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借犊 作者:一稻丰
张良坐着不动,姿势有些僵硬,他问炮筒:“哥们儿,你说我是该把手抽回来呢,还是就这样给她垫着?看她睡得挺香,抽出来会不会把人给吵醒?”
炮筒喷水,瞪大眼睛看张良:“良哥,你吃错药啦?”
张良捏了把鼻子,眼眶有点湿润:“你说这丫头平常装得尖头八角,到底还是个小孩儿,听苗晴说她那个师父就跟她妈一样,没妈的小孩可怜啊。”
炮筒知道张良很感性,对弱者、小动物和儿童极富同情心,不过他那同情心向来不值钱,也就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快,刮过就算。但魏淑子显然已经过了儿童的年龄。在炮筒看来
,张良对魏淑子的好已经超过了大人对小孩的限度,但炮筒不敢说,张良的臭脾气他这做小弟的太清楚了,随便乱说话是会被扁成猪头的。
于是,炮筒顺着张良的意,叹口气随嘴说:“是啊,这小魏虽然有时讨嫌,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也是个可怜的娃,她看苗姐那个眼神噢,眼巴巴的,就像女儿在看妈,八成小时候缺爱缺狠了,良哥,你说她如果知道苗……”
话没说完,张良忽然竖起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炮筒立刻捂住嘴,不说话了。张良斜眼瞥向魏淑子,冷不丁在她后颈上狠捏了一把。
魏淑子被捏叫起来了,像根弹簧似的噌一下弹坐起来,捂着被捏青的地方瞪向张良:“你干嘛?”
看她两眼睁得圆鼓溜溜,哪有半点刚睡醒的样子?
炮筒“哎哟”了一声,指向魏淑子:“你装睡啊!”
魏淑子脸不红气不喘地回他:“没装,刚醒。”
张良抄起枕头丢魏淑子的脸,没好气地吼她:“臭丫头,你敢欺骗我的感情?”
魏淑子把枕头砸回去:“我真的刚醒,被你手上的老茧磨醒的!不行啊?”
张良接下枕头,跳上周坤的床,又捞来一只枕头,两手抓着枕头举高。魏淑子一看他的架势,这是要掐架,也来劲了,一跃跳站起来,把被子裹成一团兜怀里。张良砸枕头,魏淑子扔被子,两人从这头蹦到那头,把席梦思踩得嘎吱直响。
炮筒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周坤洗完澡出来,炮筒连忙把她拉到卧室,指着床上一大一小两只皮猴子:“坤哥,你看你看,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套?小丫头疯也就算了,怎么良哥也跟着疯?”
周坤乐了:“你良哥和你叶哥不也经常玩枕头大战?”
炮筒一听,不平衡了,咋呼起来:“不是吧?他们怎么不带我玩啊!”
周坤拍炮筒的额头,笑着调侃:“那会儿你小子跟在苗晴屁股后头转呢,后来老叶也跟着安民转,没人陪你良哥玩,你良哥寂寞很久了,好容易等到一个能玩儿的,你说他容易么?”
提到苗晴,炮筒的情绪又低落了,只要一闲下来,他就会不自觉地想起苗晴那张苍白的脸,整颗心揪着疼。
周坤拍拍炮筒的肩,安慰他说:“放心,苗晴不会有事,找到黄半仙,他一定有法子。”
炮筒可怜兮兮地问:“那万一要是找不到人或者赶不及呢?”
周坤抬头看天花板,叹着气说:“那就看开吧,走不走只是迟早问题,人不都一样?”
炮筒红了眼圈:“我看不开,我还没跟苗姐亲过嘴呢!”
周坤嗤的笑出来,摇摇头,握拳在炮筒脸上捣了捣:“你出息的,难怪她把你当小鬼,没点男子汉的魄力。”
正闹腾时,咚咚敲门声响起,炮筒随口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顾易贞。”
房里四人全都知道顾易贞是佐藤白雀的原名,记得她并没有跟随游客登船,而是被警方留在酒店配合调查。
魏淑子接下张良丢来的枕头,随手扔在脚下,朝他比个休战的手势,两人很有默契地从床上跳下来。周坤打开电子屏幕,站在门外的果然是顾易贞,她穿一身灰色的连帽长衫,戴着帽子,压低帽檐,背着一个超大旅行包,像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个不停。
客房的门一开,顾易贞马上挤了进来,并在进房之后立刻把门推上。
这近乎神经质的紧张引起了周坤的注意:“有人在追你?”屏幕上空无一人。
顾易贞把手抄在一起,缩着头说:“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
她一边说话,一边转动眼珠四处打量,用警觉的眼神依次扫过炮筒、魏淑子和张良的脸。魏淑子发觉顾易贞变了不少,不像之前那么沉稳大气,她眼下的神态动作活似只受惊的兔子。
周坤把顾易贞带进卧室,让她先坐下来,还没开口问话,顾易贞倒是先发言了:“周警官,你不能丢下我不管,桥本社那群人不会放过我。”
☆、魔鬼眼三
周坤说:“我已经嘱托刘队长照顾你,他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顾易贞摇摇头:“我不相信警方,能让山本铃轻易就领走我妹妹的尸体,你觉得你们警方内部没有鬼?”
周坤笑了:“我也是警察,你不相信警方,难道就能相信我?”
顾易贞紧紧盯着周坤:
“周警官,你之前对我下过保证,你说我现在孤立无援,能帮我的只有你们。 我信了,听你的话隐瞒山本铃的死因,也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都吐了出来,你那句保证不只是说说而已吧?我相信你周警官不是过河拆桥的人。”
周坤敛起笑容:“我做了妥善安排,是你不愿意服从,那你想怎么样?”
顾易贞说:“让我跟你们一起行动。”
魏淑子和张良同时出声:“不可能!”
说完后相互瞪了一眼。
周坤也不同意:“不行,我们还有事,不方便带你一起。”
顾易贞把旅行包紧紧抱在身前,两手扣在一起,转着眼珠说:“不管怎么样,你不能把我交给警方,我知道桥本社和中国警方有来往,说不定早就有势力渗透进去。现在桥本社应该已经知道了所有的情况,我总觉得走到哪里都有危险。周警官,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顾易贞说得有道理,桥本俊介是桥本家的人,铃木庆造是桥本社干部,山本铃的组织还在暗处没露头,这三人在一夜之间全部意外身亡,桥本社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放着顾易贞不管,她迟早会出事。警方确实靠不住,周坤也不敢保证在刘队长的照看下就能万无一失。
炮筒提出了一个建议:“我们马上不是要去安民爸那儿吗?不如先把人带过去隐蔽几天,等咱把事情办完再从长计议。”
顾易贞警觉地问:“那是谁?又是警察?”
周坤说:“不是,是个做生意的老朋友。”
隔日下午四时,游轮驶进秀丽的巫峡峡段。魏淑子一行人离船登岸,照原定计划进入峡谷深处,来到一座名不见经传的“瓦山镇”。
这座小镇依山而建,坐落在起伏的山坳里,山民以栽种桔树为生,成片桔林密密匝匝,叶片间掩映着稀疏的人家,每当山风吹拂时,叶影摇动,间或夹杂着山民的谈笑声,交织出一幕温暖而质朴的景象。
瓦山镇由散落在山间的几十户人家组成。镇西头是被当地人称作“莲花包”的山群地带,智高玩具生产基地就被包裹在莲花包的褶皱中。厂区占地面积不大,内部高楼林立,总体分成注塑和装配两大车间。从表面上看来,这厂区和一般的玩具工厂没什么两样。
但是在玩具厂背后,还有一个深入地下的秘密车间,专门用来生产组装仿真枪支。地下车间管理严密,入口处有大型犬把门。
有意思的是,看门狗一见到张良就撒欢,工人当中有不少认识张良的,亲热地喊他“良哥”,张良进了这间工厂,就像逛自己家一样自在,没人干涉他们的行动。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玩具厂的老板是李安民她爸,魏淑子会以为这厂是张良开的。
在地下车间的办公室里,魏淑子见到了老总严怀德,是个颇有气派的英俊大叔。据说这玩具厂只是严怀德名下公司的分部,严怀德本人很少过来,但张良一通电话就直接把他老人家从总部给召唤来了。
魏淑子本以为张良一伙人跟严怀德之间有过硬的交情,毕竟李安民是叶卫军的老婆,算是关系户。谁知道严怀德从头到尾都摆着一张冷脸,对张良的态度更是像遇见了老冤家,要么爱搭不理,要么说话像吃了炮仗子儿,没一句客套。张良气定神闲,无论严怀德怎么摆脸色,他全当看不见,照旧把人当小弟一样使唤。怪的是,严怀德表现得冲头冲脑,倒是愿意照着张良的吩咐办事。
据炮筒打着哈哈透露,严怀德曾经想拆散叶卫军和李安民这对天命鸳鸯,为此得罪了叶老大,得罪叶哥就是得罪张良,张良一怒之下动用了以前在道上混的关系,召集手下小弟搬去跟严怀德他爸妈当邻居,声称要好好“保护”老两口,又让兄弟去严怀德名下公司收保护费。
严怀德做的生意本来就见不得光,被人恶意找茬也不敢声张,张良是一条没品的光棍,什么都能干得出来,这种人最不能惹。严怀德怕张良一个不爽真拿他爹妈开刀,到时后悔莫及,不敢死磕,只能服软妥协,后来有李安民从中调解,也就渐渐形成了现在这种藕断丝连又牵扯不清的局面。
听完炮筒的浓缩简介,魏淑子觉得可信度至少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因为拿别人的亲戚朋友当要挟确实是张良的风格,说白了他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说横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张良一人把横的、狠的、不要命的、不要脸的全给占了,严怀德不服还真不行。
说到厂里工人为什么会认识张良,很简单,因为那些工人就是张良介绍来的,有些迷失在社会上的小弟想重新做人,张良就“好心”介绍他们到严怀德的厂里面当学徒工,学着怎么改装枪支非法销售。魏淑子真心给张良拜了,顺便再为严怀德掬把同情的泪,他怎么就那么倒霉,招上张良这么有才的哥们儿。
闲话不多扯,就说严怀德果然照张良给的清单帮他们配齐了装备,除了野外生存必需的工具,还提供了三把短管猎枪和一把改装型钉枪,所有行李家当全用防水包装起来。
事情办妥后,周坤才提出要把顾易贞暂时交给严怀德托管。严怀德表示藏个人没问题,就算桥本社在日本影响力再大,到了中国,也还是谁家的地盘谁作主,轮不到他们随处撒野。
但顾易贞那边却不肯点头了,坚持要和周坤一伙同行,态度十分坚决,大有你们不带我走,我就一头撞死在南墙上的架势。
周坤头疼不已,对顾易贞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听。周坤这人很具绅士风度,对女同胞不会太强硬,魏淑子就没那么温柔了,板起晚娘脸告诉顾易贞:
“我们要去的地方路不好走,还可能有危险,多带个你就是多带个累赘,你乖乖的呆着,等我们回来以后,一切好商量,你要是胡搅蛮缠,别怪张良让严老板关你禁闭。”
张良很配合地跟魏淑子一搭一唱:“老严,听到没?不听话就关小黑房子。”
严怀德冷着脸说:“我这儿没牢房,只有装熊的笼子。”
严怀德曾经用熊笼关过叶卫军和炮筒,这话说出来,摆明着是挑衅。
炮筒冷嗤一声,转头看向墙角。
张良歪着嘴笑:“行啊,关笼子里也不错,随便你。”
顾易贞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没被吓到,她根本不理会张良和魏淑子,只对周坤一人说话:“刚刚听你们提到魔鬼眼,是不是想去璺青山?那就必须带上我,否则你们进不去。”
这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给说愣了,周坤收起懒散的表情,问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顾易贞别有用意地瞥向严怀德,再看向周坤,意思很明白,严怀德是局外人,她的话不说给局外人旁听。周坤朝张良点点头,张良把手朝门外一摆,对严怀德说:“劳驾挪步。”
占着别家山头当地主,这种得罪人的活也就只有张良做起来最顺心。严怀德恶狠狠地瞪了张良一眼,识趣地出房关门,炮筒抄着两臂往门板上一靠,从猫眼往外看,隔了会儿才说:“走远了,保证没人偷听。”
魏淑子也说:“房间就这么大,一眼望到底,没装监控设备。”
顾易贞谨慎得很,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仔细观察过每个角落才说话:“你们有没有听广播?最近在西陵峡水域出现了洄流现象,靠近魔鬼眼那一段水路被封,谁也不能进去。”
周坤暗暗心惊,她倒真没留意,如果在这期间发生洄流现象,那怎么进入魔鬼眼的确是个伤脑筋的问题。就算在平时,魔鬼眼所在的那个江中浮岛就被列为危险地带,没有哪个旅行社敢带团过去。
周坤略微思索了一下,装作若无?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