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
接受义务教育的时候,老师就说,面对歹徒的时候,千万不要反抗,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要学会装弱者保护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酝酿情绪,然后慢慢睁开眼睛,太子的脸近在咫尺。
要说这太子的长相,乍一看也是一俊脸,眉毛和鼻子都和萧楚有几分相似,可惜他的眼神太过混浊,看起来好象酒色过度的样子。
太子的手从我的下巴慢慢上移,指背轻贴着我的脸颊,我心里厌恶,想逃又心有余力不足。
弱者!弱者!
我默念几遍忍者无敌,眨了眨眼睛,有些湿了,眼眶渐渐模糊,很好,不知道有没有泫然欲泣的感觉。
眼泪是女人的法宝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太子皱了皱眉头,“你对她做过什么?”
文南池估计被我这副样子吓到了,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在问他话,忙回道:“草民点了她的穴道。”
“解开,一个弱女子,点她穴道作甚?”
“是。”文南池过来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解开我的穴道。
行动终于自由了!可是还得继续。
我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用很委屈的眼神看了看太子,然后一直瞪着文南池。
我想,楚楚动人也就是这样了。
文南池不自觉的退后了一小步,估计是明白过来我想干什么了,正在想怎么解决。太子又问:“你怎么对她了?”
“草民,草民只是把她送到太子手上……”
我带着哭腔指控,“他,他逼我吃毒……毒药。”
“谁让你这么做了!送到本太子手上的人,你敢下毒?!解药呢?”太子就是太子,发起怒来也比平常人有气势。
“太子,草民喂她吃的并不是要她性命的毒药,只不过想让她听话而已,至于解药,草民正想交给太子。”文南池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太子,然后看着我提醒道:“太子,尹挽越是毓暄王的人。”
太子接过瓷瓶,冷然道:“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草民不敢。”
“好了,礼物我收到了,本殿下很满意,这次你做得很好。”
“草民多谢太子夸奖。”
“嗯,你先下去吧。”
“是。”文南池揖身退下的时候,瞥了我一眼,似是嘲笑我手段拙劣。
整个大堂只剩下我和太子萧彝,我绞尽脑汁想着对策。
萧彝坐回到上座的位子,手里把玩着那个瓷瓶,嘴角虽挂着笑容,却让人觉得分外恐怖。我感觉有点窒息,刚刚那个太子我还能看透,这个太子我却怎么也看不透。
我听阿碧说过一些关于太子萧彝的事,说得委婉点,人家那是怜香惜玉,说得直白点呢,那他就是一色胚。下面的人每年都会送上美人,萧彝也是来者不拒,悉数收下。
我极力的在脑海里搜罗着关于他的信息,除了好色,阿碧似乎还说过一句话,是什么呢?
“在想怎么对付我?”头顶上方突然传来萧彝的声音,我猛地抬头,身体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点,只见他笑着看我,和刚才一样的笑,可眼神却不一样了。
萧彝蹲了下来,“怎么不装了?”
我看着他,有些害怕,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他刚刚都是故意的,是心情好配合我演戏呢,还是演给文南池看的?
萧彝邪笑了一下,慢慢亲近我,热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耳朵旁边,我一巴掌就想拍过去,他却像是早就知道似的,把我的手截在半空中,另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控制我的身体。
他舌尖添过我的耳垂的时候,我只觉得脊背被冰水浇过,两天来,第一次真正感到害怕。
“清清凉凉的,很好的味道,可惜,被老六那个贱人捷足先登。”萧彝放开了我,站了起来,“董葵,带她去我书房的阁楼,别让人知道。”
“是。”刚才那个太监进来又把箱子合了起来,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我却松了一口气。
“把这箱抬到太子的书房去,小心着点。”
“是,公公。”
我又被晃晃悠悠的抬走了,然后又被放下,那个太监打开箱子,阴阳怪气道:“这里是东宫,外面都是太子的人,尹小姐最好不要自作聪明了,否则,我们会用一些非常手段,就怕你会受不了。”
那个叫董葵的太监说完就走了,门咣当一声被锁上。我仍蜷缩在箱子里,好像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似的。
我不该这么下去,我要坚强起来,老天会眷顾我,每一次危险我都会转危为安,这次也一样。
我深吸一口气,一边鼓励自己要坚强,一边站起来打量四周。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几排书架横放在中央,四周墙壁都是些字画,看起来是个类似少林寺藏经阁的藏书楼。
我一抹其中一叠书上的灰尘,好厚,估计这里都不常有人来,更没人打扫。空气中有些奇怪的味道,我努力闻了闻,心里便是一惊。
我自小对血腥味特别敏感,无论是那个在二十一世纪成长的我,还是成了慕容槿的我。
昏暗的光从窗缝间投过来,洒在地上,粉尘在光束中跳跃,像个不定型的魔鬼张牙舞爪,要吞噬一切靠近的活物。
我壮着胆子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入目便是那一滩暗红的血迹,血迹上不算薄的粉尘述说着它的历史,这不知是多久前留下的。
喜怒不定,性情时而残暴,时而温和。阿碧说过的那句话霎那间蹦了出来。
这间屋子发生过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会有那一滩血迹?
房间门窗都是紧闭的,没有通风口,我怎么感觉我的发梢在动,像是有风吹过,似乎还有翻书的声音,哗哗,慢慢的又像冤魂哭诉的声音,呜呜……
我慌乱的抓起几本书丢过去,盖住那刺眼的暗红,那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蜷缩在角落里,手心里握着琉璃珠,心里默念着萧楚的名字,萧楚,萧楚,萧楚……
再见太子,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期间,董葵太监送来过吃的,我什么都没碰。
“绝食?”萧彝高挑眉毛,“以为本太子会心软?”
我咬着下唇不说话,只听他又说:“你是不是想着老六那个贱人会来救你?”
贱人?我皱起眉头,昨天他提起萧楚也是这样称呼,我想不明白,即使萧楚对他构成多大的威胁,作为一国的储君,也不该出口就是脏话,更何况萧楚还是他弟弟。
萧彝毫不掩饰他的情绪,就像从别人手里抢来了东西之后的那种自我满足和小胜的激动,见我皱眉,他似乎更加开心,我有些明白过来,气道:“他是你弟弟,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萧彝冷笑了一声,“弟弟?皇家哪有什么亲情,我从来都没有把他当弟弟。”
“可是他有,他敬你是他兄长,敬你是未来的皇上,他或许是有些地方让你误以为他想抢你什么东西,其实他只是为了自保……”
萧彝拉下脸来,眼睛里尽是阴霾,“你懂什么!那个贱人以为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请命去海宁,不就为了那几万水军,他还想靠西瞿国的力量和我对抗,他若没有那个心思,又何必防我防的那么紧,又何必在朝堂上和我争!”
“西瞿的事不是还不一定吗?你身后有夜家,在朝中的根基又那么稳,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当今的太子英明神武,早就把你默认成未来的皇上了。再者这几年,皇朝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萧楚若要作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岂不是要京城大乱,要天下大乱么?”我看他挺受用的,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逃也逃不掉,既然上天已经让你做了太子,有什么理由让你不当皇帝呢?”我也不管逻辑对不对,尽往好里说。
太子冷哼了一声,脸色却好了许多。在房中来回踱步,突然走到那个地方,用脚踢开那一堆书。
我捂住鼻口,退后一步,太子疑惑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一堆书。
“我对血很敏感,所以,吃不下东西。”
“董葵,”萧彝叫道,董葵一直守候在门外,听到叫唤,忙进来,走到萧彝跟前,也发现了那一滩血迹,忙跪下:“是小的疏忽,是小的疏忽,忘记将它弄干净了。”
“先让人送一份吃的到书房。”萧彝吩咐董葵,董葵看了我一眼就下去了。
“你跟我下来。”萧彝说完就走了出去,意识到这是和我说话,我赶忙跟着他走下狭窄的楼梯,回首望了望那个地方,阴森森,这里,究竟埋葬了多少冤魂?
第十二章 囚禁
萧彝让董葵准备了一份吃食送来书房,我忐忑不安的和萧彝面对面坐着,手拿着筷子,机械地往嘴里送饭,味同嚼蜡。
可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要补充能量,才有力气去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我抬头看向萧彝,目光祥和,方才的那股暴戾之气全无,安安静静的看我吃饭,见我抬头,嘴角竟然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我是看错了?
“吃饱了?”萧彝问。
我下意识的点头,又立马摇头,“没有!”
萧彝并不在意我的答案,轻哼了一声,道:“你很怕我。”
我不说话算是默认,想起某句话,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萧彝慢慢起身,走到书桌旁的一个浅底大口的瓷盆前,手伸进盆里,像是在把玩什么东西,“你大可不必如此,一来,你还算有些用处,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二来,我虽喜美女,可我从不碰别人碰过的东西,尤其是他。”那个“他”字话音刚落,瓷盆就发出一声“叮”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与瓷盆发生了碰撞。
萧彝的脸色又难看起来,我不由警觉起来,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只见他袖子一甩,就要离开
“等等。”
萧彝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我,冷冷的目光看的我心一凛,我过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我可不可以不要回到阁楼去……我……”
“因为那些血?”
“嗯。”
萧彝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目光也柔和起来,“随你。”
萧彝走后,房间便只剩我一人。这间房子的结构很奇怪,往里走的那个小门就是通往阁楼的楼梯,往外走又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似乎没有多少人,我也只是猜测,因为被一道上了锁的门挡住,想必是萧彝离开之后,董葵上的锁。
从来到东宫,我就只见过萧彝和董葵,其余的一个都没见到。
想来他也不会让太多人知道东宫突然之间多了个来历不明的我,以免泄露了消息。
我叹了一口气,如果要离开这里,哪里才是突破点呢?
我踱步来到那个瓷盆前,雪白的圆盆里,一只缩了脑袋的乌龟。
咦?我凑近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萧、楚?!”
墨绿色的乌龟壳上,赫然刻着两个大字——萧楚。
若说刚刚对萧彝有些畏惧,那么现在就多了些鄙夷。
记得小时候被邻居家的大小孩欺负了,不敢也没那个能力欺负回来,我就在纸条上画上他的画像(当时还不会写名字),然后贴在一条大黄狗身上,觉得狠狠的出了口恶气,晚上睡得特别香。后来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幼稚,那个大小孩根本不会知道我做了什么,从头到尾我一个自娱自乐。有这个觉悟的时候,我也才小学毕业,可是那萧彝一个大男人……
唉!这到底是一什么人啊!
我抓起乌龟,它的头和四肢都缩在它的壳里,肯定是被萧彝吓到了。
“小龟龟,你每天都要面对那个变态,一定很惨吧。”
肯定是了。
萧彝是个很奇怪的人,即使他在我眼里从来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我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我吃饭的时候,他喜欢看着我,就像第一次的时候那样,目光柔柔的,有些宠溺在里头,把我小小的吓到了。董葵有时候会伺候在旁边,第一次看到萧彝的模样,其震惊程度比我还严重,震惊过后,还有担忧。
萧彝会主动找我说话,我不得不小心的陪着,然后天南地北的瞎扯,他倒也有兴趣,也会偶尔指正我的错误,管他对不对,我先故意装作思考的样子,再点头称是,他会很满意。说到一些地方,他会很神经质的大笑起来,弄的我一脸错愕,明明没有什么好笑的东西。
当然,萧彝也会在我面前暴露他残忍的一面,有时候一声冷哼,一个奸险的笑容,一个冰冷的眼神,还有些愤怒的话,都让我不得不斟酌接下来的用词。
总之,很累。
不过,我对萧彝的畏惧没有那么严重了,可以很自然和他说话。可是那一滩血迹始终萦绕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并时时刻刻提醒我不要大意。
萧彝不在的时候,我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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