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借犊 作者:一稻丰
张良冷笑:“当然,只要在这镇上搞牛鬼蛇神的怪,那就是该我管的事,不然坐着白领工钱?”
魏淑子拍了下桌子:“明天去找老狗。”
张良摇头:“他刚到园子里丢过货,短期内不会出现。”
魏淑子热心地问:“他住在哪里?”
张良说:“狡兔三窟,我跟他没多少交际,要找不容易。”
魏淑子表现出强烈的正义感:“不容易也得找,贩毒害人,不能由着他乱来。”
张良歪过头,手掌撑脸,眼神在魏淑子面上来回打转,忽而扯起嘴角一笑,说道:“瘦皮猴倒是认识几个跟老狗玩熟的混子,只要我开口,两天之内出消息。”他竖起两根手指在魏淑子眼前晃了晃。
魏淑子通透得很:“消息不是白打听的?”
“你不想知道就拉倒,这事就放着不管它,想知道,得先喊声哥。”张良逗她。
魏淑子张口就喊:“良哥。”语气很平常,就像在唤隔壁阿猫阿狗,喊完以后继续低头喝汤。
张良乐了,开始觉得小丫头好玩。
地下林园斗殴事件过后的三天之内,发生了两件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
好事是:赵老板亲自来约张良吃饭,把马天、三牙等人的大哥卞锐也叫上了,桌上称兄道弟,并主动提出要承担中介店的损失。张良这次倒是没得理不饶人,反而不肯收钱收礼,意思很明白——虽然你们砸了我叶哥的店,但我这边也把你家兄弟给打进了医院,赔偿金省着,给马天他们当住院费用吧。
这一来把责任撇得干净,没领人情,面子上却给足了,就这样化干戈为玉帛,一顿饭欢然而散。魏淑子作为当事人之一,也被张良带上桌,把这场戏从头看到尾,发现张良其人并不像他在言行举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冲动鲁莽,狂是狂了点,但有自己的心思。
坏事是:瘦皮猴探听到了老狗的下落——停尸房,在地下林园贩货的第二天,老狗在高架桥上出了车祸,他开的面包车被一辆卡车扫尾,车子冲破安全栏直栽下去,车身被撞得不成形,老狗的身体也被压得歪七扭八,据说是当场死亡。
魏淑子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这小镇平静不了多久了……
☆、灾变一
入住游戏厅的一个月后
周四下午一点福百顺房产中介店
李安民、苗晴和魏淑子三人在店里玩牌,炮筒在后间睡觉。
忽然间,地声轰轰,有如闷雷作响,脚下剧烈震动,整间房子晃了起来,不仅在晃,而且上下颠簸。炮筒从后间窜出来,大声喊道:“地震了!快出去!”
魏淑子三人立即起身往前门冲,冲到门口时,震感加强,地面呈波状抖动,先是左右摇,接着上下颤抖,根本迈不开步。店里的东西叮叮当当往下掉,门框变形,外墙部分坍塌。想要在这种情况下跑出隧道几乎不可能。
震动越来越大,有被震落的建筑残体掉下来,灰尘碎屑铺天盖地,恐怖感迅速升级。这是最考验定力和神经的时候,炮筒放弃奔跑,将苗晴和李安民压在地下,企图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从上面落下来的砖块。魏淑子强压晕眩的感觉,左右一扫,瞄到防空洞与中介店外墙之间的夹角,奋力蹬腿,朝那一方三角空间跃去。
防空洞构造特殊,外墙坚厚牢固,只要不发生地裂,绝对能撑得住建筑物坠落的冲击。魏淑子背贴防空洞外墙侧卧,对炮筒等人大叫:“快过来!”
但是地面颠簸太剧烈,别说走动,连站也站不起来。隧道顶上不断有砖块、墙皮等杂物往下掉落,砸在炮筒身上。正当危急时刻,晃动毫无预兆地停止了,周围瞬时陷入一片死寂。炮筒爬起身来,一手拖着苗晴,一手夹着李安民,迅速转移到魏淑子身边,按照惯例,这只是头一波震潮。
隧道住民趁这个空隙纷纷朝外逃命,可是平静只维持了数秒,转瞬又是另一波更猛烈的震动袭来,顷刻间地动山摇,房屋倒塌,墙体大面积崩裂,很多人还没跑出隧道就被成片剥落的砖瓦掩埋。
大约半分钟的时间,颤动停止了,一切又恢复了初时的宁静。魏淑子抱着头,从手臂中间朝外窥探,脚前两尺外成了一片废墟,灰尘充斥着每个角落。许多平房都没倒,但是靠近北京路的一段隧道整体垮塌,凡是往那一头跑的人全部被埋进了土石下。
防空洞外墙和中介店房顶挡住了大部分建筑残体,除了炮筒额头被砖块砸破,苗晴、李安民和魏淑子三人并没受伤,但是大伙都受了不小的惊吓,你看我,我看你,个个脸色苍白。
苗晴用裙摆按住炮筒的伤口,声音直打颤:“你……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炮筒配合她止血的动作,乖巧地低下头,轻声说:“没事,别怕。”
李安民靠在防空洞外墙上大喘气,双手紧握胸前的观音木像,闭着眼睛喃喃念叨:“嫫母娘娘保佑,卫军哥保佑……”
隧道顶部的建筑体已经全部崩塌,能直接看见蔚蓝的天空,让这一片常年处在阴湿幽暗中的地段充分暴露在阳光中,烟灰蒙蒙的废墟里哀声一片。
震后两分钟,防空洞口的木门被从内部涌出的黄泥水冲垮,数量庞大的黑鼠群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出,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形成一张毛茸茸的黑毯,黑毯在防空洞口裂成两片,分别朝隧道两头漂移。
原本全身瘫软的李安民跳了起来,指向防空洞顶,对发怔的炮筒大喊:“上去!快!”
炮筒回过神,马上蹬着墙体攀上防空洞顶,就在他拉苗晴的时候,十来只黑鼠从大部队中分离,一下子就涌到魏淑子和李安民的脚边。
李安民抬脚朝鼠群中猛跺,对魏淑子叫道:“踩头!别让它们爬上身!”
可是这些肥硕的老鼠非常灵活,脚落下来时它们呼啦啦全部散开,只一眨眼又聚了起来,怎么踩也踩不到它们。
炮筒把苗晴拉上洞顶后,又去拉李安民,魏淑子在前面打掩护,她脱下军绿色的长外套,挥动外套将围聚过来的黑鼠尽数扫开。
正在拼搏时,忽然前方传来凄厉的叫喊声,这叫声太过撕心裂肺,魏淑子不由分神看去,竟看到了一幕令她毛骨悚然的画面。有人从碎砖石下爬了出来,刚站起身就被鼠群吞没,大部分黑鼠只是借着人身为踏板,仍以极快的速度向隧道外奔窜,而有少数黑鼠冲着活人身上猛扑,一边“吱吱”地尖叫着,一边用尖牙疯狂撕咬被扑住的人。血腥味又吸引了更多黑鼠,它们一只接一只地往逃难者身上扑窜,很快就将人体覆盖住,形成一个个耸动的人形鼠堆。
看到这幕恐怖的场景,魏淑子想到了蝙蝠袭击刘向的事件,但蝙蝠群只认准刘向一人,行动似有目的性,而黑鼠群却像发狂一样,只要是挡在前进路上的生物,它们便扑上去疯狂撕咬。
魏淑子看得心惊胆跳,一个不留神,被三只大老鼠窜到脚边,黑鼠行动灵活,顺着腿部直往上爬。后面炮筒已经把李安民拉上了防空洞顶,大叫:“小心!”
这时如果被咬,血腥味肯定会引来更多老鼠,一旦带血,连上防空洞也不安全,魏淑子当机立断,用匕首割开上衣,在三只大老鼠爬到上身时,来了个金蝉脱壳,脱去上衣,朝远处抛去,接着用外套把周围的老鼠甩开,反身跑到墙角,外套连同匕首一起咬在嘴里,在中介店外墙上一蹬,双手拉住一端断裂的横梁,脚踩外墙凸起,没几下就翻上防空洞顶。
炮筒吹了声口哨,笑着赞叹:“好身手。”
魏淑子披上外套,喘了口气说:“别高兴得太早,就怕这些老鼠也跟着爬上来,那真是连逃都没地方逃。”
黑老鼠似乎对爬墙上树没什么兴趣,它们只是疯狂地朝隧道外急冲,因地震而惊魂未定的人们为避鼠群四散奔逃。就在这时,又出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情景。
最前方的鼠群跑到露天场地之后,忽然成片倒地,全都四脚朝天“吱吱”乱叫,后面的老鼠却丝毫没有退意,踩着同伴的身体继续前进,但往往冲不出几米又栽倒在地,然后被从后面赶上来的鼠群肆意践踏。
鼠群有如飞蛾扑火,前赴后继,一波一波往前直冲,整批冲上前,又整批倒下,如此周而复始,乐此不疲,鼠尸越积越多。
魏淑子哪里见过这么奇妙的景观,喃喃自语:“怎么回事?集体中毒?”
李安民指向高挂的日头:“天光,可能是因为这群老鼠常年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底,忽然跑到阳光曝晒的地方,就好像从深海底一下子浮出水面,温差和环境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身体机能来不及调整,所以导致大批猝死。”
鼠潮已经全部从防空洞里涌出,像是整片黑毛毯在地面上拖动,随着鼠群的转移,人形鼠堆的内部也渐渐暴露出来,就目光所及的范围能看到五具血肉模糊的人体,有两人的下半身还掩埋在砖石下,他们的伤势很严重,皮开肉绽、肌肉撕裂,有些部位能隐约看到白骨。
鼠群几乎全部转移到明亮处,它们踩踏着同类的尸体前进,在阳光下相继倒地,还有些老鼠开始自相残杀,受伤的老鼠又被其他老鼠群起围攻,它们相互撕咬,并凶残地啃食同类尸体。
鼠群上方弥漫着一层猩红的血雾,还有余力的老鼠继续朝前狂奔,远处不断有人的尖叫声传来,魏淑子四人匍匐在防空洞顶,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过了有近半个小时,四周安静了下来,魏淑子又看了更加不可思议场景:丝丝黑气从堆积的鼠尸中蒸腾而起,在半空中汇聚成一张巨大的鬼脸。
这张鬼脸轮廓清晰,头上长角,像风筝似的慢慢上升,升得越高,鬼脸的形体就越分散,直到最后,这些分散开来的黑气接连成片,像是一层薄雾笼罩在白伏镇上方。蔚蓝的天空在薄雾遮掩下变成了灰色,朦朦胧胧,空中游离着细密的黑色杂质,太阳像是一面白盘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阳光透过薄雾照下来,冷冷的,几乎感觉不到热度,四周的气温迅速下降。
魏淑子发现炮筒、苗晴和李安民三人全体抬头看天空,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她问:“你们看到了?那些黑气?”
三人都怔愣了一下,相互对望,再看向魏淑子。
苗晴问:“什么黑气?”
炮筒很配合地说:“没看见。”
李安民保持沉默,看眼神,好像在思考什么。这时,隧道里传出微弱的呼救声,李安民指向正前方,说:“那里有条胳膊伸出来了,有人被埋在下面,赶快去帮忙。”
☆、灾变二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往边缘爬,炮筒和苗晴也跟着过去。魏淑子一把按住李安民,伸手一捞,拽住了苗晴的长头发。苗晴痛叫了一声,炮筒马上瞪向魏淑子,恶狠狠地问:“你干什么?”
魏淑子没计较这不友善的态度,公事公办地对炮筒说:“我跟你下去,她俩呆着别动。”
李安民心有不安:“不止隧道,别的地方说不定情况更惨,多个人帮忙总归是好的。”
魏淑子不客气地说:“呆着别动,如果有余震,我是帮他们还是照顾你们?”
苗晴喃喃道:“余震应该是不会有了。”
李安民瞟了她一眼,魏淑子看向李安民,又看向苗晴,发现她两人的视线有交汇,以眼神在对话,于是没说什么,自顾自地顺着外墙弧度缓缓滑下。炮筒对苗晴和李安民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也撑墙跳下地。
魏淑子很自然地对炮筒下指令:“你往三官街方向,我往北京路,看看其他地方情况怎么样,尽量沿边走,除非是有人自己爬出来,拉一把也行,否则不要轻举妄动,很快就会有专业搜救队过来。”
炮筒斜眼看她:“你挺会支派人的?”
魏淑子随口说:“我在家里年纪大,什么事都得自己处理。”她边说边往前走,下脚很谨慎。
炮筒在后面说:“地震可能不是自然灾害引起的,你也不用太小心;大概不会有余震了。”
魏淑子把他的话都听了进去。两人分头行动,魏淑子蹭到之前呼救的青年附近,这个人已经从水泥块下面爬了出来,半身露在外面,脚还压在废墟下,正仰面朝天地哼唧。
魏淑子蹲□,慢慢爬过去,先检查外伤,额头破皮、手臂擦伤,伤势不重,然后问道:“还清醒吗?感觉怎么样?”
小青年有气无力地回答:“脚……脚被卡住了,出不来。”
魏淑子看他脸色发紫,可能是憋过气,于是说:“别急,慢慢呼吸,我帮你看看。”
她搬开体积小的碎石,轻轻放在一边,趴在地下查看,发现青年的两脚被扭曲的钢筋缠裹住,左脚脚面与脚踝形成很奇怪的角度,不像是正常情况下能做出来的姿势,怀疑脚骨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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