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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姜夜莺皱眉道:“你是想说这些都是假币?我父亲这些年来一直把这些假币当做他的护身符?”
“这并不是什么护身符,也不是什么带来好运的收藏,”言先生抬眼扫过架子上剩余的钱币盒,笑道:“这才是你的父亲,姜华真正的人生‘传记’。”
姜夜莺抱着自己的头道:“好吧,鉴于我的大脑功能萎缩严重,我希望你能用我的小脑可以理解的方式说清楚。”
言先生笑着捡起了被他扔在地上的第一个盒中的钱币,递给姜夜莺道:“这是你父亲的第一批‘作品’,本应该是古铜币的它们,上面却带着很浓的烙铁味;它的声音也不对,声音太沉了,只有在两层金属互镀的情况下,才会留下这种稀薄的空气层,造成这种声效;还有触感,左边比起右边重量和金属质感上都有差别……”
“停!先停!”姜夜莺作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道:“首先你的那些鉴别方法已经超出任何正常人的大脑可以处理的范畴了……还有什么‘作品’?你想表达什么?我的父亲是一个古币的伪造专家?”
“专家?”言先生不屑地嗤笑道:“不,从第一盒作品的效果来看,你的父亲只能算是一个业余爱好者——一个进步神速的好学者。”言先生说着,指向第二个盒子淡淡道:“但这个盒子里的钱币在这些方面就‘优秀’上了许多,味道淡得我都几乎闻不到了;镀层间的空气间隙不可避免,但这批钱币的间隙就已经均匀上了很多;至于质感的进步是最明显的,质地均匀,重量感适中。我猜等我打开第三个盒子,那里面的钱币就可以逃过大部分所谓‘鉴定专家’的眼睛了。”
言先生说着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姜夜莺,指着展示架上的钱币盒道:“这不是什么用来炫耀自己财富的古币藏品展,这是你父亲的第一桶金,也是你父亲从初出茅庐到技艺精通的全纪录。你父亲确实胆子够大,居然把自己的‘学习笔记’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摆放在自己的会客厅里,嘲弄着来往的富人们对它们的夸赞……我开始喜欢你的父亲了。”
姜夜莺迷茫地看着几乎陪伴她一生的这些钱币,苦笑着揶揄道:“既然你喜欢我的父亲了,是否可以给他来个九折优惠?”
“不行。”言先生爽快地回绝道:“你搭上你自己才能打个七折,可别自己掉自己的价。”
“我可不想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价格。”姜夜莺无奈地笑道:“所以我父亲是一个,或曾是一个伪造古玩的‘爱好者’,这对我们现在的境地有什么帮助么?”
不但接受了自己父亲曾是半个罪犯的事实,而且并没有任何受到打击的迹象,也没有再抓狂似的追问。这个小姑娘像是一个高速运转的学习机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已经开始接受这一切,并在理智与情感两方面很好地做出处理了。虽说言先生总是在言语上讽刺和挖苦姜夜莺,但事实上,言先生也很久没有碰到过像姜夜莺这样能妥善处理这一切的女孩了。
片刻的钦佩后,言先生又露出了那副嘲弄的神情:“至少我现在知道你父亲当初的生活环境和你并不一样,所以他惹上的家伙也不会是你所能想象的。也算一个收获吧——你该高兴,我才刚跨进你家的大门,就比和他生活了二十年的你还要了解得更多。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么?”
“准确地说是八年,”姜夜莺看着那些钱币盒若有所思道:“实际上我也只见证了第四到第六个盒子摆上展示台的历程,那时在我的认知里,我一直以为父亲从事的是零售业。”
“稍等一下,八年?”言先生一下子来了兴趣,“我们的姜大小姐十岁之前的童年生活被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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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姜夜莺很不淑女地爆了一句脏口,然后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看着言先生道:“你知道,每个人都会有些不想提的事。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奢求,但我可以不说么?”
“嗯,你父亲忘记提自己曾经的事,所以差点被一个保安开枪打死,”言先生故作为难状道:“万一是你9岁的时候碰到的一个怪叔叔在背后作梗呢?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挽救了你们的生活,结果第二天你爸爸就被怪叔叔给毙了,我可就真管不着了。”
“该死,所以我才说‘该死’的。”不出所料,姜夜莺在心里咒骂了言先生五百遍后,还是松了口:“不过即使真的有什么‘怪叔叔’,你也不可能从我这里得知的——因为我根本不记得我十岁以前发生的所有事。”
“哇哦,好韩剧式的剧情转折,”言先生一边说一边继续拆开后面的盒子,一边掂量着之前的钱币道:“你可以在我查完这里的钱币,之后查这里所有的房间的同时,顺便听完你的凄惨童年,然后打个哈欠,找到那个怪叔叔,打飞他,HAPPYENDING,你觉得如何?”
虽然言先生的这个“计划”实在不怎么样,不过姜夜莺还是跟着言先生一边上蹿下跳地找寻着一切可用的线索,一边诉说着自己不愿提起的故事——有关“父母”的故事。
他的父母很相爱,然后结为连理,接着有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之后就过上了美好幸福的生活……好吧,至少姜夜莺从父亲嘴里听到的故事确实是这样的,直到她十岁的那一年。
其实事情说来也没有多可怕,只是在一个平常的日子,一起普通的车祸,让姜夜莺的母亲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让姜华留下了常年不规律腰椎疼痛的病根。
“尾椎,我就知道是尾椎!”言先生插口道:“我就知道那不是什么风湿痛,一定是外力损伤造成了。”
“知道么?我现在确实体会到被人打断有多不愉快了。”姜夜莺不满道。
但这起车祸所造成的损害还不止如此。虽然当时姜夜莺并不在车上,但因为无法接受母亲离去的事实,她患上了所谓的“心因性失忆症”,还是非常严重的那种,这让姜夜莺忘记了十岁以前所发生的一切——事实上这一切的经过也是在长时间的治疗后,姜夜莺才从父亲的口中得知的。
那个叫做“全盘性心因性失忆症”,得了这种失忆症的人可不会像是电视剧里演的似的,说是失忆,但吃饭看电视泡妞甚至运营公司都能一个不耽误,这种病患的“失忆”可是非常彻底的,彻底到连走路说话都要重新学起。姜夜莺说的看似轻松,但一个十岁的大孩子要像一个婴儿一般牙牙学语,在地上爬行,这对于谁都不可能是容易的事,难怪姜夜莺会不想提这些了。言先生心里闪过一丝常人叫做“愧疚”的情感,差点让言先生不忍问出他想问的问题。
只可惜……只差了那么一点而已。
“有没有可能是你父亲杀了你的母亲?”言先生问出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平静如常。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姜夜莺干笑了两声,忽然伸手抽了言先生一个耳光。
气氛霎时间沉了下来,言先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抬眼看着姜夜莺,表情阴晴不定,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姜夜莺。
“嗯,我猜这‘啪’的一声可以作为你问题的答案了吧?”姜夜莺也直视着言先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势双手叉腰道:“如果你想问我作何感想,我想说这让我很畅快,就是手有些疼。”
“嗯,没错,每个人都需要发泄,现在该轮到我了。”言先生说着便伸手作势要打,吓得姜夜莺赶忙闭上了眼睛。
嗯?不疼?啊!谁在捏我的屁股?还有……色狼!姜夜莺立刻反应了过来,甩起手来又是一巴掌。
“好了,我也发泄过了,让我们继续干正事吧!”言先生向后一躲,姜夜莺羞愤的一掌立刻落空,然后言先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检查起整个房子来。
看到言先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工作”,姜夜莺有些泄气:“我的父亲是不可能杀死我母亲的。这不是什么恋父情节,这是我八年来的亲眼所见。我的父亲没有再有过一段感情,他甚至都没有约会过任何一个女性,他说过,他不想以任何形式背叛我的母亲。”
“所以你就相信了?”查完了一楼,走上房内的楼梯行向二楼的言先生忽地停下了脚步,指着墙上的照片道:“于是你的父亲从一个假货制造行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不近女色,热心于公益的好人?”
之前在查询一楼的时候,言先生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些贴在转角回旋楼梯旁的照片,而当他走上楼梯后,他才感觉到这堵“照片墙”的壮观。
这是一堵记载着姜华在爱心与慈善事业上“丰功伟绩”的一堵墙,一张张欢笑的脸庞,老人的,妇女的,小孩儿的笑脸布满了整个墙壁。尤其是关于孩子的照片几乎占据了八成以上:孤儿院落成仪式,爱心工程资助山区小学,帮助失学儿童重返课堂,甚至还有中国很少有人关心的家庭虐待问题上与被施虐小孩的倾情相拥……“你的父亲真的很喜欢小孩儿呢!”言先生不无感慨地说道。
“是啊,”姜夜莺看着那些照片,脸上洋溢起温馨的笑容,“我父亲说因为我记不起自己的童年,所以他想让我看到更多孩子能拥有欢乐的童年。”
“代偿心理,嗯,确实很合理,不过还是有一个问题,”言先生看着姜夜莺道:“你在哪儿?你的童年在哪里?”
姜夜莺皱眉道:“什么意思?”
“我想你很清楚我的意思,我们已经看过楼下你父亲的卧室了,很简单的睡房,电视,床,电脑,该有的都有,还有你们的全家福——当然是只有你和你父亲的。”言先生指着面前一个照片里欢笑的母女俩,问道:“为什么不论在客厅,还是卧房,都没有你十岁以前的照片,或者你母亲的照片?”
姜夜莺冷冷道:“你当然是不会懂得看到你已经永远失去的人,那种伸手可触却又遥不可及的感觉,有多痛苦。”
“所以他选择干脆不要去看,这也很合理。”言先生作势在照片中的母亲脸上划了一个叉,然后指着女儿的笑脸问:“那你呢?你的童颜对他来说,也是不忍相看的痛苦么?”
“不,”姜夜莺淡淡道:“实际上对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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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知道触及了不该触碰的话题,言先生也懂得适时地转换话题:“楼上是什么?你的起居室,储物室,还有书房么?”
言先生没有料到这个问题反而让姜夜莺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像是吞了只苍蝇似的,话堵在喉咙口半天,才一个一个字艰难地吐了出来:“还有我母亲的房间。”
…………
“我有些不明白了,让我来理一理,”言先生歪着头看着眼前的这扇门,皱眉道:“你的母亲起码是八年前去世的,但这个高级居民区最多也只是三年前建成了,所以……你的父亲把你母亲的房间原封不动地搬到了新家?然后又在门上划上了奇怪的符咒?”
姜夜莺的母亲,那个名为越莹的女子曾经的房间,就在二楼走道的最里处。
越莹,夜莺……看来姜华对已逝妻子确实感情深厚,连女儿的名字都是随的母亲名字的谐音,但他至今仍留着他妻子的私人书房,甚至几度搬家都会将其“整个”随之搬迁,言先生却可以肯定这不是因为“爱”的缘故。
这是一扇很普通的门,除了门后散发出的很重的阴气,以及门上画着的奇怪字符。
这字符就像是用了拖把大小的毛笔,沾了黑墨水涂写上去的一般龙飞凤舞地画满了整个大门。这个被涂出来的字符,乍一看有些像是日文中的某个轻音,却又多了许多弯绕,但要说他是中国字,似乎又不够有棱有角。
“让我猜猜,你每次靠近这扇门都会觉得毛骨悚然,所以无论搬过几次,你从来没有真正进去过,对吧?”言先生斜着眼看着姜夜莺道:“即使这样,你都没有问过你的父亲?你都没有怀疑过你的父亲?”
“这是我父亲请来做法事的和尚念经超度往生魂时写下的,类似梵文的一种文字,让那些被爱人束缚的过生者早登极乐的祝福词。我们每一次搬家都会把我母亲的房间一起搬走,然后到了新家,父亲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再请和尚做法事,在门上画上这些东西。”看着言先生张大的嘴巴,姜夜莺不耐烦道:“没错,我知道,我的父亲和我说过这些,你没有想到吧?”
“有点。”言先生不在乎地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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