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
我点点头,又按了按她的胸口,“积劳成病,早年胸口受过伤,近两年又得了痨病。”
游戈鸿又是欣喜又是哀伤,“尹公子说的没错,母亲确实是一年多前得了这病,看了好多大夫,开的都是同一服药,不过喝了一年多。仍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尹公子一看就看出母亲的病,必定医术精湛,不知母亲的病可否痊愈?”
“放心,你娘会好起来的。”我拿出一颗九转还魂丹,给他母亲喂下,不一会儿,苍白的脸色有些回转,她想来拉我的手,但又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怕我不愿意让她碰,只得抓着被子,边流泪边说道:“谢公子救命,鸿儿,为娘觉得好多了,还不快谢谢这位恩人。”
游戈鸿眼眶也有些湿润,“尹公子赐药之恩,游戈鸿没齿难忘。”说完正要给我下跪。
我连忙拉住他,“游戈鸿,你别这样,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游戈鸿激动的说道:“在尹公子看来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和母亲却是极大的恩惠。公子一定要受我一拜!”
“尹公子若再推脱就是看不起我老婆子了。”游伯母说道。
我拉住游伯母的手,这对母子太倔强,我没办法,只好受了他一拜。
“你们……算了,下不为例。游戈鸿,这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医好的,得慢慢来,首先得好好养身体,加强营养。明天我会把药材给你,只要按我的吩咐,过不了多久,伯母的病就会好的差不多了。”再加上这九转还魂丹,死人都能拉回半条命。
游戈鸿欣喜道:“多谢尹公子。”
我摇摇头,救死扶伤,学医的初衷罢了。
下午,游戈鸿陪我在杭城逛了逛,有导向指点,就是比自己瞎逛好,每到一处,游戈鸿引经据典,高谈阔论。游览了杭州,许多巷子里的文化都是闻所未闻的,如果中国的历史上真有这些东西,那埋没在历史洪荒中的许多非物质文化何其多啊。
晚饭我们是在一家小店铺里吃的,点了些清淡的菜。吃完后,我又打包了些有营养的荤菜让他带回去,游戈鸿出门没带银子,都是我付的钱,他有些尴尬,我说就当欠着,以后有了再还我就是了。
第四章 又见
回到书院已经较晚了,岚陵和小翠她们应该已经睡下了,而弄影还在等我回来吧。我一个人出去再很晚回来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人暗中保护,她们也不必要担心什么。不过我一直很奇怪,那些暗中保护我的人到底隐藏在哪里?
推开房门,烛火的确还亮着,听见里间有水声,弄影应该是在洗澡吧。
我坐到椅子上,看见桌上放了几本书,看了看书名,怎么都是关于海运方面的书啊,小翠看见书就头疼,岚陵对这类型的书是没兴趣的,难道是弄影?莫非她想跟着商队出海?
弄影似乎洗完了,穿好衣服出来,我头也没抬,说道:“弄影,你从哪里找来这些书的,挺不错的嘛,下次去南洋就让你去好了。”
咦,没反应,我疑惑的抬起头来……当场死机!!!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俊美男子穿着一件松松的白丝袍,也用同样惊愕的眼神看着我。虽然他穿了裤子,但白丝袍的带子并未系紧,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一个V字形的胸膛,而丝袍下的两点粉红若有若无……
我发誓我已经好久没那么震惊过了,这人,这人竟然就是那个,那个楚,楚公子。
耳根子突然热起来,我看了看手上的书,又看了看这房间内白色的帐子,好像昨晚睡得房间里的帐子是淡蓝色的……
我的天!我……走错了?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我……我走错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找着离开的路线,冷静!冷静!门在哪里?
慌乱之际,完全没发现那个楚公子已经到了我面前,抓住我慌乱的手,俊秀的脸上还有因为沐浴而留下的红晕,脸上除了震惊之外,竟然有一丝喜悦。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但还是感觉到脸上莫名的火辣辣的烫……
楚公子抓住我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语气难掩兴奋。
我结结巴巴的回答:“走……走……错……错了。”
楚公子眼睛精光一闪,又问道:“你是这里的学生?”
我终于找回一点清醒的理智,狠狠的甩掉他的手,他没有武功,加上完全没有防备,竟然也被我甩得倒退了一小步,我连忙夺门而出,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还听见后面传来他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我今晚改名叫倒霉蛋!
真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竟然发现她们三个都团团坐着等我,岚陵见我回来,笑着上来,看到我时,又是一惊。“公子,你……你怎么了?”
小翠和弄影也围过来,小翠奇怪的问道:“公子,你的脸好红啊。发烧了吗?”
懊恼的瞪了小翠一眼,你这丫头……
“没事!我先去睡了!”丢下一句话,往里屋走去,哇——今夜真是糗大了!
摸摸自己的脸颊,烫烫的,有什么好发热的,不就是看见了他洗过澡后的样子么!况且他还穿着衣服呢!
难道在这里生活了十二三年,也变得如此的纯情了?
哇——明天怎么和她们解释啊!
早上起来后,岚陵她们没有问为什么,幸好幸好!
我交待好游戈鸿的事后,就出门了,走到花园时看了看那边那个和式微居布局类似的院落,昨天天色已经很晚了,只有月光照路,加上这里房间的布局几乎是一样的,走错也情有可原的吧!
到了教室,找到昨天的位子,游戈鸿早就来了,一见到我很激动的又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交谈的时候,明显感到那边有几道锐利的眼光盯着游戈鸿,正是昨天的“四人帮”。难道因为我的缘故使游戈鸿的处境更加艰难了吗?
“咦,楚公子来了。”游戈鸿突然说道。
我的心咯噔一下,他说谁?缓缓的转过头,那个楚公子一身清爽的白衣,正微笑的看着我。
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
游戈鸿站起来,热情的为我介绍:“尹公子,这位是楚少游楚公子。”又向楚少游说道:“楚公子,这是昨日刚来的尹挽越尹公子。”
楚少游对我意味深长的说道:“尹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游戈鸿有些惊讶,“原来你们认识。”
“嗯。”我有些头疼的答道,难道他也是这里的学生?正想着,今日上课的夫子已经来了。
各位同学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而楚少游竟然就在我旁边的位子坐下,我愕然道:“你怎么坐这里?”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座位。”楚少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尹公子,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昨晚……你误闯寒舍之后匆忙离去,没想到今日又见面了。”
“是好巧啊。”脑子里又浮现昨天的一幕,真的好背啊!
“你叫尹晚月,晚上的月亮?”
“不是,是挽联的挽,杀人越货的越。”
楚少游微微一愣,继而轻笑起来,他的笑控制的很好,不会使周围的人转过头来看我,笑完之后,正要说话,我连忙打断,“楚公子,我要听课了。”然后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讲台上坐着的夫子。
楚少游果然没有再说什么,也认真的听着夫子讲课,嘴上还带着浅浅的笑。
今天教授的是写文写诗,上面讲的滔滔不绝热血沸腾的是个老头,半百的头发,长长打的胡须一直垂到锁骨处,嘴巴一动带着脸上的皱纹也动了起来,不用去想了,这人我看到他第一眼时就知道不是啦。
无聊的想着其他一些事,被派到南洋的那支探险队不知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香蕉、椰子、槟榔和甘蔗这些还未出现在这片大陆的水果。三娘还在上京的路上,有人保护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原本答应父皇早点回去的,这下有没有生我的气啊。找到明城玉后,华妃心中的结应该可以解开吧。还有慕容朔,他对我是不是该淡忘一些了……
好像夫子讲到了什么重要的内容,我看大家都在自己的书上记录些什么,游戈鸿更不必说了,而这个楚少游嘛,他连笔和书都没带,孑然一身啊。
我觉得这样显得我很异类,还是随大流,拿起笔,也装模作样的记些什么,随便写呗,反正谁会来看啊。
身边好像某个人的气息越来越浓,我偏过头,看见楚少游正微微侧着身子,皱着眉头看我写的东西,眉头越绉越紧,嘴巴的弧度却越来越大,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东西,又极力忍隐着使自己不笑出来。目光又从我的书本移到我的脸上,这会儿换成看外星人那种奇怪的表情了。
我一下子就火大了,这有什么好看的!又有什么好笑的!
“啪”一声,握着笔的手拍在桌上,站起来怒视他。
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啊,以前在汐风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拍案而起对上嘲笑我字的慕容朔。可是我完全忘记了我现在是在公众场合。
各位学子纷纷左手拿书,右手拿笔,姿势像极了阎王殿的铁面判官,一个个都转过头来看着我。一滴冷汗流了下来。
夫子也看着我,然后冒出一句话,“这位学生难道对这句话有不同的见解?”
我一下就懵在哪里,我哪里知道他刚才正说到哪句话?把求救的目光转向游戈鸿,可是,这人也正用热切的目光等待着我的回答。
“夫子,学生刚才正和他探讨一首诗,一时起了争执,故而尹公子才有这等孟浪之举。并非对夫子的讲解有所质疑。”说话的竟然是楚少游。
“哦,”夫子表现的很有兴趣,“是哪首诗,说来听听。”
楚少游笑眯眯的看着我,向我点点头,在别人看来,传达的意思是你就把刚才我们讨论的那首诗说出来吧。
我想了想,好吧,豁出去了,这么多唐诗宋词在肚里,我还怕什么?
“嗯哼!”我清清嗓子,朗声道:“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全场安静,许多人都若有所思,连那个给我出难题的楚少游也收起了戏谑之色,口中念着那一句道是无晴却有晴。
“尹公子好才华!”游戈鸿一声赞赏打破了安静,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胡子,赞赏的看着我,“这位学生作的诗堪称佳作,老夫自愧不如啊。”
“夫子说笑了,夫子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我哪能和您比啊。”
“非也非也,老夫教了大半辈子的书了,门生也有上百人了,其中不乏才能卓越之人,也有许多诗文流传后世,却不及你的一句‘道是无晴却有晴’来的巧妙精辟。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夫子问道。
游戈鸿站起来说道:“夫子,他叫尹挽越,是新来的学子,今天是头一次上夫子的课。”
夫子哦了一声,又问:“你是哪里人,师从哪位?”
这夫子调查户口呢,我的通关文碟上写的身份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也不怕有心人去查。
“回夫子的话,学生是西瞿人氏,家住西京,一直由母亲教授。”
“你是西瞿国的人?”三个声音同时响起,分别是夫子、游戈鸿和楚少游。
“是啊。”这里应该没有种族歧视吧。
夫子点点头让我坐下,然后就拿着那首诗当堂讲了起来,一个问题可以引伸出好几个其他的例子,把诗分析透彻,又询问我的意见,反正我只要点点头就行。
楚少游低声问,“你是西瞿人,我怎么没有听出你有那边的口音?”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怎么,傻眼了?”我用标准的北京话说道。
他一愣,“你会口技,还去过京城?”
我不置可否,什么口技啊,我以前是杭州人,又从小学普通话,在西瞿又呆了十多年,会说这些有什么好奇怪的。
漫长的课终于结束,记起昨天答应游戈鸿的事,不过早上我已经派弄影去办了,估计一下时间,先去许衡那里安排游戈鸿的新工作,再到药铺抓药,现在弄影应该在他家里煎药吧。
游戈鸿也记得昨天我答应了他,所以今天没有留下来记笔记,“尹公子,今天……”
我打断他,“我已经派我的护卫去了,你先回家,她会把我交待的一切告诉你的。”
“尹公子,你的大恩大德游戈鸿终身不忘。”游戈鸿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笑笑,这样的话我都听了十多遍了,我怕我都受不了了,“你还是先回家吧,”
“嗯,那我先走了。”
教室里还剩下三三两两的人,楚少游没有走,我没有去看他,却能感觉他的视线落到我身上。咦?我的笔记本呢?我看了看他,好像没有拿我的啊。
楚少游像是猜到我在想什么,“你的那本书在夫子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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