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借犊 作者:一稻丰
而亡,死后血肉干枯萎缩,这便引起了我的注意。”
张良和魏淑子对望一眼,这种情况不就和嗑药的那群二痞子一模一样吗?
“后来我才知道,当初让我们服用的药物正是石蟠子的虫卵,孵出虫后,会在我们的身体里筑巢,融进血肉,吸食养分,最终都是要一死,舒服的死法便是发狂暴毙,最痛苦的莫过于维持着清醒的意识,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化干枯,活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剥夺意识,变成行尸走肉的恐惧感中。”
巴尔辽抱住头,撕扯着稀疏的头发,脸上的老皮冒出无数凸点,这些凸点还会动,看起来就像一粒粒虫卵。每当他吸气时,长在心口的怪脸肉瘤就会剧烈膨胀,把外皮撑得薄如蝉翼,仿佛随时会爆裂。
周坤问道:“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们?”
巴尔辽捂着心口说:“因为你们是除了鬼头教那些恶魔之外,唯一能从魔鬼眼安全离开的人,我希望你们能把这些事牢牢记在心里,这样,我们的灵魂就能在你们的记忆中永存。”
张良对这种消极想法嗤之以鼻:“你们的后代当中也有没服过药的人吧,就没打算做点什么来帮他们摆脱鬼头教的控制?你还打算让你的后代子孙一辈子当别人的傀儡吗?”
魏淑子难得附议张良的话:“这问题挺现实的,不如跟我们合作干掉那群下三滥,反正嘛,要救苗姐,把那笛子抢过来就行了。”
周坤提醒他们:“别忘了,小顾还在他们手上。”
魏淑子说:“是她自己要跟来的,顾易贞不是三岁小孩,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在她被桥本社控制的那么多年里,也间接害了不少人,如果能除掉鬼头教这群混蛋,就算是为她妹妹顾易菲出了口恶气,相信顾易贞不会介意赔条命进去。”
炮筒龇起牙:“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魏淑子反问他:“苗晴和顾易贞,你选哪个?”
炮筒说:“没到非选一个的地步,听黄半仙的话,大家都平安。”
魏淑子冷笑:“大家都平安?顾易贞一条命,羊山村村民那么多条命,留着鬼头教那群人,以后还会祸害更多无辜,那是多少条命?就你不狠心?”
炮筒被堵得没话说,只能干瞪眼。张良用食指戳魏淑子的额心:“别讲得这么大义凛然,充其量,你也就跟顾易贞一个层次,还没她思想觉悟高,你心里只想着该怎么除掉鬼头教,宰了他们好帮你师父报仇雪恨,对吧?别人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对吧?当然,咱俩是彼此彼此。”
被他这么一说,魏淑子也不吱声了,多少是有些心虚的。
巴尔辽摇头苦笑:“我们是摆脱不了他们的,你们也斗不过鬼头教,他们的头领不在这里,就算打倒了那四人,还会有别的人过来,他们个个身怀绝技,很是厉害。”
周坤觉得他这话说得蹊跷:“鬼头教的教主不是黄半仙吗?就是那个留长辫子,被称作教授的人。”
巴尔辽说:“我也觉得奇怪,原来的教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卷发中年男人,那些人也叫他教授,这黄半仙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以前没来过洞里,但他们说这是现任教主,大约是换人了。”
魏淑子这一听,可留心了,卷发中年汉子应该就是指的查桑贡布,前不久他还和古丝婆、巴图两人一起行动,很明显是三人当中的老大,这才过去没半年,就让位给黄半仙啦?敢情他跑去白伏镇是特意给黄半仙传位的?
外面族民在叫唤,巴尔辽裹紧毛毯,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赶紧离开吧,以后别再来了,这地方越来越危险,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巴尔辽的脸色竟较来时舒缓了许多,浑浊的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他许是憋得太久,终于找到倾吐的机会,便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全倒出来。
魏淑子看他把空罐子顶在头上,推门走了出去,脚步是轻快了些。
炮筒紧张兮兮地问:“喂,你说那饼里会不会加了虫卵?”
吃都吃了,这时再来担心有什么用呢?就算再吐出来也不济事了。
张良呵呵一笑:“大概不会,我看那老头是不想活了,在交代遗言呢,人死言善,放心吧。”
张良虽是个粗人,有时候却格外犀利通透,嘴也很是毒辣的,他说人死言善,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巴尔辽眼中那丝光彩,只令魏淑子想到了四字:回光返照。
第三天凌晨,黄半仙果然如期兑现承诺,归还顾易贞,将车渠笛交给炮筒,并让前来巡视的老船头将他们送回岸上。
一行人暂不追究老船头的欺骗,去附近的小医院草草处理了伤势便搭船过江,行驶到西陵峡水段时,忽闻轰轰震鸣响起,船体被怒浪掀得左摇右晃,只见魔鬼眼方向浓云团聚,云下尘烟弥漫。
过不多久,便有人在网上发了实拍照片:璺青山山体大面积塌陷,连同魔鬼眼洞穴在内的大片江心陆地全被陷进滚滚江流中,很多人认为是洄流引起了江底黑潮,这黑潮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把陆地吸了进去。
但魏淑子知道,那座江心洲早就千疮百孔,什么时候崩塌也不意外。巴尔辽想是心内有数的,才会在最后说了那些话,他若是有骨气的,应会怀抱着与鬼头教同归于尽的打算,才将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全诉说出来,按他们族的传说来看,族民的灵魂将寄托在别人的记忆中得到永存。
可黄半仙那些人又岂会是傻子?他们对璺青山的现状也许比谁都了解,早早便离开了吧。
天色已晚,从甲板上看过去,烟水朦胧间夹着一轮火红的夕阳,夺目的光芒把云霞江波染得血红,好似燃烧般,陷落的璺青山便被织在这一张血红的罗网里。
魏淑子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幕场景——在血池地狱中手舞足蹈的黑色骷髅,可不就是羊山族族民的真实写照。那便是所谓的“死相”吗?
潮湿的暖风扑在脸上,她望向前方,依稀看到那么一条黑乎乎的人影,踩着毛竹在大江里载沉载浮。
张良走到魏淑子身边,轻拍她的肩膀,趴在栏杆上问:“想什么?一脸惆帐的。”
魏淑子问:“我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张良托起下巴,懒洋洋地开口:“讲。”
魏淑子说:“那天老船头打竹漂送咱俩进魔鬼眼的路上,我看到他变成了一具骷髅。”
张良问:“那又怎样?”
魏淑子摊手:“没怎样,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你呢?不回房照顾你好兄弟,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张良不说话,就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直起身猛拍了横栏一下,把手□裤兜里,嘟哝道:“是啊,我发什么神经要跑你这儿来?你自己呆着吧。”说着转身要走。
魏淑子拉住他:“别急,既然来了,不如跟我说说那个什么黄半仙,他不是你们老板吗?怎么又和鬼头教扯上关系的?还把自己老窝给捣了,我实在想不通。”
张良低头盯着拉住袖口的小手,忽然笑了,又趴回去,招招手,把魏淑子唤到身边一起趴着,搓乱她的头发,叹着气说:“是啊,除非他脑子生洞才会自守自盗,我现在倒是想通了,咱们在羊山村见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黄半仙。”
☆、九菩头一
水潭边堆积着许多动物尸体,连绵起伏的暗影几乎铺满整片泥滩。月光照下来,在尸堆上蒙了一层死寂的白霜,几只老鸦怪叫着在上空盘旋。
尸堆上蹲着个臃肿的怪影,怪影中伸出一对毛茸茸的大手,那大手上抓着一只唧唧尖叫的小猴子,一根黑色吸管悬在猴脑上方,“噗”一下就戳了进去,锐利的尖端扎进头骨,插入深处,随后传来西里呼噜的吸食声。
“没想到你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阴冷的声音忽然在近处响起,幽幽的,带着空旷的回声。
怪影猛然一惊,慌忙扔下奄奄一息的猴子,转头瞪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就见不远处的泥塑像后站着一条人影。
怪影尖着嗓子问:“你是谁?”
那人的声音里带笑:“我是谁?你安逸太久,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吗?”
两条柱状物破土而出,直窜上半空,柱状物粗长柔软,直立起来超过三层楼高,约有碗口粗细,外皮黑亮油滑,表面晶晶点点,似有鳞片覆盖,有如两条巨大的章鱼触角,在月光下张扬舞动。
怪影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惊疑不定地怪叫:“是你?怎么会是你?”
那人没说话,转头眺望远方,视线延伸的方向有座城镇,横卧在低谷中,静悄悄的,像是一头沉眠的怪兽。滚滚黑云笼罩在城镇上方,云中隐有电光闪现,充满了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他拿出一张写满符字的人形纸片放在地上,对怪影说:
“窝在这种了无人烟的地方不觉得无趣吗?不如去热闹的集市转转,你大哥恐怕也在那儿,这时不过去找,不怕错失良机吗?”
!!!
回白伏镇的途中,顾易贞始终沉默不语,坐船盯着江望,坐车盯着窗望,整个死气沉沉,那也是,璺青山陷落,她妹妹的尸骨也随之沉入江底,没人知道被束缚在五脏尸柱上的灵魂到底会怎么样,结合古丝婆和胡立工所说的话,怕是得不到善终。
周坤想安慰顾易贞,但要怎么安慰呢?空洞的好听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能默默陪她发呆。
顾易贞大概是感受到了周坤的关怀,倒反过头来安慰她:“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你知道吗,我昨晚作了个梦,梦见易菲来到床前对我告别,她全身发着白光,像天使一样,你知道吗?易菲笑得很开心,她朝我挥手,说了些话,虽然我听不见声音,但她真的很开心,我知道,易菲终于解脱了,她走得很安详,不是魂飞魄散,她的灵魂得救了。”
顾易贞冲着周坤微微一笑,阳光从背后照过来,朦胧的光晕使得她的身形变得很柔和,双眼在阴影的衬托下更显得格外明亮,虽然蓬头垢面,不比之前风光,但周坤觉得这时的她才是最美的。
见顾易贞笑,周坤也笑了笑,从口袋掏出一包烟,挤出一根来送到她嘴边,顾易贞咬下烟衔在嘴里,周坤自己也叼了一根,打火机点燃,再用燃烧的烟头帮顾易贞点烟。
顾易贞深深吸了一口,想来是从没抽过烟,吸得太猛了,被烟味呛得直咳嗽,连泪花也咳了出来。周坤吸进一口烟,缓缓吐出来,说道:“别急,慢慢吸,别含住,吸了就吐出来,等习惯烟味后再学着品烟。”
顾易贞被辣得咂舌头:“听说抽烟能忘记烦恼,是真的吗?”
周坤又吸了几口烟,看着喷出的烟雾说:“只要你觉得抽烟能忘记烦恼,慢慢的,也就真的奏效了,当抽烟时,你脑袋里总想着——这烟好抽,抽得真快活,瞧,不就把其他事全抛开了么?”
顾易贞擎着烟对向周坤:“精神胜利法万岁?”
周坤挑高眉头,盯着顾易贞凝望很久,夹下烟,把自己手里的烟头对上她的烟头,用干杯的动作轻轻碰了碰,问道:“你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牵挂的人?父亲,母亲,家人?”
顾易贞摇了摇头:“没有,他们不在了,我母亲也好,父亲和小妈也好,都在意外事故中丧生,只留下了易菲,现在也没有了,终于还是剩下我一个人。”
她所说的意外事故应是人为造成的,这种谋杀手段屡见不鲜,通常都是借刀杀人,一般不会追查到幕后主凶身上,尤其是像桥本社这样受政府扶植的特殊组织。
周坤不知道顾易贞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但她一直没放弃反抗,尽自己所能地将对无辜人士的伤害减至最低,为此甚至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答应帮你找到妹妹,结果什么也没做成。”周坤心有愧疚。
顾易贞抬手摸摸周坤缠着绷带的额头,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多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周坤说:“是我该感谢你,炮筒也这么说,当时就算你听那伙人的话,真对他做了什么,那也不能怪你,但你宁可让那些人砸了缸,也不愿以伤害他人作为解救你妹妹的代价,如果没有你的反抗,炮筒可就要吃大苦头了,我代他谢谢你。”
顾易贞苦笑着摇头:“我当时很害怕,没有想那么多,太没用了。”
莎士比亚言,患难可以试验一个人的品格,非常的境遇方才可以显出非常的气节。顾易贞用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品格,周坤没办法丢下她不管,几番踌躇后,终于下了决定:“既然你已经没有亲人,不如以后跟着我吧,我身边正缺一个能干的助手。”
顾易贞眼圈一红,马上说:“不,不行,桥本社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能再连累你。”
周坤弹掉烟灰,撇嘴一笑:“别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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