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大传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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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鸣玉知道叔叔是要用时间来考验自己的感情,他无暇计较这等细节,连忙点头答应。舒亚男没想到苏敬轩会改口,本已绝望的心一下子堕入莫大的幸福漩涡,只觉得天晕地转,恨不得与苏鸣玉击掌相庆。
浑浑噩噩地随着苏鸣玉出了苏府大门,舒亚男才稍稍恢复了神志。她从颈项上取下一个吊坠,红着脸塞入苏鸣玉手中:“这是我最珍爱的东西,你暂时替我保管,以后记得要还给我噢!”说完她转身就跑,轻盈得像受惊的小鹿。苏鸣玉目送着她消失在长街尽头,这才低头摊开手掌,掌中是一颗红白相间的雨花石。他刚在暗笑她的小孩儿心性,接着就看清了雨花石上那个天然生成、巧夺天工的“心”字。苏鸣玉紧紧将那枚雨花石捧在掌心,仰望苍天:苍天在上,我苏鸣玉会永远爱护、珍惜这颗独一无二的心!
离开苏府时已是黄昏,舒亚男浑身轻松,嘴角不时泛起一丝甜甜的微笑。她真想立刻将这门亲事飞报父亲,让他不用再为女儿的终身大事发愁。
月光下,舒亚男曲线玲珑的身材,修长的双腿,微微凸起的胸部,无不散发着青春的朝气。脸上不施脂粉,却依然粉白红润,野外的风霜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五官虽不娇俏迷人,却有一种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英武和俊美。这样的女子本不该为嫁人头痛,但特殊的生活背景、特立独行的性格,却使寻常人家对她望而却步。
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舒亚男幸福地想着,突听有人在急切地招呼自己,定睛一看,原来是父亲身边的老镖师徐伯。她这才意识到,为了苏鸣玉,她一个人已在金陵滞留了一个多月,难怪老爹要担心了。
就见徐伯边抹着满头大汗,边从贴身处拿出一封信:“总镖头让我把这封信给你送来!”记忆中父亲从未写过任何书信,舒亚男莫名其妙地接过信,三两下匆匆撕开,上面只有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对不起。
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侵入心底,这预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舒亚男来不及与心上人告别,立刻就吩咐徐伯:“快备马!我要连夜赶回扬州!”
第二天正午,当舒亚男站在平安镖局大门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恢宏广大的镖局,此刻只剩下残垣断壁。
“小姐,你可回来了!”几个满面悲戚的汉子从角落冒了出来,齐齐聚到舒亚男身边。她环视着这些镖局的老镖师,忙问道:“张大叔,李大伯,这是怎么回事?我爹爹呢?”
张镖师答道:“前日总镖头遣散了所有镖师,并将所有人赶出镖局,自己却独自留了下来。咱们几个老兄弟不放心,一直守在镖局外。夜里镖局突然起火,咱们几个冲进去,却只抢救出总镖头……的遗体。”
“遗、体?”舒亚男两眼一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爹爹怎么会死?”老成持重的李镖头黯然道:“昨晚我和老张冲入火中时,刚好看到总镖头横刀割断自己的脖子。总镖头是自杀,小姐节哀。”
“自杀?”舒亚男大叫,“我爹爹在江湖上闯过了多少艰难险阻,什么事能逼得他自杀?”李镖头黯然道:“小姐跟我来,咱们已在郊外荒庙中搭起了灵堂。你祭拜过总镖头后,咱们把一切都告诉你。”
郊外的荒庙中,一灯如豆,神龛中的佛像早已破败得不成模样。一具薄薄的棺木停在小庙中央,棺木前的灵牌上是几个冰冷大字:舒公讳振纲之灵位。“爹爹!”舒亚男扑到棺木前,棺木尚未上盖,棺中果然是相依为命的父亲。舒亚男泪如雨下,哭了不知有多久。她渐渐平静下来,狠狠抹去满脸泪痕,转头望向几个镖师:“我爹爹为什么要自杀?”
几个镖师对望一眼,李镖头叹道:“这事说来话长,小姐你也知道,咱们平安镖局这片地,原本僻处扬州城边沿,一直都不值钱。不过最近几年,咱们这一片也渐渐繁华起来,地价打着滚往上翻。不少商贾闻讯而来,要买下整个平安镖局,其中出价最高的就是南宫世家三公子南宫放。总镖头自然不愿变卖从先人手中继承的基业,令南宫放悻悻而回。”
“这事我也知道!”舒亚男道,“爹爹拒绝了所有买主后,这事不就已经过去了吗?”李镖头摇头叹道:“小姐难道没发现咱们这些老兄弟中,尚少了一人?”舒亚男仔细一看,顿时有些意外:“戚大叔呢?他怎么不在?”
张镖头一声冷哼:“戚天风这个王八蛋,就是他害了总镖头。”
“这是怎么回事?戚大叔怎么了?”舒亚男惊问。戚天风与舒亚男的父亲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在舒亚男眼里,他就像是自己亲叔叔一般。
“这事也不能全怪戚天风。”李镖头叹道,“扬州郊外近年兴起的赌马,不知吸引了多少赌徒。那赛马场就是南宫世家与四川唐门的产业,就在当年骆家庄的位置。戚天风被南宫放诱进了赛马场,渐渐陷入赌马的泥潭,背着总镖头输了不少钱,还欠下了马场的高利贷。被逼债的追急后,这小子鬼迷心窍,假说自己想做生意,要总镖头为他担保向钱庄借钱。总镖头一向豪爽,视他如亲兄弟一般,毫不犹豫就给了他限期半年的无限担保书。如此一来,半年内他无论借多少钱,总镖头都要负责替他还。这小子不断借高利贷翻本,越赌越输,短短半个月就输了十几万两银子。这混蛋知道闯了大祸,躲起来不敢见人。直到南宫放拿着总镖头的担保书上门讨账,总镖头才知道自己欠下了还不清的阎王债!眼看咱们平安镖局就要被南宫放扫地出门,总镖头无奈将大家遣散。只是没想到总镖头如此决绝,不仅放火烧了镖局,还自杀身死。”
舒亚男知道父亲对平安镖局的感情,那是舒家两代人用鲜血和生命打下的基业。父亲定是觉得愧对死去的爷爷,才愤然与镖局共存亡。舒亚男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替父亲收回镖局,让南宫放付出代价!主意一定,她冷静下来,环视众人道:“几位大叔大伯,请帮我找到戚天风,拜托了!”几个镖头虽然知道就算找到戚天风也于事无补,但还是齐齐点头答应。
庙里渐渐安静下来。舒亚男独自跪在灵前,木然望着父亲的灵牌和棺木,感觉像在梦中一般的不真实。
身后一点异响将她从悲痛中唤醒,回头望去,就见庙外有个人影正躲躲闪闪地往庙里张望。她一眼认出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立刻追出去,一把将他抓进来。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魁梧汉子,此刻虽然神情萎靡、形销骨立,却依然掩不去他那曾经的彪悍。进门后他连忙在灵前跪倒,左右开弓,猛搧自己耳光,边搧边哭道:“总镖头!我戚天风对不起你!是我害死了你,你为何不将我也一并带走啊!”
舒亚男冷冷望着那汉子,心中说不出是痛恨还是悲伤。方才她恨不得一刀杀了戚天风,但看到他现在这潦倒模样,又下不了手,见他将自己搧得满面血污,反而有些不忍,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亚男你干吗不打我骂我,就算杀了我这混蛋,也是我罪有应得!”戚天风痛哭流涕,对着舒亚男连连磕头,“大叔对不起你,是我害了总镖头。”舒亚男凄然一笑:“就算杀了你,难道就能救回我爹爹性命?现在我只想知道,为何短短半个月,你就输了十多万两银子。”
“是南宫放那个王八蛋设局害我!”戚天风双眼圆睁,几欲喷火,“他知道我喜欢好马,就刻意结交,引诱我下场赌马。开始我也只是随便玩玩,后来马场的管事告诉了我一个包赢不输的法子,我就陷了进去。”
“包赢不输的法子?”舒亚男一声冷笑,“这种谎言你也会相信?”戚天风脸上满是悔恨:“开始我也不信,后来赢了些钱后,我也就相信了。”
“是什么法子?”
“就是加倍下注法。”戚天风解释道,“每次赛马是十二匹,我就在六匹单号马上下注一两银子。若押中,除开抽头还能赚五两多,若没有押中就加倍下注,只要一直押下去,迟早总会押中,连本带利全捞回来。我用这法子下注,刚开始也赢了好几百两。后来不知为何,一连十场全是双号马胜出,我几天时间就输了一千多两,还欠了马场两千多两的高利贷。我不甘心,以为只要一直加倍押下去,迟早能翻本。所以我求总镖头给我一张无上限的担保书,抵押给马场借钱下注。谁知这次偏偏就这么邪乎,连续十五场全是双号马胜。我欠了马场十多万两银子后,南宫放就拿着总镖头的担保书,带着官府衙役上镖局要债,不仅夺去了房契,还勒令平安镖局限期搬走。我没脸见总镖头,只好躲了起来,却没想到总镖头会……无论如何,我都要给你一个交代!”
戚天风拔出匕首,挥刀切下了左手四个指头,然后将匕首扔给舒亚男:“这四个指头,是惩罚我贪婪好赌。我这条贱命虽不足以为总镖头抵命,但我也只有这条贱命可赔了。要杀要剐,侄女你尽管动手!”舒亚男撕下衣衫为他包好受伤的手,自语道:“连续十五场都是双号马胜出,必有蹊跷!”
“岂止蹊跷,南宫放是在操纵比赛,做好圈套让我往里跳!”戚天风愤然道,“我也是在输光后,无意间听他向旁人炫耀才知道!”“他真在作假?”舒亚男眼里闪烁出异样的光芒,“咱们若能找到证据,不仅能将房契拿回来,还要告到他马场关门,以告慰爹爹在天之灵!”
戚天风苦笑着摇摇头:“要找证据谈何容易,就算找到证据又如何?在扬州南宫世家一手遮天,咱们打不赢官司的。当年这马场初建时,骆家庄也告过南宫放,最后还不是落得庄毁人亡,那骆秀才也被送到青海去服苦役。”
舒亚男也听说过骆秀才状告南宫放的事,不过她并不会因此就退缩,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能拿到证据,就直接告上金陵提刑按察司,若得鸣玉帮忙,事情会更有把握。想到这她便问:“哪里能找到南宫放?”戚天风想了想:“南宫放在城南拐子巷有处别院,他通常都住在那里……”话未说完,舒亚男已冲出庙门,戚天风忙追出来,就见舒亚男已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城南拐子巷并不难找,潇湘别院处在巷子的最深处,是一处雅致清幽的大宅院。舒亚男找到时已是掌灯时分,她想也没想就上前敲门。门应声而开,一个老家人在门后打量着舒亚男问:“姑娘有何事?”
“我找南宫放!快带我去见他!”“天色已晚,姑娘明日早来吧。”老家人说着就要关门。舒亚男听出南宫放正在此间,立刻强行闯了进去,不顾老家人的阻挠一路高喝:“南宫放,给我出来!”
她一路高叫着闯进内院,就见一个青衫男子立在廊下问:“这位姑娘是找在下?”“你就是南宫放?”舒亚男打量着面前这年近三旬的青衫公子,心中十分意外。他英俊优雅,完全不像恶棍。舒亚男不由自主就联想到苏鸣玉,他们是那样相似,虽然外表有所不同,但都是受上苍眷顾、最能吸引少女目光的精美男子。
“在下就是南宫放。”他的脸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好像在下从未见过姑娘,不知有哪里得罪?”
盯着他温暖的眼眸,舒亚男恨恨道:“平安镖局的舒总镖头,不知南宫公子可还记得?我就是他的女儿。”南宫放恍然大悟,眼里立刻蕴满真切的同情:“舒总镖头的事我听说了,没想到……唉!总之一切都是在下的错。舒姑娘请进,容在下向你慢慢解释。”
见南宫放满脸自责,舒亚男倒不好立刻发作,只得随他进了书房。南宫放仔细关上房门,愧然道:“我没想到舒总镖头会想不开,不仅放火烧了镖局,还一时糊涂寻了短见。早知如此,我就不收平安镖局的地契了。”
“我不想听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设下圈套让戚天风上当,不到半个月就输掉十多万两银子!”舒亚男质问道。“舒姑娘这是什么话?”南宫放一脸无辜,“既然是赌,自然有赢有输。如果每一个输了钱的赌徒都信口开河,冤枉马场作假,咱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你少装蒜!”舒亚男斥道,“戚天风亲耳听到你向旁人炫耀你的圈套,还想抵赖?”南宫放无可奈何地叹道:“既然如此,在下无话可说。你尽可到官府去告,只要你有确凿证据,在下不仅会归还平安镖局的地契,还会为舒总镖头的死负责。”
“你少得意!”舒亚男突然拔出雁翎刀,闪电般架到南宫放脖子上,“我要你写下设局欺骗戚天风的经过,若有半句虚言,我就杀了你!”
南宫放若无其事地笑道:“舒姑娘是在逼在下动粗了?就算我设局引戚天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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