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
“你给我滚,你打光棍就去打好了,以后少在我跟前晃悠,省得我见了心烦!”
许衡黯然,转身之际,却见往日里神采飞扬的尹挽越满脸泪水,惨兮兮的样子,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他,许衡正要开口,尹挽越先跑过来敲了三娘的房门,“三娘开门,是我。”声音略带哭腔。
门立马打开,三娘美眸狠狠的瞥了许衡一眼,再看到尹挽越哭泣的脸时,愣了一会儿,叫出声来:“哎哟,我的公……公子,你怎么了,快进来。”
尹挽越扑在三娘怀里哭起来,三娘有些手足无措,只得搂着她进屋,顺带关上门。许衡又被隔绝在门外,垂下脑袋,无声的叹气。
我扑在三娘怀里,只想找个怀抱,找个港湾,三娘也不急着问为什么,安安静静的让我哭完,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停止了流眼泪。
我告诉三娘我好像喜欢上别人了,反正就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就很快乐,想到终有一天要和他成为陌路就很难过。三娘幽幽的叹了口气,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问我是不是那个楚公子,我点头。三娘说,那样优秀的男子,也难怪了。她又问,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他说第一次见我是惊艳,第二次见我是沉沦,第二次就是我误闯他寝室的时候,他就是在那次动的心,原来那一个晚上他就知道了我并非男子。而我呢?刚开始对他是有些厌恶的,只想远离他。可是总会很巧合的碰上,在潜移默化中,心也慢慢的起了变化。
在他表白的那个晚上,我误认为他是同性恋,震惊遗憾的同时,不能说没有一丁点儿的失落。得知他可能早就看穿我的身份时,心里没来由的会冒出一丝欣喜。一直以来,我都在克制着自己,不能动心不能动心。所以,我疏离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和他讲话,可是有时候扪心自问,我若真的想远离他,我怎么会允许他仍旧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我矛盾,心里两股思想常常打架,一个是理智,另一个是感情。疏远他的同时又默许他的靠近,他靠近的时候,就会无可抑制的开心,我不知道那几天我天天去上课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还是想纵容自己和他多待一会儿,如果这是一场赌局,楚少游输得落花流水,我又何尝不是惨不忍睹?
三娘眼睛有些红肿,在我来之前就是这样,是为了许衡吧。
“三娘,你为什么不抓住眼前的幸福的,你明明可以自己掌握命运的,许衡很好,我并未告诉他你的事,可是我和他讲几个故事,李香君、柳如是、梁红玉,都是青楼出身的女子,他可能也猜到了些,但是许衡绝不是那种会嫌弃你过去的肤浅之人,三娘,你如果也动了心,要好好珍惜,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三娘苦笑:“这叫旁观者清,入局者迷,道理我比谁都懂,可是我真的看不开,至少目前是。”
“是啊,我也看不开,现在看不开,不过很快就会看开了,也许睡一觉就好了。”睡了一觉之后,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轻,放弃一份不该出现的感情,我的世界并未因此而崩溃。
那一晚,我留在了三娘的住处,式微居我再也不能住下去了。
第二日,小翠来到三娘居处找我,我一夜未归,她们必定会来找三娘,本来正好让小翠传话,叫岚陵弄影破月她们收拾好东西离开那里,谁知小翠竟然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有人在式微居等我,据说是我的长辈。
长辈?在西瞿的那些人小翠都认识,那这个长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这个疑问一直在脑子里晃荡,到了书院门口,才惊觉自己怎么又回到了这里?罢了,一颗忘情丹,从此萧郎是路人。
有时候,你想见某个人,他怎么样都不出现,你不想见到那个人时,似乎无论何时都会碰上。
楚少游一身白衣,迎面而来,表情冷漠而疏远,他身后跟着的是惟晓。
双脚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挪动一步都很费力,我就这样停驻在原地。他从我身边走过,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我一眼,擦肩而过?呵,连肩也没有擦啊。
尹挽越啊尹挽越,你这个自私的大白痴,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这样多好啊,你心里在别扭些什么,难过些什么?那个梦,早该醒了,早该醒了!
深呼吸,再深呼吸,扯出一个笑容,走进式微居。
弄影背对着我,左手拿剑指着前方,右手弯曲朝天,脚下扎着马步,一动不动。而破月倚在门槛上,以毛泽东演讲的姿势,金鸡独立。
我一下子懵了,这两个人是在干什么?练功?
破月挤眉弄眼,表情很滑稽,我走到弄影面前,她也是同样一副面孔,我碰碰她,真的不动,分明是被点了穴道,谁敢在这里撒野?“是谁做的?!黑衣卫出来!!!”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迅速的解了弄影和破月的穴道,又有好几个黑影从天而降,与弄影和破月围在我和小翠的身边,戒备森严,虎视眈眈的盯着屋子。
“公子,刚刚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一灰毛一黄毛,那个黄毛的武功十分高强,就是他点了我和破月的穴道,那个老头说是公子的师祖。”弄影说道。
“师祖?什么师祖?岚陵呢?”
“公子,岚陵……在屋里,似乎,也被点了穴道。”弄影看了一眼屋子,说道。
来的是什么人?师祖?我什么时候有个师祖了?对方是敌是友,如果是敌,就不会声称是我的什么师祖,也不会只点了弄影和破月的穴道,那就是友了。
“黑衣卫退下,弄影,破月,你们随我进去。”
黑衣卫们迟疑未走,我一瞪眼,他们却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身形如燕,飞上房顶。弄影和破月原本也想说什么,见我意志坚决,也将未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
门晃荡一声打开,门扇摇摆了几下,气愤一时诡秘异常。我咽了咽口水,在弄影和破月的保护下,走进屋子。
心里设想过许多可能,却没有一个是和眼前的景象相似,看的我目瞪口呆。
一个身形似酒坛子的胖老头抱着一个酒坛子一口一口的喝着酒,胖老头脑袋中间秃顶,外围有稀稀拉拉的灰色头发,脸上皮肤光泽,脸颊通红,眼神迷离,只见他伸出舌头添了添嘴唇,口中喃喃着“好酒,好酒”。
再看向老头身后的那个少年,我眼睛一亮,他身材修长,浅色皮肢,鼻窄且高高隆起,唇薄,直颌,蓝眸,面部轮廓清晰,发色淡黄并呈波状。这分明是个外国人嘛!
那少年对上我惊奇的目光,低下头,拉拉胖老头的衣角,胖老头疑惑的看向外国少年,外国少年伸出一根手指,指指我在的方向,胖老头这才看到我,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我竟然有一种被人算计的预感,甩甩头,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呢。
胖老头提着酒坛子慢慢走过来,弄影和破月欲拔刀上前,被我制止。我直觉他应该不会对我做什么。胖老头走到我跟前,一手指着我,笑眯眯的开口,“慕容槿。”
我心一惊,下一秒钟,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然后“咣当”一声,弄影和破月的剑同时掉在地上,而那个外国少年正好收回手掌,退到胖老头身后,风吹过,掀起他的衣角,更显得他修身玉立,风采翩然。
耳边呼吸粗重,弄影和破月竟然又被点了穴道,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如同雕塑,只能加重呼吸,似乎要向我传达什么信息。我这才明白过来刚刚那一刹那发生了什么事,那胖老头喊出那声“慕容槿”的时候,弄影和破月拔刀相向,却被那外国少年抢先一步,打落了兵器,还点了穴道。这位外宾武功真是……深不可测啊。
“你……你们是……是什么人?”我现在后悔的要命,早知道进来干吗?这么厉害的人,我怎么应付的了,劫财就罢了,万一劫色或是劫命,那我可怎么办啊?
“嗯哼!”胖老头一清嗓子,正色道:“你就是慕容槿是吧,俺是絮丫头的师父,江湖上鹤发童颜博古通今德高望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一代神医空□人是也,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师祖。”
“你就是空……空□人?”我那个惊啊,这个就是那个空□人?不会吧!一般来说,这样有名的神医不都应该身材清瘦白发苍苍仙风道骨,就像太上老君那种类型的吗?这个……简直和我印象中的有太大的出入了。
空□人显然对我的反应不太满意,挑眉道:“你不信?你小的时候俺还抱过你,小丫头片子,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啊?”我连忙摇头,“不是,只是太意外了,我没想到你长成这个样子。”
空□人一摸下巴,笑道:“是不是觉得你师祖俺长得特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你?
我干笑两声,这人真是太自恋了,既然是空□人,那我有什么好怕的。“喂,你叫他把弄影和破月的穴道解了。”
空□人睥睨了我一眼,“小丫头这么没礼貌,和絮丫头差远了。小白,把她们两个穴道解了。”
那个叫小白的外国少年两三下解了穴道,又乖乖的退到空□人的身后,微微低头。
弄影和破月得知了他们的身份,心里虽然对那个小白有敌意,也忍下来,拾了兵器收好。
我和空□人坐下,记得娘曾经说过,空□人脾气怪异,平身两大嗜好就是美酒和佳肴。此时他仍旧抱着我放在房间里的一坛满江红。这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还没和我打过照面,就擅作主张,拿了我的藏酒。
“你应该没有见过我,怎么会知道我是谁?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空□人喝了口酒,咂咂嘴,道:“你眼睛和柳如雪那臭丫头长得一模一样,认出你太简单了。啧啧,好酒!哼!俺才没功夫找你,本来是给那臭小子解毒来的,没想到你也屁颠屁颠的跑到这里来了。”
“屁颠屁颠?你说谁呢?”我怒视他,他用的什么词啊!
空□人眼珠子一转,戏谑道:“难道你不是为了那臭小子跟到这里来的?”
“臭小子?你说谁?”
空□人邪邪一笑,“当然是那个英勇神武的东海大将军萧楚了,不然你以为谁?那个楚少游?嗯?”
我也不知道我在心虚个什么东西,他口中的臭小子是萧楚?我问:“萧楚中毒了?”
“哪有,他好好的待在军营当他的大将军,中毒的不是他,是……那个楚少游。”
“楚少游?!”他中毒了?怎么中毒的?中了什么毒?怪不得他的病这么奇怪,我一直不明白他的身体看上去明明很健壮,却脉象虚弱,我也曾猜测过中毒的可能,可是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我也无从下手。这毒能不能解?空□人有没有办法?他会痊愈吗?心里这么想,嘴上已经问出了这个问题。
空□人低下头哀叹一声,又抬起头看着我摇摇头。
我只觉得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手脚冰凉,真的是中毒的话,他还能活多久?
空□人又捧起酒坛子,喝了一口酒,脸上尽是幸福和满足,我却觉得刺眼之极,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坛,狠狠的摔在地上,他竟然还有心情喝酒!“不准你喝!你不是神医吗!怎么会解不了他的毒,解不了你还当什么神医!你还跑过来干吗!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他中了什么毒,会怎么样?我不管,你一定要治好他!听见没有!!!”我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领大吼。
空□人愣愣的看着我,半晌后,才点点头。我慢慢松开手,站在一旁的弄影和破月都睁大了眼睛看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回到位子上坐下,袖子下的手仍旧因微微颤抖,眼睛却一顺不顺的盯着那个老头,他刚刚点头了,如果……没有如果,世上没有神医解不了的毒。
空□人呆了一会儿之后,眼光又扫到地上摔碎的酒坛以及撒了一地的酒,心疼之色溢于言表,口中嘀咕着:“有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砸了酒坛,可惜了这么好的酒。”
“他中的什么毒?”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来,却仍旧掩不去那一丝颤抖。
空□人一撇嘴,不屑道:“区区小毒而已。”
区区小毒?我惊愕的看着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楚少游的毒他能解对不对,那刚刚为什么他叹息又摇头的?
“哼!天下最厉害的毒到了俺这里也不算什么,那臭小子自己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害得自己弱不禁风,跟个娘们似的。不过,幸好他事先用内功逼了一些毒出来,否则就算解了他的毒,武功也没了。”说完,他看了看我,又说,“刚刚逗你玩呢,没想到你这么凶,絮丫头这么温柔,怎么把你养成这个德行?”
我横了他一眼,这老头开的什么玩笑!
“干嘛瞪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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