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
“是啊,以前环姨还在的时候,把我的生日记得最牢了,她会给我小小的庆祝一下,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些小玩意哄我开心的。每年生日,我都会向上天许个愿望,可惜没有一次愿望是实现的。”说到后来竟然有些伤感了。
老爷子眼中闪过心疼之色,“那槿儿想好十六岁的时候许什么愿望,朕一定会帮你实现。”
我笑道:“父皇说话有时候不算数的。”
“君无戏言,朕何时说话不算数了?”老爷子挑眉问道。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拉下脸来哼道:“那你今天来干什么?君无戏言?在边城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回到皇宫就什么都忘了。”
老爷子说的振振有词:“朕的许多原则遇上你不都通通失效么,你骗了朕这么多次,朕不照样没治你的罪?”
我顿时哑口无语,愣了一会儿,才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老爷子装傻。
“太多地方不一样了!我骗你是有苦衷的嘛,那天在边城我们不是都说清楚了,至于华妃那次,我可是为了你好,我做的一切最终受益者都是你啊!”言下之意就是你不能当白眼狼啊。
“哦——那照你这么说,朕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了?”老爷子做恍然状。
我当然知道他是在玩先抑后扬的把戏,但他说的没错啊,所以我点头,正色道:“你虽然是我父亲,可是婚姻大事你怎么可以不经我同意,就随便给我定下来?我连那个人长什么样,性格如何都不知道,我们根本就是陌生人嘛!先不说我嫌弃他了,万一人家看不上我怎么办?两个不相爱的人被婚姻绑在一起结果只有一个——痛苦。”
老爷子失笑,“槿儿这么漂亮,人又那么聪明,谁敢嫌弃?谁能娶到你,那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小丫头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啊?再者一般人,父皇是不会同意你下嫁的。这萧楚年轻有为才能出众,珏儿和他交手好几次吃了暗亏,此等人才,朕欣赏的很。槿儿,父皇只想给你世界上最好的,萧楚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仪表内涵,都配的上你。错过了他,朕不一定能找到第二个人。”
我气结:“我的好皇上,我的好父皇,你女儿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才不需要我的老公那么厉害,那是你们的想法,什么才子配佳人,都是戏文里面唱的。我,我怎么跟你说呢!就这么说吧,那个什么萧楚的,他是个皇子耶!先不说他以后有没有可能当上皇帝,就算没有,那也是个王爷对不对?王爷三妻四妾正妃侧妃一大堆,你忍心我和一大帮女人去争宠?”
老爷子轻轻蹙眉,随即不以为然道:“朕的女儿,西瞿国的公主自然不能受此等委屈。他萧楚想纳妾,也得问问朕同不同意。皇朝已经立了太子,就算他萧楚有这个能耐继承大统,你也可以要求他不纳妃子。”
我极冷一笑,“你哄我玩是不?人家都当皇帝了你能管得着他的后宫?再者,他凭什么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这方面你最有经验!”
“朕既然能说出来自然能办到,锦绣皇朝开国皇帝萧乾后宫就只有一个皇后,有这个先例,他如何不能?朕如果早点遇上雪儿,这后宫就只有她一人。”
“好,就算没有一切顾虑,可是关键是我不喜欢他啊!”我吼道。
老爷子的话让我再一次喷血,“所以朕要带你去见他,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愣在那里,我招谁惹谁了了!
老爷子的话从他的角度来说句句在理,可是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他从来没有逼过我,就连在边城那次,我不想回来,他都没有逼过我。他说的轻松,可为什么我听出了一丝无奈和不忍。
良久,我问道:“父皇,我知道两国联姻不会没有原因,是不是你有什么苦衷?你从来不会逼我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爷子苦笑道:“槿儿,你总是这般聪明,来,坐到朕身边来。”
我坐到他身旁,依偎在他怀中,“父皇,你不要瞒我,作为当事人,我有权知道真相。就算你不说,迟早有一天我也会知道的。”
“好,父皇都跟你说。”老爷子轻轻拍着我的背,说道:“之前父皇和你说的都是父皇的真心话,就算朕再舍不得,槿儿再过两年也该出阁了。在这么多世家子弟中,朕还真是找不出满意的人,就算是逍遥,朕也不会轻易的把你交给他。而萧楚的人品风度,无可挑剔,父皇是惜才,此其一。
锦绣皇朝此次来使,除了联姻,确实有些事情,萧楚是皇六子,深得皇帝宠爱,众皇子之中,地位仅次于太子。芷荟郡主即使朕封了她为公主,要配萧楚,地位总是差一点。如果有心人借题发挥,称我西瞿没有诚意,多年来西瞿和皇朝即将达成的贸易协定就会功亏一篑。你可知道,有了这张协定,有多少百姓可以避免颠簸流离之苦。此其二。
至于其三,是最重要的,也是朕最担心的。槿儿,你在汐枫苑为朔儿治腿的时候,并未告知你的身份,致使朔儿对你产生……异样的感情。”
我猛地从老爷子的怀中跳起来,瞪大了眼睛,慌乱至极,“可,可是,我和他已经解释清楚了,之后,他也把我当成妹妹来看的啊。”
老爷子叹气,“几个儿子中,朔儿最像我,认定的东西不会轻易改变,那种爱而不得的感觉朕尝试过,父皇怕有一天朔儿会伤害到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强大的依靠,将你保护起来,带你远离这里。朔儿也是朕的儿子,如果他能忘记你,固然是好,忘不了的话,你们两个人,朕必须舍弃一个。”
我垂下眼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我知道老爷子这样安排已经是最好的了,慕容朔很有可能成为将来的一国之君,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又如何自处?
“槿儿,你可知道前几日朔儿吹奏的曲子叫什么?”
“不是叫《春晓吟》吗?”老爷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朕那日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悠然阁中琴箫合奏,没有惊动你们。事后,朕问了岚陵,她把一切都说了,那首曲子不叫《春晓吟》,叫《长相守》。”
长相守,长相守,竟然是长相守!
我只觉得无力,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错误,致使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在汐枫苑的日子不过短短两月,“香梅”也只是个相貌中等身份低微的宫女,慕容朔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女子动心?经过水榭的那次,我知道他对我的误会,可是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因为我治好了他的腿,报恩的因素居多,那得知我们的关系之后,这份感情也会变成亲情。终究是我太蠢,小看了慕容朔。
“难道只有这样一条路吗?”我不想受人摆布。
“槿儿,相信朕,朕不会害你,他配的上你。”
我勉强一笑,毕竟是时代的差距,古时候的父亲都是这么为女儿考虑的吗?
“槿儿,你是不是见过萧楚?”老爷子突然问道。
我摇摇头,“没见过。”
老爷子蹙起眉头,“那他为何一定要你呢?”
我嗤之以鼻,谁知道呢,也许是个爱面子的,娶个公主面子上过得去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的又一村会出现吗?
第三十二章 咫尺
西京行馆。
萧楚正撩着袖子半弯了身在案前写文案,耳边飘过小泉子絮絮叨叨的话,“殿下,听说今晚那个菁华公主也会出席,自从我们来了,就没看见过她。奴才顺便打听了一下,这些天那个公主都病着,连床都下不了,没准是个病秧子。奴才还听到她从小就被丢在冷宫里,去年才出来的,会点医术,其他的什么都不会,照奴才说,还不如那个芷荟郡主好。”
“够了!小泉子,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这里是西瞿国,你知道这话传出去后果有多严重吗?”刚刚进来的丞相王子扬厉声喝道。
王子扬年纪已过四十,平日里没副正经样,真正做事的时候却完全变了个样,深沉睿智。
“奴才不过是关心殿下。”小泉子不甘心的嘀咕道。
王子扬冷哼一声,道:“国家大事岂能由你一个小小的跟随随便议论,你道听途说来的怎么可以说给殿下听,左右殿下的想法,你居心何在!再说——”王子扬话锋一转,换上笑脸,“娶的不过是个身份罢了,说不定殿下正好这口。”
要不是小泉子知道王丞相平时喜欢捉弄人的癖好,光那一句“居心何在”就足够让他尿裤子了。尽管王丞相已经换上了那一贯的笑脸,小泉子此时还是决定乖乖的当哑巴,以防再被他捉弄。
写完最后一张,萧楚终于抬起他俊秀绝伦的面孔,目光淡淡扫过小泉子,落在王子扬身上,“先生,河运海运通关税款谈妥了?”
王子扬收起戏谑,正色道:“基本上已经定下了,只是在兵器这一项西瞿一直不肯松口。这次谈判喜忧参半,皇朝许西瞿丝绸粮食减一半关税,换取西瞿开通三个贸易城镇,表面上看来是我皇朝略占上风,不出两年江中十六州必定昌盛。但长此以往,西瞿则能轻易控制江中的商业经济,就连西瞿北边的那一片的城镇也会因此得利。臣一直不太明白皇上的安排,难道退让这么多,只为了娶个公主?”
萧楚俊眉轻皱,颇有同感,“我也不太明白父皇为何这样安排,更加不明白为何一定要娶那菁华公主。西瞿矿产丰富,冶炼术密不外传,西瞿所产的兵器比我朝坚硬两倍有余,若是为了兵器,将十六州的经济命脉交到他们手中,确实不值。”
王子扬眼珠子一转,笑道:“两国联姻自古有之,你老爹指名要菁华公主,听说那皇帝对那公主喜欢的不得了,不忍心她远嫁,要不是我们坚持,恐怕你就要娶那芷荟郡主了。说起这芷荟郡主,人温柔娴静知书达礼,又对你眉目传情芳心暗许,干脆一并娶了回去。”
萧楚苦笑道:“你嫌我一个公主还不够麻烦,还加个郡主。”
“诶——”王子扬叹气道:“此等美事,就你把它当成麻烦,这么一来,京城中不知多少小姐要碎了心。人家公主老爹舍不得这么早就嫁了,要多留两年,你娶她那也是两年后的事了。哎,就不知这个公主长的怎么样,想来晋王妃生的不错,这妹妹也差不到那里去。”
萧楚不以为意,随口道:“联姻而已,只要目的达成即可。至于公主本人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王子扬摇头叹气,不解风情者,此人为最。
坐在梳妆台前,华妃细心的为我绾发打扮,我无聊的摆弄手上的一支金钗,思绪却并不在这里。
我的这辈子好像所有的意外都发生在这半年中,过去的十年风平浪静,生活毫无波澜。自从我出了冷宫,一件件事情接踵而来,亲亡,册封,绑架,遇袭,恩宠,畸恋,诈死,杀戮,失友,认亲……好像一刻不得闲,许多事情从来也没想过会发生在我身上,令我措手不及。都说人生如戏,我的戏太不平凡了,就像现在,我坐在这里,任由华妃处置,我又何曾想过有一天会为了去见一个陌生的男子而精心打扮。
慕容朔下午的时候来过,可是我不想见他,我承认我心里是气他的,可是我能气他什么?气他不该对我有那种不伦的恋情,气他无形中将我的未来葬送?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原来有些事你是根本找不出元凶的。
一身名贵纯白色的怀素纱;内衬玉色素纱裙;粉色的祥云花样绣鞋若隐若现。黑发如瀑,简单雅致的发髻上斜斜的插着两支雕花玉簪,珠翠明铛,雪白的珍珠在黑发的衬托下越发光彩夺目。肤如凝脂,眸如灿星。三分雅致,三分清艳,三分高贵,还有一分摄人魂魄。
“你第一次去见父皇之前是什么感觉?”
华妃的手一抖,珠钗差点掉地,头低下头,看不见表情。
“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看开了。”我道歉。
华妃抬起头,笑容有些苦涩,“我不是圣人,看开也需要时间。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是自己一个人,你的身你的心都属于你自己。而那个时候,我的心已经不是我的了。”
“我记得一句话,叫任何的不幸之前都可以加一个‘更’字。”所以,不要埋怨现状,因为比起有些人,我已经很,很什么呢?幸运?可能吧。
“好了,”华妃审视我全身之后说道:“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晚宴设在御苑,御苑其实是个大的花园,园中假山嶙峋,草木葱葱,水榭亭台,玲珑雅致。环绕御苑的是条人工挖成的河流,引西京永宁和之水至园中的人工湖,因有活水,湖水常年清澈,更有各色鱼儿游戏其间。
犹记得那日册封,我逃开了册封大典,却没逃开那晚的御宴,也是繁星满天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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