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息成奸 作者:区墨言(晋江vip2012-09-27正文完结,宫闱、朝廷)
“一炷香的功夫即可!”
她点了点头,走到廊下倚栏而立,等到侍从将桌案搬了上来,笔墨纸砚一应备齐,张楚便一手执笔,站在案前开始酝酿,刘怀瑾在她身后不远处坐下,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山风吹过,廊下之人青丝飞扬、衣抉翩翩,察觉到对面一瞬不瞬的视线,顾曦侧过脸来与她对视,“张大人为何还不动笔?”
张楚微微一怔,继而笑道:“作画讲究的是构图全局,一挥而就,下官若不是成竹在胸,就不会轻易落笔,请大人稍安勿躁,稍待片刻就好。”
她想了想开始下笔,一路运腕灵便,挥洒自如,不消片刻,雄伟险峻的崇山峻岭便跃然纸上,近景的人物换细笔勾勒,线条劲细,敷色妍丽,人物栩栩如生。
画中之人眉宇间的冷漠被她有意抹去,十数载的时光能把人磨合的冰冷而尖锐,记忆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儿,如今却是这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实在不讨喜……
她故意忽视那张冷脸,按着她想象中的模样,画成了明眸剪水玉为肌的清俊少女,唇角带着笑,意气风发中透出几分潇洒!
顾曦侧着脸,感觉那视线刺得她脸上发烫,眉心跳了跳,心里顿时一阵烦躁,此时此刻,就如同赤果的暴露在日光之下,让人无从防备,仿佛那人在以作画为掩饰,剖开这副皮囊,窥探她的内心!她双拳渐渐握紧,如芒在背之感一时勾起了她的杀意……
张楚抬眼看了看对面之人,突然心念一转,将手上这幅画放在一旁晾干,又重新画了一幅,画完后,便把原先那幅收好,将第二幅呈给安国侯过目,“下官先头画了一幅有些瑕疵,因而多费了些时间,请侯爷见谅。”
刘怀瑾接过来一看,颔首笑道:“安卿的笔法精湛高深,确实是神韵独具!”
张楚拱手笑道:“侯爷过奖了,下官习画不过数载,技法生涩,还需要多多磨练。”
“安卿实乃当世奇才,京中的文人墨客谁不知你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你若是太过谦虚,反而有失坦荡了。”
“侯爷的教诲下官定会谨记于心……”
刘怀瑾点了点头,将画递给顾曦道:“曦儿也过来看看,觉得此画如何?”
顾曦接过来看了一眼,淡笑道:“作画之事我也不懂,既然义父说好,那就一定好。”
刘怀瑾勾唇一笑,搂住她的腰轻声道:“等我装裱起来,挂在屋里,想你的时候便可聊以慰藉……”
“真人在这里,义父又何需对着死物……”
两人附耳调笑了一阵,张楚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面上始终挂着淡笑,似是对眼前这一幕视若无睹。
突然悬梯下传来一阵喧哗,刘怀瑾面色一沉,冷声道:“怎么回事?”
一个侍从跑上来回道:“侯爷,抚远将军求见!”
他神色渐冷,思虑了片刻,摆摆手道:“让她上来!”
顾曦眼波一转,继而冷下脸一言不发,刘怀瑾侧眼见了,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很快就将她打发走,你莫要胡思乱想!”
片刻后,一个宽脸深目的中年女子走了上来,见了面就笑道:“真是凑巧,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侯爷,怎么说也要上来打个招呼!”
刘怀瑾淡淡道:“将军真是好兴致,一回京就四处游玩。”
何远征径自在一旁的椅上坐下,笑道:“我一年多没回来,甚是想念京畿之地的壮美河山,正赶上休沐日,自然要来回味一番……”她视线一扫那两个年轻人,轻笑道:“原来侯爷是结伴同游,如此兴致才是羡煞旁人啊!”
刘怀瑾听她冷嘲热讽,顿时心头火气,瞥了眼沉默不语的顾曦,暗自思虑道:还是先将她打发走,免得她口不择言,让事情不好收拾。于是抑住了火气道:“我与这两位大人不过是偶遇,将军可不要胡言乱语,毁了他人的清誉。”
此时顾曦起身行了一礼道:“侯爷既然有客,下官就不便打扰,先行告辞了。”说罢,未等他回应人就离开了,张楚见状,连忙收拾了画具,行礼告退后跟了上去……
刘怀瑾看着人走远,气得胸膛起伏,冷下脸道:“镇宝,你是存心与我过不去?”
何远征讪笑道:“你的小情人自己受不住气,为何要怪到我的头上来?”
刘怀瑾双眼微眯,心头一阵咬牙切齿,这些年来是他养虎为患,让她在背地里越做越大,剿匪一年招募了不少绿林豪杰,扩充私军、屯兵黩武,在越州是一手遮天、气焰嚣张,如今也越发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他冷哼了一声,轻笑道:“镇宝,我们是老相识了,凡事要顾着对方的颜面,不要把事给做绝了!”
何远征起身走到他面前,俯□子道:“瑾儿,你还记得我们有那么多年的交情?为了一个两面三刀的小白脸,你竟然想要跟我翻脸?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未娶夫是为了什么?!你如今却要将多年的心血白白让他人捡了便宜,我如何会坐视不理?”
刘怀瑾神色冷淡,讥讽道:“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我手上的权势,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如今你手上握着三十万的征西军,圣上又拨了五万禁军让你统领,你还有何不满足的?”他凑近了她几分,低声道:“你若是想要皇位,我也给不起!”
何远征直起身子,仰头大笑,继而又道:“瑾儿,别开玩笑了,想要皇位的是你不是我,我可没那么大的胃口,我只想要你手上的渠南九州作为安身立命之地。”
刘怀瑾面色一变,愤而起身道:“别做梦了!想拿走我的封地要看你够不够斤两,不要以为我什么事都会让步,把我逼急了别怪我不念旧情!”
何远征冷冷一笑,沉声道:“好一个不念旧情!当日我要是知道你心如蛇蝎,就不会留你一条性命,既然你不顾往日的情分,也别怪我不择手段强取豪夺!”
“那我们就走着瞧!……”两人一拍两散,各自带着人离去,等人全部离开后,悬梯下的石窟中走出两个身影……
张楚向山下望了望,笑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酒肆,不如去那里坐一坐。”
顾曦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向着灵山脚下走去……
☆、第四十三章
灵山下的古道旁;有一家老字号的酒铺;青砖灰瓦的砖木老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酒铺门前立着幡,上书一个大大的“酒”字;没有店名也不挂牌匾;却以十里飘香的杏花酿远近闻名。
张楚掀开灰布门帘;里面装饰简陋,仅有几张桌椅;还有两个文人打扮的人各自占了一桌,一面喝酒一面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个半百老翁步履蹒跚的走过来道:“张官人,您来了!”
张楚点头笑道:“李老身体可还健朗;今日又来叨扰了。”
老人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上次您留下的对子人人都说好,给我这小店也添了彩,老朽特地留了几壶酒,正等着您来!”
张楚连忙拱手道谢,见老人前去取酒,便与顾曦走到角落里坐下,顾曦环视了四周,压低声音道:“如此僻静之地,竟然会有酒家,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张楚微微一笑道:“李老并非世间凡人,他的酒家自然开在避世绝俗之地。”
顾曦微一蹙眉,疑惑道:“此话怎讲?”
张楚见她有了谈兴,有心卖个关子,故作高深的道:“此事个中缘由,等你品了这杏花酿,自然知晓……”
适逢老人送了酒来,两人连声道谢,又目送着他进了后堂,顾曦把玩着手里的白瓷酒杯,开口道:“你说他并非凡人,我为何看不出来?”
张楚但笑不语,伸手揭开酒壶的泥封,一阵沁人心脾的酒香直入肺腑,她拿过她手上的酒杯,斟了一杯酒道:“烦恼场空,身住清凉世界,营求念绝,心归自在乾坤,通达之人又岂会是凡人?”
顾曦默然不语,与此人交谈,若是从字面上理解,只会被她戏耍。不再理会她,径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只觉得入口甘甜清冽,细品之下,又有一丝苦涩从舌尖蔓延开来,舌根一转,后味悠长,而后只余淡淡的清香……
“好酒……”她闭眼细细品味,这酒就好比美人,青春年华短暂,容颜凋零后的伤悲苦涩自知,到了迟暮之年才看得通透,美色已成空,又有什么好执着……
“子廉可是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美人……”
张楚执杯在手,淡笑道:“说到美人,这酒倒是确有一段传闻……据说李老其实是前朝锦帝的皇夫,锦帝也并非英年早逝,而是入了灵山成仙得道,她留在俗世的夫郎苦等不归,于是就在山下开了一间酒铺,整整等了四十载才再次相见,锦帝感其情深,每年都会来此与他相聚,并留下仙酿一壶助他恢复容颜,这杏花酿就是那仙酿的配方所造……”
顾曦摇头笑道:“胡说八道,李老明明还是个鹤发鸡皮的老翁,何谈遇仙一说,乡间野谈不足为信。”
张楚轻晃着酒杯,眯着眼笑道:“自古文人多情思,以我看来,那副腐朽皮囊下说不定是个绝世佳人……我当日做了一篇芳草赋献给李老,才能有幸一尝这灵山仙酿的味道……”忽而她话音一转,正色道:“后来,我再次游历至此,见我那篇赋辞被人装裱了起来,还被旁人做了批注,署名为‘羽’,正是锦帝的小字,你说此事岂不怪哉?”
“事有凑巧,同名罢了,叫羽的人天下何其之多,有什么好奇怪的。”
见她神色淡淡的模样,张楚摇头轻叹,果然还是小时候天真可爱的多,她信口胡诌的故事都会深信不疑,大了越发不好哄骗了……
顾曦放下酒杯道:“安卿邀我前来,不会只为了喝酒谈天吧?”
张楚敛了心神,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放在桌上道:“圣上让我转交给你。”
顾曦打开一看,见是十数颗南海金珠,蹙眉道:“这是何意?”
张楚似笑非笑的道:“自然是弄污朝服的补偿……”
顾曦将锦囊丢回桌上,淡淡道:“他又何必多次一举,明知只是演戏而已。”
“心中有情口无情,这戏如何演的下来……”
顾曦拿起那锦囊用力一握,十几颗珍珠在手中化为细粉,“不如拿来下酒,或许还有些用处。”
张楚拦住她的手道:“阿堵之物只会污了酒的味道……”
“用之无用,弃之可惜,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你从一开始不就已经做了决定,难道心中仍有疑惑?”
顾曦沉默半晌,缓缓道:“那不过是权宜之计,我的心……由始至终没有向着任何人……”圣上也好,安国侯也罢,所谓的爱不过是施压的借口,无论作何选择,她都必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张楚淡淡道:“若是我猜得没错,你选择了那人是觉得相比之下,他更易于掌握。”
顾曦微微颔首,“明面上他是女子,日后有些事他也不能逼着我去做。”他不可能放弃帝位,就不能逼她成亲,两人的关系永远不会大白于天下。
张楚摇头轻笑道:“他此时不逼你,是因为威胁尚存,等他日后独自掌权,想如何拿捏你不是轻而易举,你可别忘了,他是当今圣上,生杀大权予取予夺,此时藏拙难保日后不会露出锋芒。”
“我自然有这种考虑,若我能掌握兵权,等事情一了结,就向朝廷施压放我离开,到时候谁又能奈我何!”
张楚摩挲着杯沿,淡笑道:“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觅了时了无时,如果想等事情了尽了才脱身,则永远没有了尽的时候,到了那时,你就真的愿意离开吗?”入局容易,出局难,人的本就是无休无止。
顾曦垂眼不语,半晌后才道:“今时不同往日,我有家室所累,由不得己。”若是他们以澜轩作为要挟,就算她的防范再严密,也总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与其整日提心吊胆,还不如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一时不再言语,各自饮酒沉思,隔了半晌,顾曦开口道:“你为何要帮我,难道是想背叛侯爷?”时至今日她也摸不透这个人,对她始终是有保留,以她的才能他日未必愿意屈居人下,两人相交必然不会长久。
张楚心中了然,她由始至终不会信任她,闻人善则疑之,闻人恶则信之,此乃满腔杀机也,若是真有一日她会命丧他人之手,除了她绝无旁人,思及此她苦笑道:“我什么也没做,何谈背叛,若是这局无论谁胜出,都对我毫无影响,才是最好的保命之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最起码我们此时的目的是一样的,子廉也不必过于猜忌,私下里我确实视你为知己,日后相处下来,你自会明白我并无恶意……”
顾曦微微颔首,继而笑道:“安卿多虑了,毕竟你我立场不同,我也是一时好奇罢了,我们不谈这些,来好好干一杯!”说罢,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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