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劫为神txt
在集市上采买糯米的时候,容止一眼就看上了这块柔软、厚实的花布。想象着小环见到礼物时,绽放出来的孩子般的灿烂笑容,容止心里暖洋洋的。
奴隶营里什么都缺,没人会好心的给不怎么会干活的小畜生们准备衣物。所以幼奴营里的小奴隶,无论男女,基本都是光着身子长大,直到被主子挑走或是年满6岁离营,才会得到一两件旧衣,遮蔽身体。容止可不希望自己没出生的外甥,也这般活得没有尊严!这块大大的花布结实又漂亮,足够小东西一直穿到4…5岁!作为舅舅,他甚至感到了一丝自豪。
另外,他还抽空买了一块小环每次怀孕都眼巴巴渴望的酸枣糕。这种奢侈品,普通女奴隶一辈子也没几次机会尝到。只有伺候舒服了大人物,或者被哪个军爷狠狠惦念过,才有可能获得半个巴掌大的一小块作为奖赏。
小的时候,母亲每次得了赏,自己从不舍得吃,都是均分给兄妹两个。那个味道,酸酸甜甜的,还略带一点苦味。虽说并不顶饿,但却是众多小奴隶和女奴们一生中最心心念念的唯一可能得到的零食,也是兄妹俩童年里最美好的记忆。
那时候的小环还很霸道,总是会想尽一切办法骗容止分享他的那一份,然后把自己的那一份偷偷藏在幼奴营里阴森恐怖的训诫室屋顶。那个地方除了偶尔有淘气的小奴隶被带去罚跪,平时根本没人会去,连老鼠、蟑螂也懒得光顾。而平素比兔子还胆小的小环,这个时候却每晚都会偷偷跑去,爬房顶偷吃。每次舍不得多拿,只用小指盖挖下一点点舔舔味道,便放回去。娘担心她出事,总是派容止跟了去,于是他惊讶的发现,松塔大小的一块酸枣糕,这个丫头竟然可以整整吃上两三个月!
只是这样的美好时光,自母亲投井后就再没有过了。容止嘴角噙着笑,暗暗想象着小环见到这半块青砖一般大小的酸枣糕,到底会兴奋成什么样子!
往事如风
穿过这条街就是位于皇宫中轴线的顺贞门了,这个门是宫内往来、采买的主要通道,进门后顺着通道一直走到头,便是内务府的所在地,左转,再走不远就是御膳房了。
顺贞门前的这条街是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段,日落时分道路两旁摆满了卖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新鲜玩意和各色小吃的摊位,热闹而喜庆。
容止被阵阵浓郁的香味吸引,不由自主的脚步微顿,停在了一个生意极火的卖包子摊位面前。他家的包子个个都有拳头大小,白生生的,冒着热气,摊主还为顾客免费提供清凉解暑的绿豆汤,自然食客如云。摊前挂着牌子,大字写着:鲜肉大包子,两文一个,三文两个。
这个价格,真是实惠呀!摸了摸怀里还剩的三文钱,容止几乎忍不住要冲过去。
好歹理智还是战胜了贪婪,几不可闻的微松了口气,他狠狠转过身,踱到对面不起眼的小摊上,摸出那宝贵的三文钱,换来了一个小小的白纸包。收入怀中,毫不留连的大步向皇宫走去。
纸包里面装的是6枚晶莹剔透,精致可爱的糖莲子。那是一种专属于有钱人家子弟的昂贵零嘴,也是距离奴隶生活万分遥远的存在。
容止的母亲原是20多年前被大辽吞灭的赵国一位庶出公主,名叫赵燕儿。国家覆灭后,原先的皇族成年子女和妃嫔均被毫不留情的坑杀。剩下没有成年的漂亮女孩子则被打上奴隶烙印,充作了官奴。
赵燕儿的生母只是一介低贱宫婢,只因一日偶然被醉酒的赵皇临幸才封了个美人。这名幸运的宫婢并没有多么突出的容貌,那次之后也再没有获得过征召,除了一个公主再无所出。因此赵燕儿虽说名义上是庶出公主,但在赵国的实际地位却不比宫内得宠的奴才强了多少。国破那年她刚满13岁,加上生得貌美如花,于是侥幸逃得了活命。
母亲在赵国时虽说并不得宠,但到底也是公主之尊,言谈做派、修养举止自然不是一众呆滞蠢笨的奴隶可比!长袖善舞,又长的灵秀美丽,没过多久就成为了辽国宫内人尽皆知的歌舞伎台柱,风光一时。尽管是官奴的卑贱身份,倒也博得了不少王公贵戚的青睐,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某位皇室宗亲的王爷。
这位无比尊贵的王爷风流倜傥,气宇轩昂,对待母亲也极是宠爱。各种各样的美食华衣,赏赐不断,还常常拿一种用上好蜂蜜腌成半透明状,甜丝丝、凉润可口的糖果零食,来讨母亲的欢心。后来,从母亲不断重复的美好回忆中,容止慢慢知道,被母亲惦念大半生的这种高级食物,原来是一种叫做“糖莲子”的特色小吃。
说是小吃,却不是普通人家可以随意享用的。一文钱两枚的昂贵价格,在战乱频生的年代里,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只能望而却步,也唯有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们才会频频光顾。
可惜,最是无情帝王家。麻雀始终变不成凤凰,卑贱的奴隶又怎么配得上高贵的王爷呢?母亲受宠的时日并不长,短短不到半年就失了恩典,遭到了王爷的厌弃。连苦苦哀求的机会都没有得到,母亲便被毫无半点怜惜的扔回了舞伎馆。后来没过多久肚子又慢慢鼓起来,怀上了容止。
母亲是在离开王爷府之后才被发现怀有身孕的,没人能说得清容止到底是不是王爷的骨血。于是依照国法,只能随母没入奴籍,成为了幼奴营里成百上千小奴隶中的一员。而母亲赵燕儿,也因生产后体态不复婀娜,永远失去了作为歌舞伎的资本。
唯一幸运的是,容止两岁多的时候,有一天幼奴营里突然闯进了一队醉醺醺的侍卫,二话没说便拉了几名貌美的女奴在花园里享乐。于是,母亲又有了小环。他们一家也因此得以在幼奴营里度过了一段没有眼泪,没有离别的美好时光。
直到小环年满了3岁,母亲和容止被安排在同一天离开幼奴营。离营的前一晚,美丽而娇弱的母亲一手搂着小环,一手拉着刚刚6岁的容止,不停的流着泪叮咛、嘱咐,要他们好好活着,要他们答应她坚强!那一晚,母亲絮絮的讲了好多话,讲了容止可能的身世,讲了冰甜美味的糖莲子,也讲了她所受不了的女奴生活。
快天亮时,母亲便忽然放开他们,跑去投了井。也是从那天起,容止不得不离开了万分疼爱的妹妹小环,告别了幼奴营里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小家,和被打捞出来,浑身还湿漉漉的母亲,进了地狱一般的影卫训练营。
公主芝兰
杂草丛生的破败园子里,散发着潮湿的腐烂气息,并不时飘过阵阵可疑的骚臭味道。
一身红色纱裙的宫装少女,捏着用金丝银线绣满了祥瑞图案的丝帕,皱着眉头掩了口鼻,满脸不耐烦的在最高处的假山凉亭里不停来回踱步。火红的罗衣质地轻薄,妥帖柔顺的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姿,裙角衣摆处点缀了红绿宝石和紫色水晶,左右两处衣角还各挂了一只做工精巧,造型别致的小小银铃,随着身体的摆动、转侧,叮咚作响,甚是悦耳动听。
少女正值豆蔻华年,肌肤胜雪,皓齿星眸。粉妆玉琢的小脸上,柳眉如烟,一双杏目顾盼生辉。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犹如出水芙蓉,楚楚动人。只是面露微愠,带着一丝恼怒,时不时探出半个身子向下张望着,似在焦急等待什么人。
看望完妹妹,容止低着头匆匆向驻地走去。他的运气很不错,顺利地交了差,在路公公那里没有受到任何苛责,还意外得到了一只小苹果的奖赏。小环看到高兴坏了,拉着他一边小口小口的品味,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只自由、快乐的小鸟。
很久没有看到过小丫头这样开心过了。她摸着簇新的布料,偷偷背过身去抹眼泪,还将那块硕大的酸枣糕,拿出一半,耐心地用线绳细细的切成了十几个差不多小方块。然后拉着他的袖子,软软的开口求着:这块是不是可以分给谁,那块又要分给谁谁。他都一一笑着应了,看着小环欢跳着,红了脸说“哥哥真好”,心里不觉泛起一层层温暖的涟漪。
宠溺的微笑还挂在脸上,忽然听到热风中传来一阵熟悉的悦耳铃声。
容止并未抬头,只顿住脚步,直到眼前出现一角红色衣裙下摆,方才俯身下拜。标准的奴隶姿态,以额触地,轻声见礼:“下奴叩见公主千岁。”
来者正是太子的同胞亲妹,先皇后遗留下的掌上明珠——三公主耶律芝兰。因皇后萧氏薨后,中宫一直无主,只有芝兰一位嫡公主,所以三年前14岁及篦之时,便获靖国穆慧长公主封号,可是名副其实,根正苗红的玉叶金枝。
容止的反应显然令红裙的主人很满意,轻声一笑,脚下微动,一个拧身便转到了他的背后。未及他做出反应,突然发难,出手如电,两掌分别攻向他身后肩井、脊中两处大穴。
原本安静伏跪在地的容止,察觉了少女的异动,唇边溢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赶忙以膝为轴,右肩微微一矮,左腿向后退出大半步,仿佛是随着公主的动作调整跪姿一般,仍是维持着以额触地的标准姿势,却刚好堪堪避过了对方的凌厉掌风。
掌下劈空,少女势道不减,顺势弹出一腿,横扫容止中路。只见他身形一晃,竟不见了踪影。直到招式用老,方才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绵长的呼吸声。回头一看,却见那奴隶正规矩的匍匐脚下,仿佛从没动过,自己竟然完全没有看清他用的身法。
“哼,倒挺懂规矩的!”也如银铃一般的声音,却带着几分不屑的嘲笑和隐隐的怒气。
素手微扬,手上已多了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柄上镶嵌着宝石,小巧锋利,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挑衅的靠近容止娇笑,“不信你不出手!”
话音未落,已接连攻出五六招,攻击的目标都是容止跪着不动的下盘。出手狠辣、凌厉,招招阴毒,甚至有几刀竟是专门刺向下阴的,没有一丝一点妙龄少女的娇羞、温和。
容止只好挺直了上身,直跪在地,边退边躲,左挪右闪。
眨眼间,已过三五十招,他只守不攻,每一招都是不等招式用老就变新招,仿佛每一刀都是无意中侥幸逃过,却甚至始终未曾碰到少女一缕衣衫!
芝兰越攻越快,匕首发出的清冷光晕如同一张收紧的网,把容止瘦削的身体笼罩在内。但所有攻势却都鬼使神差的,不知怎么就被他躲了过去,让进攻的少女愤恨不已,又无可奈何。
“好个大胆贱奴,竟敢戏耍本宫!”气红了小脸的少女,终于忍不住出口训斥。
“下奴不敢,请公主手下留情。”标准的讨饶语气,却不曾抬头向她瞧上一眼。
一声冷哼,芝兰脸上闪出一丝阴鹜:“本宫偏不留情,你奈我何?!”
右腕一抖,竟不知从身后何处抽出一支通体乌黑的鞭子,轻轻一甩,在空中打了个清亮的响花。
容止身为奴隶,对于鞭具有着不同寻常的敏感。听得那一声脆响,背上肌肉便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抖。
细看过去,发现公主手中执的并非寻常所见的刑鞭或是马鞭。比起粗壮的刑鞭要细巧许多,最宽处也不过两指粗细;鞭身是由整张的穿山甲皮制成,通体带有细小锋利的逆向鳞片,尖利如刀。不仔细看很像是女儿家常用的羊皮马鞭,却远比马鞭要长很多,足足一丈有余,暗红色的鞭柄末端也坠了两只银铃和大红色的穗子,看上去竟然是一支武器。
看这情形,今日怕是又不能善了。容止微扬了扬眉梢,打量到自己连番后退,此刻所跪处靠近身旁假山已不足三尺,基本不可能在不碰到山石的情况下,再维持跪姿避过公主的皮鞭。就算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公主内功霸道强劲,自有开山裂石之力,只怕这假山一角也难幸免于难!到时候,公主大人尽兴而去,这毁坏山石的罪名,怕又要倒霉的自己来承担了!
上一次公主向他挑衅,交手时一掌劈了御花园里面的青石圆桌,还毁了半园子的牡丹。发泄够了,便扬长而去,也未记得向下人们交待不关自己的事。结果内务府崔管事秋后算账,不但要容止将满园牡丹一株株重新移植、修整,还交待奴隶营统领狠狠罚了他一百多鞭子!影营的规矩:不管你武功多高,受刑时都一律会被封了内力,与常人无异。结果那顿鞭子把他打得体无完肤,好几处伤口都隐现白骨,就那么带着伤训练。反反复复的,伤口几个月才算差不多长好!这样惨痛的教训,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这样想着,无奈之下,容止缓缓站起身,向外侧挪了几步,把自己暴露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场地。微微弯了腰,低眉敛目,垂首侍立。
芝兰嘴角轻轻上扬,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右手随意的一甩,凌厉的鞭风便向容止肩头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