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息成奸 作者:区墨言(晋江vip2012-09-27正文完结,宫闱、朝廷)





难,也不知这让人可喜的进展能持续多久……
  柳思颜在不远处偷瞧着她,心头有些犹豫不决,这几日两人不曾说上几句话,也不知她心里是否对他仍有埋怨,思来想去终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递给她一个竹筒道:“大人,山里阴湿寒冷,喝些姜汤祛祛寒吧。”
  他打小生长在南疆,对这里的气候深有体会,这竹筒是他清晨出发前就准备好的,一直捂在怀里,此时还带着些许热度。
  顾曦看了眼他躲闪的双眸,接过来淡淡道:“多谢了……”她拔下竹筒的木塞,仰头喝了几口,察觉到身旁灼灼的视线,一时想起了昨日偶然见到,他与张楚发生了口角,事后她随口询问过张楚,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她发现柳侍卫在帐外偷听,于是就找他当面对质,可他却矢口否认,两人便起了争执。
  当时听了这番说辞,她也并未再多问,以她对张楚的了解,她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又怎会轻易的打草惊蛇,背后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平心而论,柳思颜是个温柔体贴的男子,这一路上的饮食起居,他都照顾的十分周到、细致入微,以前不曾留心过他的举动,自然不以为意,可自打对他起了疑心,就越发觉得此人心机深重,他整日整夜的出没在她身旁,又不遗余力的对她示好卖乖,实难让她认为,这只是出于对她的爱慕之情。
  “碧月宫的男子貌美心毒,对心上人从一而终、不死不休……”仅这一句不死不休,就能让人遍体生寒,敬而远之……
  竹筒里的姜汤还是温热的,她喝了一半嘴里不是滋味,便盖好木塞递还给了身旁之人,柳思颜含笑着接了过来,又打开木塞就着她喝过的地方,小口的抿了几口。
  他半垂着眼帘,一抹红晕染上了白皙的脸颊,这般接触让他不自觉的想起,那蜻蜓点水的一吻,唇上的酥麻一直蔓延到了心里,情窦初开的男子未尝情事,难免会生出些旖旎绮思,让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含羞带怯的风情。
  这一幕落在对面几人眼中,自然各自有了想法,邵歌忍不住移开了视线,心头阵阵钝痛,柳思颜向来是个干练洒脱之人,没想到也会有如此娇羞的模样,是她愚钝之前才会不曾察觉,若是能提早抽身,也不会有今日心灰意冷的感觉。
  坐在一旁的陆衍中,轻叹了一口气,将干粮递给她道:“跟谁过不去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吃点吧……”那些女男情爱,到了她这把年纪,就自然看得开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早就觉得邵歌是镜里看花,水中望月,无奈终会成一场空。
  张楚离得最远,可眼里却看得分明,她唇角抿着一丝淡笑,取出水袋来喝了两口,一股辛辣的姜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不如意之人,就只好自尝苦辣聊以慰藉,她苦笑了一声,低声吟道:“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众人正自思虑间,前方远远传来了马蹄声,不知所来是何人,顾曦神色一变,立马起身道:“邵歌,带人去前面打探一下!”
  对面低头沉思的女子,这才回过了神来,连忙起身抱拳道:“是!”随即翻身上马,带着几个骑兵向前方疾驰而去,不消片刻的功夫,派出去的人就带着一小队人马返了回来,未临到跟前就高声喊道:“统领,是樊城楚将军派来的人!”
  顾曦抿唇一笑,心神稍缓,樊城总算是有了回应,以此看来城内的局势还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见来人翻身下马,落在了她面前,半跪行礼道:“卑职飞骑校尉梁忠参见顾统领!”
  顾曦虚扶了她一把,朗声道:“梁校尉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梁忠领命直立起身,她是个肤黑圆脸,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气质刚直质朴,的确像是楚商容手底下带出来的人,顾曦温声笑道:“楚将军可还安好?”
  梁忠点了点头,正色道:“将军一切安好,只是这几日,樊城的形势有些严峻,各关道守卫森严,城内也是今日清晨,才得知大军已经抵达了幽州边境,将军速命卑职前来接应,请统领先同大军入城再行商议。”
  顾曦微微颔首,翻身上马,传令道:“全军听令!整军出发,加快行进前往樊城!”
  高昂的得令声震天响,大军整齐的脚步声又在山道间回荡了起来,无人察觉到,杂草丛生的乱石之间,几个黑衣人屏气凝息的注视着山道上的一举一动,见大军渐渐走远,领头之人做了个手势,这几人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六十三章

  一路上只见哀鸿遍野;满眼荒凉;越接近樊城;所见所闻越是让人心寒。
  顾曦骑着马缓缓而行,视线扫过路旁或躺或坐的饥民;这些人皆是饿的瘦骨嶙峋、气若游丝;望向她的目光还带着一丝对生的渴望。
  “给一口吃的……给一口吃的她就活了……求求你们……”满头花白的老妇搂着一个蜷缩的小身子;不断向路人苦苦哀求,她怀里的孩子早已没了气息;微睁的双眼失去了光泽,苍白的小脸活像一张僵硬的面具;只有她的亲人还在努力挽救她逝去的生命。
  顾曦不忍的闭了闭双眼,握紧缰绳的手紧紧攒了起来;勒马高声道:“全军听令,解□上的干粮救助灾民!”
  一旁的梁忠连忙劝阻道:“大人!如此动静会引来流民哄抢粮车,还是……”她话未说完,猛地被一记冷眼打断。
  顾曦眼中迸发出熊熊怒火,咬牙道:“难道要对这些饥民坐视不理,任他们在这里饿死吗?!”流民?暴民?真是可笑!在她眼里,只看到一条条即将逝去的人命!
  她翻身下马,在那老妇面前蹲了下来,取下腰间的干粮袋,拿出面饼递给她道:“老人家,吃一点吧……”
  “谢谢大人……谢谢……”老妇眼中落下了浑浊的泪水,俯□子连声道谢,她颤抖的伸出枯枝一般的手,接过面饼就喂到孩子的嘴边,“春儿,你醒醒……娘找到吃的了……吃了就不饿了……”她轻晃着孩子的身子,可怀里的女儿却再也不可能回应她了。
  顾曦见她固执的喂着那具尸身,心中无比震动,适才还以为她是一位花甲老人,仔细辨认才发现她不过而立之年!此时她已目光涣散、言语失常,对饥饿也毫无知觉,想是命不久矣,没想到在这盛世之年,也会亲眼目睹这一幕人间惨剧,她站起身来,对走过来的张楚道:“看看还有救吗?”
  张楚立马蹲下来,查看那对母女,起身摇了摇头道:“孩子早已断了气,她母亲也活不久了……”她话音刚落,那面饼子掉落在了地上,白发女子搂着她的孩子,已缓缓合上了双眼。
  顾曦长叹了一口气,侧眼望向饥民遍野的惨状,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悲凉之感,忍饥挨饿的感觉她深有体会,想当年为了一块面饼子,她可以去偷去抢去杀人,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对生存的渴望就越发强烈。
  分发到口粮的饥民连声道谢,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喜泣声,梁忠神色复杂的看着这副场面,上前压低声音道:“大人,救得了一时,也解决不了此事啊!并非是我们坐视不理,樊城内外的饥民何止成百上千,就算连守军的口粮也供给出去,也救助不了所有的饥民,在这样下去,樊城早晚会被拖垮,不攻自破……”
  顾曦面上一惊,上马对她道:“先回城再说!”说罢,传令三军继续前行,行至樊城的途中再也未作停留。
  樊城置于崇山峻岭之中,城外有丰津河蜿蜒而过,城关背靠着幽都山,三面临水,在东、南面陆路通道设关建寨,可以抵御由经泽口、曲关峡来犯之敌。丰津河水绕城而过,水流湍急,险滩巨石散布河中,不便用舟组织攻城,只要固守东、南两个陆路关口,坚守东、西两座与河外相连的木桥,樊城便难以攻下。
  依幽都山险峻的地势,又修建了一条由南门经山脉蜿蜒而至东门的城墙,总长约四百余丈,并在南门修建敌楼一所,对南路进行重点防御。此关又叫南隘,凭借地势傍山依水、易守难攻。
  临到城下,顾曦抬头仰望高耸的城墙,城墙上设有岗哨,还不时有巡逻的士兵走过,确实是布防严谨,进入外围城防后,就很难再见到落难的流民,据说是被阻在了护城河外,由重兵严加看守。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大军陆陆续续进入城内,望眼昔日繁盛的百年城关,如今已是一片萧条,街道两旁的店铺皆已关门大吉,能站人的地方都搭了简易的草棚,四处可见衣衫褴褛的饥民。
  与她骑马并进的梁忠叹道:“能容身的地方都给了流民,连将军府的墙根下也挤满了人,樊城已成了一座坐吃山空的死城,哪还会有商家留在此地,如今全靠军粮供给,若是有能力收容流民,又怎会将饥饿的百姓拒之门外!”
  抬眼四顾着满目萧条,顾曦蹙眉道:“为何会有这么多流民聚集在樊城?澎城、汕阳、鄣陵三城如今是何情况?”
  梁忠摇头忿声道:“统领有所不知,幽州今年遭遇旱涝两灾,百姓颗粒无收,苦不堪言!此地的流民主要是从河间一带流落而来,取道樊城是因为离得最近,还有就是那三城早早收到了消息,将所有的流民拒之门外,不得已之下,他们才会向着樊城蜂拥而来,一路上饿死无数,尸横遍野,实在是惨不忍睹……”
  顾曦不再言语,临到将军府门外下了马,只见一身戎装的楚商容已迎了出来,数月不见她面上憔悴了几分,却依然气度从容神色淡定,拱手见礼道:“子廉,好久不见了!”
  “楚将军,久违了!”顾曦还了一礼,随她一同进入府中,身后的五万大军在梁忠的带领下,前往城内一处军营另行安置。
  将军府内灰瓦砖墙,院落狭小,正堂的陈设十分简陋,与京中的官绅大宅不能相提并论,可以看得出,楚商容平日里过得贫寒清苦,身为将军,却与一般的将士并无太大分别。
  待内堂之中只剩下三人,顾曦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道:“张大人是圣上派来的使者。”
  楚商容心中明了,对张楚颔首一笑后叹息道:“看来圣上已经决定要与南禹和谈了……”
  见她神色黯淡了几分,顾曦劝慰道:“子靖,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是这仗再打下去,无疑是将百姓逼上了绝路,等幽州渡过了难关,再做打算不迟。”
  楚商容摇了摇头,淡笑道:“子廉,你不必再劝我了,我也并非食古不化之人,这仗是为了百姓打的,如今大家连饭都吃不上了,我还有什么心思打仗。”古人言,一将功成万骨枯,可她从来就没想过,拿千万条人命换取所谓的功名,只要边城能永享太平,就算舍了她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张楚淡淡一笑,眼中满是赞许之色,“楚将军果然是深明大义之人,实不相瞒,下官此次前来确实身负皇命,虽然是为了和谈而来,但也不会轻易让南禹讨了便宜。”
  楚商容面上一怔,立马询问道:“张大人,是否已有了两全之法?”
  张楚并不作答,反而问道:“下官可否问将军几个问题?待将军回答后,再下定论不迟。”
  楚商容微微颔首,“张大人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定会知无不言。”
  “敢问将军,流民之乱起于何时?”
  “大概是秋后,正是我回京的那一个月……”
  “事发后,将军可有与其它三城守将及时进行商议?”
  问及此事,楚商容神色一紧,蹙眉道:“我不止一次向三城守将发出公文,商议流民安置之法,可从一开始她们就诸多推搪,后来甚至装聋作哑、不予理会,公然违抗军令,拒流民于城外!”
  顾曦沉吟道:“流民来势汹汹,那三人为了守住关城,看似也是逼不得已,可总觉得此事另有蹊跷,像是有人提早预谋,意在孤立樊城。”
  张楚颔首道:“按理说,若是能及时将流民妥善安置,绝不会酿成今日的祸患,倒底是什么原因会让这三城的守将,宁可违抗军令也非要将流民拒之门外?”
  楚商容沉思片刻,迟疑道:“我想是因为幽州商会……”
  “商会?一个民间集会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对面的两人俱是一惊,相互对视了一眼。
  楚商容面色一冷,沉声道:“这几年,朝廷日益缩减下拨给边军的物资,幽州的兵防能撑到现在,靠的全是本地商人的捐助,久而久之,商会在幽州的影响日益壮大,每一任的商会长都是财力雄厚、德高望重之人,就连执掌军政的守将也不敢小觑。”
  张楚轻哼一声,讪笑道:“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要先去会会这幽州商会,之后的事才会有所进展……”
  顾曦点了点头,问楚商容道:“这一届的商会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