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
萧子恒见我不理他,也停了下来,郁闷的说:“你也不给点表示,枉费我演得那么投入。”
我看了他一眼,随口就说:“如果你演萧楚,我还能给点表示。”一说完就立马后悔了,我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萧子恒恍然大悟,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我急急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明白。”萧子恒使劲的点头。
“你……”算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他说了,再说了,我就是想萧楚早点回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可惜这里没有手机无线电之类的通信设施,也不知道他那边顺不顺利,多久才会回来。
像是看出我在想什么,萧子恒突然一反平时与我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模样,一脸正经的安慰我:“你用不着担心,上次和海盗交锋,他们已然伤了元气,这次出其不意直捣黄龙,若不能全胜,那也就不是萧楚了。”
我担忧道:“我也信他一定会赢,可是他不会水性,总是不太放心。”
萧子恒说:“这个你放心,谁都有可能淹死,唯独他不可能。”
“为什么这么说?”
“到时候你亲自问他不就得了。”萧子恒突然叹了一声,“要不……”
要不什么?我疑惑的看着他。
“要不晚上我假扮萧楚,以解你相思之情?”
我一愣,火“腾”地就上了脑门子,立马低头满地就找凶器,一把抓起一个竹筒,朝萧子恒砸去。萧子恒溜得快,人一闪就不见了,我扔出去的竹筒没砸到他,倒把帐篷砸破了。
这个可恶的萧子恒!
晚上我看了会儿书之后就早早的睡下了,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尽做些乱七八糟又极其恐怖的梦。披衣起身,倒了杯水喝,虽然已经是六月份了,野外的夜晚还是有些凉,喝点热水会暖和许多,
一阵冷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再转头朝冷风吹来的方向一看,竟然是萧楚。
我先是一喜,下一秒,什么欣喜的感觉都没了,一手抚上额头,做头疼装。
大哥,你搞什么啊,半夜三更的,还真的到我这里来cosplay萧楚了?
我恹恹的回到床上,打了个哈欠,无奈道:“别玩了,我还要睡觉呢。”
萧子恒突然来到我身边,一脸的风霜,深深的看着我,“挽越,我回来了。”
我脑子空白了几秒,愣愣的看着他,不是萧子恒cosplay的?
扑上去捏他的脸,货真价实,没有人皮面具,真的是萧楚!
我惊喜道:“萧楚,你真的回来了!”
萧楚一把把我拉进他怀里,头埋在我的发间,“嗯,我回来了,挽越,你有没有想我?”
呃……怎么一来就问这个啊?
“有啊,”我想了想说,“一个人吃饭没人帮我夹菜的时候,就想到你了;想出去走走士兵不让的时候,就想到你了;萧子恒欺负我没人替我出头的时候,也想到你了;还有……”我偷偷看了看萧楚,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笑了出来。
萧楚眯起眼睛看我,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腰部,我立马举双手投降。这可是我的死穴,我最怕人挠这里了,萧楚发现之后,就经常拿这个威胁我来着。
“说实话,不然……”
“我说!我说就是了。”我头靠在他胸前,双手从后面抱住他,“萧楚,我很担心你,我不够细心,等你出发后才想起你不会水,我怕你会出事。”
“傻丫头,我不是说过让你等我凯旋的。”
“对了,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总不可能大军半夜三更的回到军营,不是应该在白天的时候浩浩荡荡的回来,让大家搞个欢迎会什么的吗?
萧楚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头的重量恰到好处的压在我的肩膀上,闷闷道:“挽越,我好累啊。”
我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打完仗后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当然会累,不累的是神仙。现在最重要的是该好好睡一觉,你等着,我去叫小泉子帮你准备。”
我想推开他,萧楚圈在我腰上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我苦笑,以前那个病弱的楚少游可没那么大的力量,“萧楚,你先放手。”
“嗯,挽越,今晚我可不可以留下来?”
我一慌,道:“萧楚,我……”
萧楚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二话不说,霸道的拉着我倒躺在床上,双手仍旧圈着我,拉过被子盖好,说:“累死了,睡觉。”然后闭上眼睛仿佛真的睡死过去,我叫了他几声名字都没反应,这样的萧楚就像一个耍无赖的孩子,害怕我会反对,索性当作什么都听不见。
其实他是真的有点疲倦了吧,打仗即使把握十足,他作为主帅也不会太轻松的。
我安下心来,也闭上眼睛睡去。
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听见萧楚轻轻的问了一句,“挽越,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懵了一会儿,这算是求婚了吧,可是我们不是有婚约的么?
噢,对了,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明年开春就是婚期,无论怎样,到了明年,我就是他的王妃了。王妃?呵,又是一个束缚人的身份,我有些惆怅,不知怎么回答,索性闭着眼睛装睡。
半晌,萧楚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好像把我抱得更紧了。
第二十七章 天命
第二天,凯旋而归的将士如铁黑色的潮水涌入空旷肃穆的水军大营,浪潮中,一面大大的黑色衮金边帅旗跃然高擎,猎猎飘扬于风中,上面赫然一个银勾铁划的“楚”字。
留在军中的将士早已在凌晨时分将庆功酒摆好,兴奋而激动的等待着归来的战士,更想一睹再次被胜利的光环笼罩的萧楚的飒爽英姿,他们哪知道萧楚昨天半夜里就已经悄悄回来,早上天还未全亮的时候才偷偷出去和前来的军队汇合。
萧楚重甲佩剑,一马当先,提缰前行。行至祭台,萧楚勒缰驻马,右手略抬,身后众将立时驻足,行止果决之极。萧楚翻身下马,半白胡子的一年迈将军单膝下跪连续为萧楚递上三杯烈酒,萧楚皆一饮而尽。
酒毕,萧楚拔剑指天,然后霹雳扒拉的发表了一通振奋人心四个字四个字的演讲,意思无非就是说那些被打得惨不忍睹的海盗是咎由自取,我们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还有什么皇恩浩荡,老天保佑云云。
之后,士兵欢呼雀跃,响声震天,胜利后的喜悦写在每个人的脸上,我亦深受感染。
驻扎在海宁的水军共有五万人,而这次出海萧楚只带了精心挑选的五千人马,回来了四千,其中两千士兵身上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萧子恒说这样的结果已经算得上大胜了。
毕竟是战争,再怎么样也免不了伤亡。
萧楚忙着他的事,根本抽不出时间来看我,也难怪他昨天晚上会提前回来。
伤员的数量虽多,但重伤的人并不多,包扎上药的人也还忙得过来,加上萧楚对我做过一次思想教育,我就打消了要去帮忙的念头。
乔峰是随行的医护人员,也算经历了这场海上的战役,他本人也是比较八卦,所以,不等我开口问,他就滔滔不绝的把海盗的历史和三天的经过说给我听。
这群海盗的存在由来已久,据说是一百多年前的那场灾难之后,这片大陆满目疮痍,完全失去了原先有的秩序,一些关在牢里的犯人逃了出来,组成了帮派。朝廷官员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再去治理这些祸害。天灾不断降临,这些人索性挟持了沿海的渔民,离开了这片大陆,之后便失去了踪影。也许是到了某个陌生的岛屿居住了下来,也许是身藏大海。反正他们不会知道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萧乾以他的惊人的才能和与生俱来的神力,恢复了一切,开创了一个新的盛世。
几十年之后,经过东海的商船经常失踪,一开始以为是失了方向,或者是沉了船。直到有人抱着浮木回到大陆,人们才知道一切都是因为这群海贼在作怪,世人都肯定这群强盗就是当年出海的那群恶人。
于是,除了官船,商船再也不敢走这条海上的运输之路。可能是因为海盗们的失去了货物的来源,于是大胆的上岸抢劫,沿海的村庄常常被洗劫,渔民只能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朝廷也曾派军队在村庄守株待兔,却总是被耍的团团转。派出去的船只有去无回,渐渐的,也就不再管了。
乔峰说,去年冬天,从苏杭运出的一批贡品被海盗抢了,原先海盗只对商船下手,对于将士重重守卫的官船还未曾动过,这次却一反以前的规矩,下了手。而这批贡品正是为六皇子萧楚大婚准备的。所以,萧楚请命来了海宁,誓要灭了这群强盗。
第一次出海剿匪是三月前,萧楚在海上与他们交锋,萧楚占了上风,海盗受挫落荒而逃。而这次,萧楚是看准了他们的老窝,一举消灭了他们。
萧楚的船队是第二日找到了他们居住的岛屿,在海上作战双方的力量或许不相上下,但到了陆地,萧楚一方的士兵明显占了优势,不到半天就几乎杀光了所有反抗的人,一些温顺的妇人和孩子则被俘虏。
乔峰又说萧楚如何面对凶残的海盗而面不改色依旧谈笑风生,如何挑起士兵们的杀气,如何使那些反抗的妇孺乖乖受降。他说的眉飞色舞,我却没什么心思去听了。
没有见过那些女人和孩子,我也能想象她们被俘虏那一刻的心情,看着丈夫和父亲被杀,自己也要离开一直生存的家园,那是一副怎样凄惨的画面啊。
或许这就是因果报应吧,他们曾杀了别人的亲人,毁了别人的家园,而现在,那受难者的角色变成了自己。
可是我还是不能以此去嘲笑他们活该,只是从心里感到深深的悲哀,这样的杀戮真的不可避免么?如果他们知道这一天,还会不会放手,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我问乔峰那些被俘虏来的人怎么样了,乔峰说,很多都被送去了海宁县安置了,还有一部分则留在了军营,被关在了笼子里,等过了些时候,也会被送去其他地方安置。
乔峰脸上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我心下黯然,不知道会是怎么个安置法,就算能给他们自由,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可曾经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能够好好生活吗?
下午,我从炊事营那里找了点吃食,想给那些人送去。
这场战役我方仍旧死了一千人,往日朝夕相处的兄弟就这样死在海盗手中,士兵们对这些俘虏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忍饥挨饿恐怕是最轻的惩罚了吧。
我去送饭,守卫的士兵自然也不会给我好脸色,说没有上头的手令,坚决不让。石笺正好路过,一开始也犹犹豫豫,最终还是让我进去,石笺嘱咐我不要待太久。
俘虏的人除了妇女和孩子,还有几个男子,看上去都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我把馒头递给他们,妇女们都警惕的看着我,孩子没有那么大的戒心,抢过我手上的馒头就大口大口的啃。
我对他们笑笑,妇人的心似乎慢慢安了下来,也开始接受我的馒头,看我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这些人原本是幸幸福福的生活,几天之内突遭横变,变成了阶下囚,人生的起伏是如此之大。孩子们清澈的眼睛里充满着对世事的懵懂和突如其来的巨变的恐惧,让人看的心酸,心似乎揪了起来,鼻子酸酸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娘,哥哥为什么哭啊?”一个小男孩一边啃着馒头,一边问抱着他的妇人。
妇人看了看我,低下头去,把小男孩抱得更紧。
小男孩一脸不解,拉了拉他娘的衣服,然后又问我:“你为什么哭?你的阿爸也不见了吗?娘说,阿爸会回来的,不哭。不过哥哥的眼睛突然变得好漂亮啊。娘,你说是不是?”
他还什么都不懂啊,他怎么知道,他的阿爸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你不该来这里。”萧子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边,开口说道,淡淡的语气中也有些无可奈何。
我看着他,问:“你们会怎么安置他们?”
萧子恒也看着我,像是要读懂我眼中的一切情愫,然后,他叹了一声,说:“你应该相信萧楚,他会做出最好的安排。小槿,先回去吧。”
我点点头,擦干眼泪,离开这里。
“姑娘请留步。”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
姑娘?
我转身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伯看着我,刚刚就是他叫住我的吧。
萧子恒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老者并不看他,微笑的看着我说:“我为人算了大半辈子命,从未失手,原本也是预料到了这一天。我见姑娘心地善良,愿为姑娘算我这辈子最后一卦。”
“最后一卦?”我绕过萧子恒,看着那个老伯问:“怎么说?”
老伯一笑,道:“姑娘恐怕不是以真面目示人吧?”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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