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故事





∽踊档煤苣兀裁炊家倒宸蹋枥瓷焓郑估纯冢倒宓归沟苟恕!?br />   更生问:〃要不要用录音机把你这番演讲词录下来?黄振华,你更年期了,你应该听听你自己那腔调,啰哩啰嗦。〃
  我被她气得跳脚。
  然而玫瑰终于还是订了婚,至少目前她跟定了方协文,搬到方家在史丹顿岛的家去住。
  我仍不死心,我不相信玫瑰的故事到此为止就结束。
  更生说:〃我相信她会嫁给方协文,夫妻之道是要补足对方的不足。〃
  我嚎叫:〃苏更生,你胆敢拼了老命跟我唱反调?你当心!〃
  玫瑰不久就结婚了。
  更生陪了父母到纽约,我因为一宗生意而留香港。
  我打算在近郊那边盖数层平房,新颖的白色建筑,一反西班牙式的俗流。但是地产公司诸多为难,不给我方便。在我数度的抗议下,他们派出新的营业代表与我商谈,还要我亲自上门去。
  我非常生气,但有求于人,无法不屈服,到了那间写字楼,我气倒消了。
  一位秘书小姐先接待我,把来龙去脉给我说得一清二楚,我马上觉得自己理亏。
  那位小姐笑说:〃黄先生,你明白了我们就好做,我叫屈臣太太见你,她刚开完会。〃
  屈臣太太推门而入,她是一个打扮得极时髦的少妇,短发有一片染成金色,穿一套漂亮的套装,黑白两色,令人眼睛一亮,十分醒目。
  我连忙迎上去。
  她一见到我便一怔,马上脱口叫:〃振华,是你!〃
  她如见到一名老友似的,我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振华,我是关芝芝啊。〃
  我仍然瞠目而视,尴尬万分。
  〃振华,〃她趋向前来低声笑道,〃我是周士辉以前的妻子,你忘了。〃
  我失声,〃是你,〃我由衷说,〃你漂亮多了,神采飞扬,我竞没有把你认出来,对不起,怎么样?生活可愉快?嗨?〃我热烈地与她握手。
  屈臣太太示意女秘书出去,然后与我坐下。
  她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我打量着她,她戴着适量的首饰,高贵、大方、华丽,脸上的化妆恰到好处,充分显示了成熟女性的魅力。她的姿态充满信心,难怪我没有把她认出来,我相信即使是周土辉,也不能够指出这位女士便是那个彷徨痛苦失措的小妇人。
  我太替她高兴,真情流露,〃你出来工作了,习惯吗?看样子是位成功人士呢,应该属女强人类。〃
  她忽然握住我的手,感动地说:〃振华,你对我们真好!〃
  〃我对你们好?〃我莫名其妙。
  〃我见过士辉,他说你始终待他如一,不但精神上支持他,经济上也不吝啬。〃
  我渐愧,〃哪里的话,这根本是我家人的错——〃
  〃不,并不是,是士辉与我合不来,他其实是个很浪漫的人……我现在不生他的气了,因孩子们的关系,我们也常见面。〃
  〃孩子们好吗?〃我问。
  〃很好,念幼稚园,你不知道,现在幼稚园也有名校的,真可怕。〃
  〃什么时候带她们出来,你知道吗?我也结婚了。〃我说。
  〃恭喜恭喜。〃
  〃但是我们不打算要孩子。〃我又说。
  〃不要也罢,做人痛苦多,欢愉少,虽然我现在很好,到底是经过那一番来的……〃
  〃你又结婚了?〃
  〃是,屈臣待我很好,他鼓励我,给我找事情,他在银行界很有点名气,是……银行东南亚董事。〃
  〃我真替你高兴。〃
  〃对了,振华,你到我们公司是因为那块地?〃屈臣太太道。
  〃呵哟,我差点忘了!是关于那块地。〃
  〃你听我说——〃
  我们为这件事谈了一个下午。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由我不服。
  关芝芝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她已经把周士辉搁在脑后,就因为她心中不再有这个人,所以她毫不介意地提起他的名字,自然平和地。
  她显然很满意目前的生活,谈到最后,她说她会为我争取利益,然后屈臣先生来接她午饭了。
  她诚恳地邀请我同往,我很乐意。
  屈臣是个英国人,白发白胡须,粉红面皮,蓝眼睛,一眼看去很有型,像海明威模样,看仔细一点,可以看得出年纪已经不小。他立定主意享几午晚福,而关芝芝可以满足他。
  一顿饭时间,屈臣的手臂都放在他小妻子的肩膀上,说不尽的呵护。
  他们是这样的愉快幸福,我心中完全释然,担子放下,玫瑰闯下的祸竟有如此完美的结局,出人意料。
  那天我到家,还没来得及放下公事包,就从头到尾把这件事告诉更生。
  更生听了笑说:〃你口气喋喋不休,像长舌妇。〃
  我不理她,〃我想如果不是婚姻失败,关芝芝永远不会有今天这么出色,她的风度上佳,谈吐优雅,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更生沉思了一会儿,她说:〃女人是很痴心的,女人若非碰到不得已的事,不会向事业发展。〃
  〃你呢,你以后不做女强人了?〃
  〃在小家庭中做女强人岂非更容易?生两个孩子,把他们呼来喝去,俨然慈禧太后般,控制与摆布丈夫……太棒了,在社会做人,始终是小配角而已!〃更生道。
  〃所以你思想搞通了,不思上进?〃我也笑问。
  〃自然,现在我有靠山,日子过得笃定,老板讲啥,我当他放狗屁——好了没有?〃她瞅着我。
  我呵呵地笑。
  我在郊区的平房并没有盖成功,关芝芝为我尽心尽力,但生意没谈拢,不是她的错。
  老妈自纽约回来,不断赞扬玫瑰现在有多上路。现在她是方太太了,我茫然想。贾宝玉说女儿一嫁便要从珍珠变成鱼眼睛的,呵,鱼目混珠,玫瑰现在是什么模样?
  我把她的消息转告周士辉,周傻傻的听着,然后他说:〃假如你到纽约——现在很忙,替我问候她。〃
  这时无线电在播放狄伦名曲北国女郎:
  coc1如果你到美丽的北国去
  那里河流结冰,夏天结束
  请代我看看,她是否穿着件厚外套
  抵御那咆吼的风
  请代我看看,她是否放散头发
  又卷曲又垂直在胸前
  请代我看看她是否放散头发
  那是我最记得她的模样coco。
  忽然之间我有说不出的凄凉,周士辉将永永远远记得玫瑰那个调皮样,他无法忘记她,正如玫瑰会记得令她伤心的人,永远永远。
  我在纽约见到玫瑰,正值隆冬。雪花飞舞,北风咆吼,方家的中央暖气开到七十五度,室内有点闷热,我开了一点窗,冷空气像一柄薄刀似的袭上我面孔。
  玫瑰正在怀孕初期,她仍然上学,周士辉的北国女郎现在微微有点双下巴,态度略为滞钝,却有种凝重的美,像尊石膏像。最碍眼的是她不断抽烟。
  我说:〃像个老枪,玫瑰,你现在完全像一个美国女人。〃
  〃美国人有什么不好?完全没有文化负担,过着他们粗糙的科技进步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且不管美国人如何,孕妇不应抽烟。〃
  她略为犹疑,按熄了烟。
  我问道:〃你打定主意要与方协文过一辈子?〃
  她点点头。
  我轻轻说:〃早知如此,当初不必吃那么多苦。〃
  她对答如流:〃人不吃苦是学不乖的。〃
  〃你不打算东山再起?〃
  她摇摇头。
  〃那也不必挑方协文。〃
  她又燃起一支烟,〃他给我安全感。〃
  〃你的安全百分率也不必那么高。〃
  〃我知道我能够完完全全控制方协文。〃
  〃爱情呢,你不再谈爱情了?〃
  她黯淡地笑,脸上那颗痣像随时要掉下来。
  〃一次失败,永记于心?〃我问。
  〃一生一次也已经太多。〃她结束了这次谈话,不愿意再谈下去。
  〃几时是预产期?〃我问。
  〃明年夏天,约摸是我自己生日的时候。〃
  〃希望生男还是生女?〃我说。
  〃生女孩子。〃玫瑰说。
  我看着玫瑰,她目无表情,我可以看到她那颗受伤的心尚未恢复,一直在滴血——
  回到香港,更生把屋子的露台整理过了,买了一种洋海棠,白花红蕊,一排地放在露台上。
  更生说,这种花有个很好听的俗名,叫做〃滴血的心〃。呵,人们为爱情付出的代价……
  玫瑰产下一个女婴,与她同月同日生。
  因夫家的人把她照顾得很好,所以我们并没有再赶到纽约去。
  时间过得飞快,四周围的人已经忘记玫瑰,玫瑰的地位已被方协文太太取替。毕业后,玫瑰另外选了一门功课,继续做其终身学生。方氏则在一间银行中工作,从底层做起,赚着半死不活的月薪。
  我因憎恨玫瑰那么甘于失败,故此对她不闻不问,生活得很自在。
  等到玫瑰通知我们要来归家的时候,我拨拨手指,她已经有六七年没回过香港了。
  更生说我毫不紧张,这么多日子没见过玫瑰,居然不挂心。
  我半瞌着眼说:〃太平盛世,紧张什么,你走着瞧,迟早要戒严备战的,届时再大哥出马未迟。〃
  更生说她从未见过希望妹妹闹事的大哥。
  我把手抱在胸前说:〃现在你见到了。〃
  玫瑰带着丈夫女儿回娘家,妈妈一早就兴奋地准备接飞机。我跟在她身后,一早到候机室等候。但等到玫瑰出来,我还坐在那里,因为我没有把她认出来。
  我没有把玫瑰认出来。
  她把女儿抱在手中,背上背着一只大大的旅行袋,头发用一条橡筋束住,身上穿一套猎装,脸上的化妆有点油。毫无疑问,在别人的眼中,她仍然是一个漂亮的少妇,但玫瑰!玫瑰以前拥有的美丽,是令人窒息的,这……
  我呆呆地看牢她。
  她飞身过来,〃大哥,大哥来看你的外甥女儿。〃
  我早已伤心欲绝,完全说不出话来,她是玫瑰?
  〃大哥,你怎么了?〃她把一个粉妆玉琢的娃娃送到我面前。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婴儿,雪白粉嫩,左眼下也有一颗蓝痣,薄薄的小嘴是透明的。她伸出两只胖胖的小手臂,向我笑,示意要我抱。
  我像着魔似的,双手不听控制,将她抱了过来,拥在怀中。
  借尸还魂,玫瑰的重生。
  这孩子一点都不像那愣小子,我看仔细她,心中害怕,这不就是玫瑰本人吗?我清楚记得那日放学,跟父亲到医院去探母亲,护士抱出来的娃娃,就是这个样子的。二十五年之后,我怀中又抱着个一模一样的宝宝,我困惑了,这就是生命最大的奥妙?
  玫瑰诧异,〃大哥怎么了?〃
  更生大力拍着我的肩膀,〃他有点糊涂,是这样的!他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就老了,快有人叫他舅舅了,男人也很怕老的,你知道。〃
  我白更生一眼。
  我始终没有把婴儿让给其他的人抱,我把她紧紧拥着,如珠如宝,母亲想抱也不行,害得老妈大骂我贼腔。
  那婴儿嘴中不住咿咿地与我说话,我每隔三分钟应她一声〃啊〃,她便笑,完全听得懂的样子。虽然才数个月大,头发已经又长又乌,打着一只蝴蝶结,我忍不住用自己的脸去贴她的脸。
  更生微笑着摇头。
  当夜,我们一家人大团聚,吃饭。
  玫瑰把孩子交给佣人,与丈夫出席。
  她穿很普通的一套衣服,戴着假金耳环,头发放下来了,非常油腻,不是很胖,但是脂肪足够,把她脸上所有具灵气的轮廓填满。
  良久我都不知道应该与她说什么话才好。
  然后我听见我自己虚伪地说:〃怎么样?婚姻生活还好吗?〃
  玫瑰低声说:〃很多人认为婚姻是一种逃避,结了婚就可以休息,事实上婚后战争才刚开始,夫妻之间也是一种非常虚伪的一项关系——〃
  我截断她,〃然而你不会有这种烦恼,你与方协文之间的仗怎么打得起来。〃
  她微笑。
  我补充说:〃我与更生也不打仗,我们地位与智力都相等,我们互不拖欠,只靠感情维持,感情消失那一日,我们会和平分手。〃
  一整夜方协文都为玫瑰递茶、布菜、拉椅子、穿外套、点香烟,服待她。
  方协文没到中年,就长个啤酒肚,一副钝相,老皱着眉头,一额的汗,隔一些时候用手托一托眼镜框,嘴里不断抱怨香港的天气热、人挤、竞争太强。这个老土已经把美国认作他的家乡了。
  我上下左右的用客观的眼光打量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那日回家,更生换上睡衣的时候说:〃玫瑰怎么会满足于那种毫无灵魂的生活?〃
  〃就是说呀。〃
  〃她真快乐吗?〃
  〃更生,快乐是一件很复杂的事,玫瑰变得今天这样糊涂,是因为她翻过筋斗,是她自己选择这条路走,因此我不能一下子否定她不快乐。〃
  〃但这简直令人伤心嘛,她试穿我的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