追风一眼,没有继续追究这个问题,然后长叹一声道:“槿儿,刚才有多危险你知道么?那行人来历不小,身边的人都不是平庸之辈,这次虽然侥幸逃脱,但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所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先保护好自己,不要逞能。江湖险恶,你虽然聪慧,却没有亲身经历过,你的性子又……是不是今天换了别人,你也会冒然出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也得看有没有那个能力,如果今个儿遇到真刀真枪的干架,就算是逍遥我也不会出去送死,何况我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可是人家吹吹笛子,我把人从梦中唤醒也不是什么要搭上性命的事,依我看,那行人也不咋的,还不是被我一吼吼到吐血。 至于他问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谁也不能保证那种时候不经大脑会做出什么事。
避重就轻转移话题向来是我拿手好戏,我深沉道:“这一路,我既没有听到西京有什么消息传来,也没发现有人寻找盘查我的踪迹,一切都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都信你没死,但西瞿最近正是风雨欲来之况,不好明里查,所以出动暗中势力。你人还在西瞿,他们就有法子找到你。槿儿,难道你没有想过留在西瞿?”逍遥突然一问,弄的我不知如何回答。
留下就会付出代价,不说我将皇后逼疯的事实,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不想留在皇宫里,我不会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回到目前的状况,他们不相信呵,就是说我是处于被通缉的状态,现在我这个样子应该不会和那个菁华公主联系起来,但是和逍遥接触,那我的嫌疑可就大了,而且我骑的可是他的坐骑,等等!为什么我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追风……马儿是不是只听主人的话?
“槿儿。”
“啊?”我从思绪中回来,“你说什么?”
逍遥眼神一黯,苦笑道:“你又游神到哪里去了?”
“哪有,对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你伤重不宜奔波,这里最近的城镇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我们今晚露宿在这里吧,我好几天都是这么过的,你应该不会嫌弃吧!好了,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去拾些柴火。”说完我就往林子里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要避开他,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他为什么会把追风借给我,追风是他的坐骑,我一个平凡的“书生”骑着这样一匹马算什么?还有,他对我是不是太放心了?别说一个从小生活在冷宫里的人,就算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孤身一人出门,野外生存应付从未见过的世界百态也是捉襟见肘的事。可是从始至终,他似乎都没有问过我一句这方面的事,难道……
我环顾四周,难道我一直以来都被人监视?
这次北漠密使的事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平时潇洒自由无拘无束的逍遥世子是老爷子的人。
可是,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他为什么不早早的把我带回皇宫,老爷子知道的话,我还能够一路走得这么顺畅吗?
回到逍遥身边,我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测。
已近黄昏,西天的落日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天将地将溪流将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
柔和的余晖下,他的侧脸轮廓散发淡淡的暖色光辉,煦色韶光;水木清华。双眸清澈,但不是没有一丝杂念在里面,而这丝杂念仅仅只是人之常情而已。逍遥没有慕容朔那样俊美,放在皇室子弟中,也见不得如何出众,只是他身上自有一股常人所不能及的风流。
那个绚烂的夜晚,我也曾这样□裸的凝视他的侧脸。
破庙中他蒙面救我,永乐王府中我们树下对酌;他教我骑马射箭,教我防身功夫;悬崖上生死一线,患难与共;危难时刻,他推开我;荒郊野外,戏谑他却被他反戏谑;孟老别庄,那晚的星空,那晚的烟火,我们一起见证……
我竟然怀疑我们之间的友谊,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收起那套防备,我的心告诉我眼前这个人不会骗我。
“你这样看着我,该不会看上本世子了吧?”逍遥戏谑道。
我一愣,没想到这人如此自恋,想到那晚被他耍的团团转,于是说道:“是啊,世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小女子暗恋已久。”
逍遥摇摇头,笑道:“你这副模样对我说这些话,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摸摸脸,也是,这张人皮面具上还有青春痘呢。
篝火跳动,木架上的两条鱼已经熟了,香味阵阵扑鼻而来,这个时候如果有酒那就好了,月色撩人,美酒佳肴,又有知己在旁。我一时兴起,对着天空说宇宙、银河系、太阳系、九大行星、月球还有星座,逍遥是个不错的听众,哪像小翠啊,总是插嘴打断我,问东问西把我问得无话可说。
一直都是我在说,逍遥只是点点头或者“嗯”一声表示他在听。后来不知怎么的,又说道今天那伙人身上去了,对于他执行的任务,我没有多大兴趣,可是对于被笛音控制的时候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我可是兴趣浓浓。
“除了王妃康复,永乐王成为一个好丈夫,华妃变回你想象中的样子,那还有西瞿国力昌盛,北漠不敢来侵犯……”
……
“统领江湖,做武林盟主,练就绝世武功,打遍天下无敌手……”
……
“再变得帅一点,酷一点……”
……
“到底是什么啊!不说就别怪我下毒了,嗯?”
“啊——我的药呢,还给我!”
月上中天,不知不觉,我已经说了这么久的话,逍遥背上伤口的药已经起了作用,渐渐的进入梦乡。刚刚我一直说话,主要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为了他的安全,我下了猛药,过程痛苦,效果却很好。明天醒来,伤口就该结痂了,内伤虽然不能说全好,但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这样一来,就算遇到危险,他也不会难以对付。
而我,该离开了,不是怀疑他,我多待一会就多一分危险,如果老爷子知道,逍遥就会落下个欺君的罪名,不知道的话,我的悄然离开对他也是百利无一害。
北漠的那些人应该不会笨到回来,所以现在他很安全,况且就算来,我只会成为累赘。
背上包袱,再看一眼沉睡中的逍遥和跪在他身边的追风,这次该是真的再见了吧。
第二十五章 圣女
楼兰镇地处岷江与长江汇交处,河运发达,商船通常会在此停留,从而带动这个镇的经济发展,成为这一带的商业活动中心。
如果在这里搭商船顺江而下,七日之内就可以离开西瞿。西瞿和锦绣皇朝一向交好,所以通关的文书也不用那么正式,我只要出钱随便找个商人“认我”做他侄子,就不会有人来查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这些都是刚进入楼兰镇和人打听之后做出的决定,毕竟坐船可比骑马舒服多了,我也想早点走了。离开逍遥后,我没有往东走,而是往南走,其实我不一定非要去江南的,出海也未必不是个好主意。当初选择江南也是因为我前世就是浙江杭州人,想去看看千年之前的杭州到底是什么样子,那西子湖畔是否杨柳依依,没有苏堤白堤的西湖是怎么样的。
不过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再做安排。我为了赶路可是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好好休息了。
找了家平安客栈,要了间上房,撕下面具,踢掉鞋子,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天昏地暗,我自然不知道我刚睡下不久,北漠的那伙人也到了平安客栈,并且包下左右两间客房,那个黑衣的领头人带着几个属下坐在我的房间里,等着我醒来。
我完全是被饿醒的,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睛,勉强坐起来,一只手去在床上搜索我睡前扔掉的面具。突然,人立马精神了,怎么有人在我房间?
一个黑衣男子正襟危坐,三个跟班立在身后,双手环胸,眼微闭。见我醒来,黑衣男子朝我一笑。
我现在只能欲哭无泪了,我造了什么孽了我,我不找麻烦,麻烦总会找上我。
看这阵势,八成是找我报仇来的,谁让我“多管闲事”了?我现在是大喊一声“照顾好我七舅老爷”拔刀相向呢还是跟他摆事实讲道理?
他们不是该北上么,怎么南下了,不会专程来对付我吧?
我好惨!!!
黑衣男子站起身,对着我说道:“你终于醒了,在下北漠国师,久罗族第十一代弟子拓跋久律。”语气诚恳平和,没有一丝恶意,只是在做自我介绍而已。
听他这样说,那我肯定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回礼道:“在下尹挽越,一介书生,不知阁下到我房中有何贵干?”说完就立马后悔了,我这不是找抽么?我还没易容呢!
拓跋久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继而正色道:“姑娘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是我们一直想找的人。”
“没想到你们这么记仇,我只是想救我的朋友而已,你们应该早点回北漠去,就因为一个坏你好事的人而南下,你们不觉的很蠢么?说吧,你们想怎么样?”我丧气的说道。
拓跋久律偏过头用眼神示意其他三个人,三个人会意,离开房间,顺带关上门,透过门的油纸,可以看见两个身影站在房门两侧,而另一个应该是去周围巡逻。房间里只剩我和拓跋久律,我抓紧床单,这人……这人想干吗?
拓跋久律回到座位坐下,说道:“姑娘不要担心,在下对姑娘绝无恶意。姑娘洪福齐天,灵气逼人,乃是上天赐予我久罗族的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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