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
会多伤心?”
华妃接过我手上的纸,木然道:“我去汐枫苑的时候偶然看见这个,觉得好就拿来了,听说是你写的,没想到柳如絮还教你这个,我不记得她对这个感兴趣。”
“喂!我现在和你在说正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既然决定对我坦诚相对,为什么总是在逃避这个问题?没有他的默许,你的初恋情人也许就不会死,可是你没有将他列入仇人的名单,因为你不想把他视为仇人,你自以为还守着那份初恋,可是不知不觉中你已经沉沦,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一直以来支持你活着的理由是他,不是什么女儿、皇后、权力斗争?”
华妃突然站起来走到窗户前,背对着我,我没有错过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针扎,那是一直被刻意忽略不敢面对的事实被人□裸的摆放在她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情绪。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写得真好,槿儿,你能体会这首词中的凄凉吗?每当我想到明郎的死,我就恨我自己,恨我的脸,恨我的才,都是我害了他。我还记得你写的那两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曾经那样爱过,我怎么会,怎么可以再爱上另一个人呢?”
我气馁,我写了这么多,你怎么就挑中了那两篇啊!
“可是,我还知道有两句诗叫: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时节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老爷子对你的感情瞎子都看的一清二楚,你不能这么残忍,他这么用心对你,你不可以这么伤他!
我来之前对自己说,如果你心里没有他,那我就劝你不要再虚情假意下去了,如果你心里有他,那就好好把握眼前唾手可得的幸福。那个明郎已经是你的过去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你明白吗?
你一直记着他,因为他凋零在最美丽的时候。他这辈子太短,只有你一个恋人,所以你感情上的背叛才会让你不安,你觉得对不起他。如果他还活着,他照样会娶妻生子,妻妾成群,他只不过早死没有这个机会而已!如果他真的爱你,他会希望你得到幸福,而不是守着一份无效的承诺。换了你死他活着,你总不可能希望他为你打一辈子光棍吧。再说了……喂,你没事吧?”
华妃身体摇摇欲坠,一只手撑在窗沿,手指关节发白,另一只手按住胸口,像在忍受钻心的痛。我连忙过去扶住她,手覆上她的脉搏,还好,只是余毒未清,加上心情激动度过,才会感到心痛。我扶着她躺下,轻轻按摩她的太阳穴。
“好了点没?对不起啊,我刚刚太激动了,差点忘了你还是病人,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的。”我道歉道。
华妃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那你好好休息,那些话你爱听不听。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骗老爷子说你的毒虽然可以解,但是解毒之后,你就会变老变丑,到现在他还蒙在鼓里,我可是冒着欺君之罪试探他对你的感情,你看这些日子以来他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一直在担心你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连我也差点感动的要哭了。这个事情就由你告诉他吧,顺便替我求情。好了,我该走了。”我掖好她的被子正要起身离开。
“槿儿。”华妃拉住我的手,
“还有什么事吗?诶呀,你别哭啊,我最受不了别人哭了。”
“谢谢你。”
我摇摇头,轻声低喃道:“不用了,如果单单为了你,我绝不会这么做。”
走出熙和宫,我仰望着朗朗晴空,朵朵白云,顿感身心舒畅。
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几个太监正在路上扫除积雪,阳光照射下,屋顶的雪也开始融化,沿着屋檐滴下来,远远看去,像极了水晶帘子。
积雪融化,是个好兆头啊!
第三十一章 联姻
时光匆匆流过,转眼间,已进初春,天气渐暖,冰雪消融,华妃心里筑起的那道冰墙也慢慢融化,看到老爷子幸福的笑脸,我也觉得开心。
过完年,上阳和齐天就回边关去了,齐天舍不得我,离别那天,我竟破天荒的看到他眼眶湿了,初次见面打架的时候,也没见他哭过。我答应他有空就给他写信,把他感兴趣的故事写下来,小屁孩和我击掌为誓。
另一方面,锦绣皇朝的使者已经到了西京行馆,小翠说这次来的是六皇子萧楚和丞相王子扬。萧楚年方二十,听小翠说为人仪表堂堂玉树临风文韬武略无所不能,颇受皇帝重视。小翠在那边描绘的像是天神下凡,我和破月弄影则在一旁悠悠的喝着茶就当听笑话,要知道,小翠曾说慕容焕珠玉圆润燕颔虎颈双目炯炯有神来着。
我抱病在悠然阁,看看书,下下棋,和宫女们玩玩闹闹,岚陵被我拉来给我弹弹琴唱唱曲,然后接待接待客人。我就专心窝在悠然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反正这段日子不当出头鸟,最好让人把我忘了,那些郡主小姐们爱怎么出风头就怎么出风头去。
岚陵这丫头我越看越喜欢,当初把她从慕容焕魔掌下救下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了,人生的聪明,琴棋书画又样样在行,就心思单纯些,这样一个女孩若被糟蹋了简直没天理。
普通人家的女孩会识字就不错了,岚陵这样的才女怎么会沦落到宫中去伺候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家中原来也是当官的,父亲犯了错,被革职流放,死在途中,母亲也随父亲去了,家中族人也散了,一介孤女,无依无靠,阴差阳错又进了宫。
我怜惜她的身世,幸而她本人比较乐观,说起自己的遭遇也没有哭鼻子掉眼泪,我就喜欢这样的人,向华妃把她讨了过来,不忍心她珠玉蒙尘。
就比如现在她正弹着一曲《佩兰》,琴音醇和,若九霄环佩之声。
我知道古人听琴不重技巧而重意境,我这个人对这些风雅之事粗枝大叶,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其中的意境的,在我眼中,音乐只有好听难听之分。
“公主,四皇子来了。”小翠从门外进来在我耳边说道。
只见慕容朔一身月白色长袍,手摇着一柄玉骨折扇,意态云闲的走进来。
我见过慕容启的那些诗友,都喜欢拿着把扇子,一年四季酷暑寒冬从不离身,用来显摆装帅的,可是我知道慕容朔这把扇子却是用来防身的,里面有机关的。
岚陵见慕容朔进来就停下来,上前行礼。
“你来干什么啊,不在前面陪着外国使团,跑我这里打扰我听音乐。”我佯装恼怒。
慕容朔这人就是不把自个儿当外人,在我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我怕你闷得慌,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兴致这么好,以前我吹箫的时候,你可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那是你吹得没岚陵弹的好。”我回答的理所当然。
岚陵一听,急忙说道:“公主缪赞了,奴婢雕虫小技怎能与四皇子天籁之音相提并论。”
“音律无关身份,我方才也听到你谈的曲子了,细而不迫,徐而抑扬,确实不错。一曲《佩兰》乃取屈原《离骚》中“纫秋兰以为佩”为曲意,自比空谷幽兰,欲寻觅知音。听你的弹奏的风格,与母……母妃有些像,应该是得了她的指点吧。”慕容朔对岚陵说道。
岚陵道:“华妃娘娘确实指点过奴婢。”
我刻意忽略慕容朔言语中的那个停顿,说道:“你们两个知音人惺惺相惜,不如合奏一曲,慕容朔,你刚刚打断了岚陵的《佩兰》,欠我一首曲子呢。”
岚陵偷偷望了一眼慕容朔,慕容朔看看我又看看岚陵,想了一会,道:“你这里可有萧?”
“有,小翠,去把萧拿来。”
岚陵一喜,欠身道:“能与四皇子合奏,岚陵三生有幸。”
小翠将萧取来,慕容朔先试了音,岚陵也在琴旁边落座,慕容朔也不说合奏什么,先吹了起来,岚陵听了一会,先是一惊,手按在琴上迟迟未弹。
慕容朔也停了下来,对岚陵说道:“这首《春晓吟》你应该会的。”
岚陵神色有些不自然,看了看我,回道:“奴婢明白。”
我怎么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开口道:“《春晓吟》?我知道一首《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这曲与这诗是不是一个意思?”
岚陵点点头,慕容朔不可置否,两人很有默契的合奏起来。
一箫一琴,遥相奏和,丝丝入扣,一曲方罢,琴声收音干脆清峻,箫声收音低迥绵长。
岚陵螓首蛾眉,兰质蕙心,慕容朔水木清华,见之忘俗。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蹦出来,我吓了一跳,我什么时候也这么大妈了,不过,反正以后慕容朔也要纳妃子的,岚陵是个不错的人选。
一只大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回过神来,对上慕容朔微恼的的面孔。
“你又在想些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想到好玩的就笑了呗,呃,我得给齐天写信去了。你自己坐吧,岚陵,你陪陪四皇子吧。”说完我就溜到书房去了,今天给他写几个笑话,和齐天共处有一点好,就是我们的字半斤八两,都画得像鬼符,谁也别笑谁。
慕容朔有些懊恼,百忙中抽空来看她竟然就这么丢下他跑开了,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次皇朝使者前来,探了皇上的口风,联姻势在必行,内定人选是安庆王的女儿芷荟郡主,只等正式定下,再册封公主。
“四皇子,要不要奴婢再给您泡壶茶?”岚陵螓首低垂,小心的问道。
慕容朔象征性的扫过岚陵,淡淡道:“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
“奴婢明白。”岚陵声音有些颤抖。
“嗯。”得到满意的答案,慕容朔头也不回的离开悠然阁。
岚陵身子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在地,摊开手心一看,全是汗。
我的字不怎么样,我的画还是上得了台面的,素描课我总是拿前三的,水彩画我也挺拿手的,不一会儿功夫,一幅夏日莲花池就跃然纸上。
“公主——公主——”小翠冒冒失失的跑进来,气喘吁吁。
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跟见了鬼一样啊,这么着急,是哪个侍卫又送花给哪个宫女了,还是哪个太监又被马德海罚了?”
“不,不是,都不是——”小翠大口大口喘着气,摇晃着脑袋。
“哦——那就是某个大家闺秀跟穷书生私奔了?”我漫不经心的猜测道。
“也不是,是,是——”
“都不是,不会是皇朝使团又出了什么事吧?”
“对,是,是他们,公主,他们……要……要联姻……”小翠渐渐平息喘息,“他们选中公主您,皇上也同意了。”
“啪”,手中的画笔掉在纸上,黑色的墨汁染黑了雪白的莲花。
“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不是让那个芷荟郡主嫁过去么,再说了,老爷子答应我了,君无戏言知不知道。小翠,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啊?”
“真的,奴婢听马公公亲自说的,皇上本来是有意把芷荟郡主嫁过去的,但是他们提出要菁华公主来联姻,皇上本来想拒绝的,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就答应了。”
“真的?”我怀疑的问道。
“真的!”小翠使劲的点头,一脸严肃。
我稳稳自己有些狂跳的心,“皇上现在在哪?”
小翠看看门口,咽了口口水道:“奴婢来的时候,皇上也正往悠然阁来,马上就到了。”
“哦。”我点点头,“小翠,去泡茶。”
老爷子头戴紫金色双龙戏珠宝冠,身着墨黑色金绣龙袍,长袍下是一双乌黑镶金边的靴子,踔厉风发,龙马精神,帝王之气十足。
进门的时候,老爷子示意马德海守在门口,我让小翠端上茶之后,也叫她退下。
我暗叹真是心有灵犀,都知道接下来最好不要有外人在场。
“父皇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啊?”
老爷子呷口清茶,笑道:“朕来看看你,这几天你都闷在这里,怎么也不出去走走?晚上有个宴会,有从西域传来的歌舞汇演,你一定感兴趣的。”
我摇摇头,“西域的歌舞无非就是比中原的火辣些,你们最喜欢看这个,我可不一定喜欢。就像我喜欢喝花茶,而父皇你喜欢喝清茶一样。”言下之意就是你喜欢的不一定是我喜欢的。
老爷子浅笑,喝了口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槿儿,再过几个月,你就十六了吧?”
“是啊,以前环姨还在的时候,把我的生日记得最牢了,她会给我小小的庆祝一下,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些小玩意哄我开心的。每年生日,我都会向上天许个愿望?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