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咒师)
得精神几乎要崩溃的姜华,一字一顿地从牙关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什……么……意……思?”
“看你疼成这样,恐怕也不能清楚明白我在说什么,算了,我稍微帮帮你吧!”言先生说完用手摸到了姜华的尾椎处,缓柔了两圈,接着闭上眼默念了些什么,然后睁开眼,用不属于自己的低沉声线念出了一个字:
“痹。”
“咦?”姜华感到尾椎处忽然一阵触电般的酥麻,接着痛楚便一下子减轻了许多,虽然不是完全消失,不过比起方才的痛苦,现在这样的疼痛已经不值一哂了。
“这只是需要耗费一些精力就可以施放的感官麻痹类初级言咒,所以你也别指望它的效果能持续多久,但我估计这已经足够让你听完我说的话了!”言先生笑着指了指地上的钱币:“都说制假者都是历史学家,因为要制假必先要识货,识货的前提就是要识史。你一眼就看出这是永光年间的孝建四铢,那你也一定知道,南朝刘宋当时在位的皇帝是哪位?”
“前废帝刘子业,这有什么关系?”所有与任何国家的古币有关的历史都存在姜华的脑海里,他几乎不假思索地便说出了答案。
言先生笑道:“关系太大了,你既然知道他的谥号是‘废帝’,那当然也就一定知道他是如何的荒诞,如何的疯狂,才会得到如此被天下人所唾弃,得到‘废帝’这样的谥号的?”
姜华不知所以然地答道:“那个皇帝是一个彻底的疯子,在父亲的坟头淋粪,将重臣毫无理由地或杀或剐,还将自己的亲皇叔圈养在猪圈之中,让他在木槽中与猪竞食。而且他还……”说到这儿,姜华忽然闭上了嘴,因为他开始明白言先生的意思了。
不过言先生可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别停,继续啊姜老师,我还想听你说说他是如何与自己的亲姐姐祸乱后宫,把自己的亲姑姑迎娶进门的呢!”
“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是,不必和我兜弯子,我从没否认过我是一个乱仑的混蛋,你也不必老拿这种例子来浪费我的时间!”姜华怒道。
对于姜华的怒火,言先生只是用一个不屑的笑容回敬,接着说道:“你那来自椎骨尾端的疼痛,是源自一种名为‘山阴咒’的咒术,不能算是魔法或是巫术,应该说是更近似于玄黄之术的一种古代咒术——这说来还是你的功劳,越莹为了能让祝福术的效果最好,还研究了不少不同门不同宗的灵异之术,这可能也是其中之一了。”
“这个咒术的起源就和废帝,以及他的亲姐姐外加性伴侣:山阴公主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了。”言先生像是说书一般字正腔圆地说道:“话说这一对姐弟简直是荒天下之大淫,废帝让已经嫁人的山阴公主搬入自己的宫中,整日与她一起过着荒诞的生活。他们不仅只是乱仑,他们还为对方选择数十个的性伴侣,并看着对方淫乐,让上百宫女赤裸着在自己面前同性相奸,接着再将他们一一分尸……这对真可谓奸夫淫妇的兄妹,恐怕就连你也比不上。不过他们的好日子也不长,一年不到,废帝和山阴公主终于闹得天怒人怨,你可以想象一个同时被百姓和皇亲国戚所同仇敌忾,被大臣谋害后甚至没有人愿意为他收尸的皇帝么?他可算是把‘昏君’这两个字演绎到极致了。”
“我相信你也知道废帝被弑的经过吧?他在死前连着两个晚上做梦,梦到被死去的宫女大骂,这才有了请‘巫师’回来做法赶鬼,结果被装作鬼的刺客暗杀的戏码。难道废帝之前的梦境,真的是巧合?莫非这个杀人如麻的昏君,会因为杀了几个宫女而发噩梦?而那所谓的‘请神驱鬼’的刺杀计策,莫非真的是某个大臣的临时起意?”言先生说到这儿故意顿了顿,看那架势,估计他巴不得手上有一块惊堂木,可以让他说出那句“欲知后事如何,窃听下回分解”了。
“你是想说,这前废帝的噩梦,和使我痛苦的咒术有什么关系?”姜华疑惑地问。
“也不算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只不过是同一个咒术罢了。之前我有说过,非正常死亡的人,在阳寿耗尽之前,会以缚灵的形态停留在阳世,特别是那些被杀害的怨灵,人们偶尔可以听到他们说话,一些怨念强大的,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的思想。‘山阴咒’的基本原理,就是将枉死于乱仑常者之手的冤魂召唤并集中,接着‘绑’在凶手的身上,让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发噩梦也就不算什么了。”
姜华皱眉道:“那也只是做噩梦啊,为什么我会疼成这样?”
言先生笑了笑,道:“我的故事还没说完呢!废帝是死了,但是山阴公主还活着,史书的说法最后这位‘乱仑天后’是被赐死的,但却并没有提到中间的过程。你知道的,中国人是非常重纲常的,像乱仑这样的罪,放在过去可是比杀人更该死千倍万倍。而古代人又是封建迂腐的,在对于废帝的愤怒过后,他们极力想找一只替罪羊——身为上天之子的皇帝,怎么可能会天生如此下作呢?必然是有‘红颜祸水’的妖物在作怪,魅惑上苍,置万民于水火之中!所以他们自然也不会简简单单用一条三尺白绫就‘赐死’这位公主,她一定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足以让万民泄愤!于是乎,我们这位巫师又得到了表演的机会。”
“当代表‘正义’的巫师给我们的‘邪恶’公主下咒时,他还应要求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你知道对于山阴公主这样性欲饥渴到要和自己弟弟通奸不算,还要数十个男人服侍自己的女人,什么样的折磨才是最痛苦的么?那就是让她被自己的欲望所吞噬,但却让她得不到发泄。于是,‘正义’的巫师就将那些怨灵的力量,从影响人的梦境和思想,改成了影响人身体上的某根神经,某根连通人的‘头’与‘尾’的神经。”言先生说着,伸手按了一下姜华的尾椎,姜华“啊”的一声疼得叫出了声,言先生继而道:“而这里,就是那根,或者说是那一簇神经脉络的中转点。”
姜华一脸茫然地望着言先生,显然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言先生叹了口气,用教小孩子的口气说道:“就拿你自己做例子简单地说说吧,每次你一看到姜夜莺,或者抚摸她,听到她说话,都会刺激你的欲望,而你脑中控制欲望的那个部分,会将这个信息,通过神经传导到你的下半身,接着你的小兄弟就会非常识时务地扯起旗来,这就是人的头脑与身体反应的一个本能现象。不过,如果这其中的线路被阻断了呢?如果你的‘欲望’如黄河一般顺流而下,却在中途被硬生生截断,那你欲望的河流,又会以怎样的形式‘泄洪’呢?”
欲望之奴:
姜华明白了,姜华一下子忽然都明白了。
他的痛苦,原来就源自于自己的欲望。
那无法找到流向的欲望破堤而出,四处奔流。欲流撕扯着他的身体,也在撕裂他的精神,痛苦,正是他的灵魂对于那奔腾不息的欲望所做出的回应。
他的欲望不可能停止,因为人就是为了欲望而生。
一些人被权欲所支配,一些人被金钱的欲望所奴役,而姜华,则是被某种怪异的性欲所祸。
姜华从第一次反抗自己的欲望且失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只有屈从,根本没有反抗欲望的可能。
因为痛苦,反抗自己的欲望所带来的痛苦煎熬,是姜华所不能承受的,姜华也相信,这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的。
既然无法反抗,那为何还要让自己痛苦?为何不让欲望倾泻而出,让自己释然?
姜华是这样选择的,也是这样做的。
但他没有想到,释放欲望并没有终结自己的痛苦,痛苦反而带来了更多的“伙伴”。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会给自己下咒,让自己的欲望转化成痛苦,来折磨自己。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小舅子,会一早就看穿自己的一切,并且坚忍这么多年,计划了一个大局将自己打入谷底,还想将自己置于死地。
这一切都是源自于自己的欲望,那可悲,可叹,却也可怕的欲望。
不过没有欲望,我又是什么?
姜华虽然痛苦,却不后悔。
没有一开始对于钱财的欲望,他就不会费尽心机摸爬滚打,自己创出一番事业。
没有当初对于越莹那炽烈的爱欲,他也不会不顾忌所谓的神鬼之说,也要娶她过门,那也就没有之后的一帆风顺了。
而没有之后对于自己女儿,以及其他孩童那股无法抑制的占有欲,自己又会失去什么?
不,姜华不会失去什么,但那些孩子们却会。
没错,他是一个无耻的恋童癖,在痛苦夺去了他泄欲的能力——也就是性能力后,他仍仗着“慈善”之名,亵玩着一些可怜的孩子。
但如果没有了姜华,那些被他污染的孩子又会怎样?
不是他,谁会去在意一个天天被父母毒打的小男孩?
不是他,谁会去关心一个父母双亡,家财被叔嫂吞尽,自己还被当作仆从使唤的小女孩?
不是他,那对患上白血病的双胞胎,早已因为无力支付药费,被医院扔到外面等死;
不是他,成百上千的山区孩子永远不会认识字,也无法走出那如牢狱般的大山;
不是他,上万无辜的饥饿幼童已经横死街头,不是他……
言先生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但只有一点,他错了。
他认为姜华只是打着慈善的幌子,给自己开了一个“养殖场”,他以为所有的孩子在被他玩弄时,都是无力且痛苦的。
言先生也有错的时候。
姜夜莺,是姜华最后一个用武力强暴的孩子。之后的所有人,都是自愿的。
他们中有的是出于感激,有的则是出于功利的想法:能够用一次的恶心,换来十年的吃饱穿暖,为什么不呢?——疾病,饥饿和旁人的冷眼,让这些孩子早早就懂得取舍,懂得了如何选择自己的路。
他的欲望让他变成了现今的样子,但没有欲望,他什么也不是。
“怎么?是在脑海里自欺欺人,自我催眠说自己虽然是个无耻的罪人,但也做了不少好事,好平复自己的良心么?”言先生拍了拍姜华的脑袋:“醒醒吧,你或许‘无意间’帮助过一些人,但你从骨子里只是想满足自己的欲望,你只是服从于自己欲望的一只狗罢了。”
姜华惨笑道:“无心插柳,柳亦成荫。只因为栽柳的是狗,那森林就没有狗的一份功劳了?言先生您呢?您又敢说自己秉着所谓的良心,帮助过多少人?”
言先生摇首道:“我从不秉着所谓的‘良心’做事,我只是按自己的规矩做事而已。我也不在乎自己帮助过多少人,因为我从不帮助别人,我只是和他们做交易罢了——如果他们自己都不肯付出代价,那我为何要帮助他们?”
“好,说得好,如果自己都不肯牺牲一些东西,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获得别人的帮助?”姜华大声叫好后,忽而反问道:“那你和我这条狗,又有什么不同呢?”
言先生看着姜华,脸上忽然显出了一副同情的神色:“你真可怜……想知道你和我的不同么?就是我一不会趴在自己女儿身上泄欲,二更加不会在做出这一切之后,还冠冕堂皇地认为自己仍有任何资格跟任何人相提并论!如果说你和我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还是个人,而你已经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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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华哑然。没错,只有姜夜莺,只有他自己的女儿,他没有任何的借口。
那次的欲望带来的,只有痛苦的眼泪,与无声的愤怒。
只是姜华没有想到,姜夜莺因为失忆症忘记了这件事,而姜华自己,竟好似也忘记了这件事。
只要不被提及,所有事都会被时间所淹没,难道人,就真的这么容易原谅自己?还是这一切又是姜华那无底欲望的又一杰作:只有忘记了那一次的挣扎与痛苦,他之后才仍能毫不愧疚地继续着这样的畜牲行径?
言先生最后还是说对了,自己真的只是被欲望套上项圈的盲犬罢了。姜华苦笑,但即使事实如此,姜华仍不想错过言先生这个“转机”,这个可以使他脱离欲望所带来的痛苦的转机。
“说了这么多,相信言先生也不只是单单想和我聊天而已吧?”姜华道:“你一定有你的办法,来替我解除这个‘山阴咒’是吧?说吧,这次你要几年的阳寿?”
言先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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