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
秦广陵害羞地抿唇一笑,道:“可我觉得我做的不够好,”她叹息一声,双手托腮,仰望月,侧颜明媚而忧伤,轻轻低喃,“我希望皇家只用秦家的火器,我想把火铳卖到我所能知道的任何地方,我还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秦家的名号。”
“想法很好,难度很大。”顾家琪其实比较想说她在痴人说梦话。
“是啊,”她头一偏,大眼睛里星光闪闪,很可爱地问道,“那你会帮我吗?”
顾家琪头皮发麻,这姑娘怎么回事啊,这眼神乱吓人的。
秦广陵见她迟迟不答,立即原形毕露,跳将起来嗔怒道:“你敢不帮我,我要你好看!”
顾家琪配合地矮身捏耳朵用力点头,秦广陵快活地咯咯笑,单手叉腰,站在河石上指挥道:“去,抓萤火虫给我!”
“不是吧?”顾家琪看到的不是星星飞舞的萤火虫,而是幽深阴暗的水草地,那里养了多少水蚊子寄生虫,一想到就碜人得慌。
秦广陵笑嗔了句胆小鬼,推着她,淌过河床到对岸树湾旁,惊飞无数的蚊蠊虫子,撞在脸上都生疼。顾家琪暗骂,秦广陵沉浸在梦幻般的美景里,仰望迷蒙的水雾里那些星星点点,痴痴地惊叹:“这里好美,好温柔,我的心好宁静。”
顾家琪叭叭地拼命打蚊子,她想她这一世的血型应该是O型,才这么能招蚊子。
秦广陵转过脸来,不快地问道:“你干嘛呀?”
“在想为什么蚊子光咬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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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风景!”秦广陵推了身边人一把,嗔怪道。
顾家琪冷不妨挨这么一下,脚下又站不稳的,顿时,整个人都给摔到污水里。她火了,个毛病的千金大小姐,谁乐意谁哄去。
“啊呀,你可真笨。”秦广陵伸出手掌,满眼笑意,探腰相看。顾家琪一把打开她的手,顶着一身湿淋淋,深一脚,浅一脚地回走。
秦广陵走到哪儿,都是人人哄的主,被顾家琪这一打,也生气了。在后面大喊道:“你个没用的笨男人!小鸡肚肠!小气鬼!”
翌日,秦广陵拎着两份早餐,敲开顾家琪所在房间门口,说是来赔罪。
顾家琪冷脸道:“大小姐不要折煞小人。”
秦广陵又娇娇地拉扯他的手臂,要求原谅:“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没站稳,不要生我的气啦。”
顾家琪抽回手,正色道:“大小姐,我已经订亲了,你这样会让人误会,我也会很困扰。”
秦广陵恼羞成怒,把手上的粥包子一骨脑地砸到他身上,大喝:“去死好了!”
顾家琪没功夫,动作也没对手快,个头又矮,给甩个正着,满头满脸的粥水烫得她直跳脚:个叉叉的餐具!
春花秋月赶忙给主子清理,幸而有人皮面具,脸上只是微红。
去而又复的秦广陵,看见顾家琪埋在两漂亮丫环的怀里,大砸药瓶,吼骂道:“不男不女的死人妖,去死、去死!”
顾家琪无语,她啥都没发育,怎么就不男不女了。
难道要她一个女的忍受女上司的性骚扰?!
那她宁可被秦广陵怨恨一千万遍。
大清晨受一顿无妄灾,顾家琪托辞留在屋里养烫伤,柳一指闻讯来探望,顺便拿来账簿和东家对账。屋子里众人忙得团团转,外头有人有节奏地轻敲门,柳一指神色一动,起身到外与人私语。
不多会儿,柳一指转回,一副不知如何说的表情,他道:“适才探子报,大小姐答应与二皇子同打猎。”
顾家琪无动于衷,继续拨珠子打算盘。
柳一指俯腰,双手撑桌面,在她头顶再次说道:“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大小姐若改变主意,您的努力都要付诸流水。我不是只为秦家考虑的。”
顾家琪上抬眼皮,微笑道:“不要激动,也不要多管闲事。该为她的言行负责的人,是她自己,是她的家人,不是我们这些局外人。你的,明白?”
柳一指回看她,神色数变,见她依然淡然如昔,推开桌面上的账册,背转身大踏步离去。
顾家琪对完账,伸了个懒腰,想起一事,低语数句,春花秋月坚定地应是。
圆五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尔虞我诈(中)
十月中的一天,春花秋月正在念信,顾家琪边听,边指示二人如何回信。
门被重重推开,宋新桥一身狼狈,冲进来喊:“两边打起来了。”
顾家琪甩了下羽毛水笔,并不急着起身,而是不紧不慢地边签文件,边问情况。
宋新桥道起因是两位大师傅验货,查到一把问题火铳,因为不能敲定哪边负责,一言不和,两边大打出手,几个大师兄不阻止反而起哄,现在越闹越大,差不多所有人都掺合了。
顾家琪比个手势,秋月如飞烟般纵离。未几,秋月去而又返,在主子耳边嘀咕。顾家琪笑一声,推开账簿,起身,仨人徐徐走向闹事地。
峡谷两作坊间的空道处,尘烟滚滚,众人赤膊上阵,拳打脚踢,骂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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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一指带人维持秩序,看到顾家琪出来,紧急布置五人护住她。谷中工匠看到她,秦派的攻击她,顾派的冲过来保护,两边人在岔道口又打,斗得更厉害,直接见血。
“请回去先避避。”柳一指挤过人群,劝道。这次事比较大,暗中又有人煽动,恐怕照顾不周,会伤到她。
顾家琪用眼神示意他向谷口看,一营兵马举着皇旗冲进来,众骑抬枪向天鸣放,枪声让嘈杂纷乱狂热的人群安静下来,等其步兵入谷,整齐的脚步声停,取箭弩瞄准众闹事工匠,齐喝声:“跪下!”
威重、势重、杀意重,一些人膝盖发抖,软软地跪倒。
二皇子驱赤骠马,缓缓现身,银光色的铠甲在日照下,闪闪发亮。
“所有人鞭挞十,”二皇子手一挥,卫队整齐上前,高挥鞭,重落下,皮开肉绽,溅起的血花模糊九丹峡谷。
“不要打,不准打。”秦广陵扒开人群,阻止卫兵打人。
打伤工匠,没办法赶工,误工延期是要治罪的。
柳一指令人护住大小姐,他上前求情。
二皇子冷笑,扬起圣旨:秦家作坊工匠误工,所有闹事者贬为贱籍;秦氏作坊诸管事无能管制,全部驱逐,作坊并充公。
闻言,秦广陵冲到二皇子前,怒声阻止:“这是我家的作坊,你想干什么?!你凭什么抢,你凭什么?你要不要脸?”
“拿下。”二皇子没有取下头盔,摆手让人揖拿不敬皇族者。
两锦衣卫上前,扣住秦广陵,硬压她双肩,示图令她跪倒。秦广陵梗着脊梁骨,美目愤恨地瞪着马背上少年皇子,隐隐还是有些伤怀。
她总算明白这位天家贵胄要做的事,已非她所依作凭的那点子皇子爱慕所能阻止。
什么痴心真爱,不过,谎言。
秦广陵恨声道:“我真后悔——”
她竟会相信这个无耻之徒的甜言蜜语,她竟真地心动愿意给他改过的机会,结果是他勾结自家人,夺走祖传的家业。
她明知他不安好心的!
可是,人孰能无情。可是,她一心寻找,却遇上这样的人。
秦广陵想到悲愤处,不禁泪水凝满眶。
还是那般模样,青衫紫剑,眉目端秀,神清气朗,一转身,他已陌生得可怕,她再不识得。
这,到底是谁在辜负谁的深情。
她不知,她只知一件事:“这是我秦家的火器坊,我宁可一把火烧了,也不会留给你们这群强盗!”她打了个口哨,秦家堡护卫现身而出,打退锦衣卫兵,护住大小姐,她直接下令:“提火药,炸谷!”
杨铁树猛然冲出人群,阻止道:“大小姐,不能炸,不能炸啊!”
秦广陵推开他,瞧着官兵群,肩膀挺得笔直,头昂扬而恣意,轻蔑地冷笑:“我秦广陵,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给我炸!”
一些激动的工匠强烈地支持秦广陵,他们冲进仓库,掏出火药包:“大小姐,火药摆好了。”“大小姐,引线就位!”“大小姐,点火吧。让这群狗娘养丫的打上西天!”
二皇子众反给那满山满谷的火药包吓得不敢妄动,秦广陵扬脖讥笑,她竟然会喜欢这样一个窝囊废,那么深,那么久。
“你开枪啊,不敢了吗?!孬种!”她手微扬,“我们秦家没有一个怕死的,有种你就开枪!有种你就抢!”
“我们,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抱着火药包的人,吼得地动山摇。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此等状况,二皇子有骑虎难下之意。
“呵,这里好热闹。”数万人中,三公主缓缓走来,尤如饭后散步般闲然自得,银蓝朝凤官服,九对紫钗的凤头髻,贴花钿的金面妆,无不透出皇家威严与贵气,让人不敢直视。
三公主的插入,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峡谷里一触即发的决绝气氛。
彭驸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贵妻,逢人便傻笑,那副傻乐的样子真真切切地告诉众人:公主有喜了。
公主此时并未显怀,彭驸马不过新为人父,过分紧张激动。所以,跟随公主夫妇而来的两万精兵仪仗队就显得一点都不奇怪。
皇家子嗣,阳西关都指挥使是该派兵贴身保护的。
这些人拿火铳迫使二皇子的人放下武器,也就不怎么稀奇了。
经过二皇子身边时,彭驸马呵呵地跟二皇子道喜,他就要当舅舅了。
三公主唇有含笑,道:“皇弟,看在未来侄儿的份上,这刀啊枪啊本宫就先收了,免得吓着你侄儿。”
监管秦顾两家火器坊的负责人,是泾伯侯彭建武,三公主的驸马。
按魏朝制,只有彭驸马有权拿工匠问讯。
而二皇子所作所为,就是越过界捞权,按制,这是大罪。
彭驸马一本奏上去,弹劾二皇子个暗窥器械,扣上意图谋反罪名也不在话下。
二皇子讪讪,解释道:“皇姐说笑,小王也是看驸马辛苦。听说这里闹事,恐怕驸马无暇顾及,方带人来此约束管治,绝无惊吓皇姐之意。”
“最好如此了,”三公主凉凉回道。彭驸马搬来镏金大八仙椅,放平靠枕,扶三公主坐定。三公主淡淡道,让驸马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不干活,都想找死呢。
彭驸马拳抵唇前,轻咳,打破双方僵持的局面,道:“大家不要激动,依本官看,这里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他朝向作坊工匠,拉长了声音,道,“请个主事的出来,说清楚原委,闹什么。”
秦广陵刚要吼,柳一指眼疾手快,逾距捂住她的嘴,把人带到一旁。
邱庭复出列,喝道:“什么误会,这些人抗旨不遵,犯上作乱,当诛九族!”
“这位军爷,真是误会了,”顾家琪看着该自己上场了,缓缓步出人群,“护国神碑明文规定,凡持械擅闯军事重地者,顾氏有权正当防卫。这儿,”她指指地面,微笑强调,“是顾家的火器坊。”
“好一个擅闯,”江文介开腔道,“尔等无视皇令,不顾工期只知争斗,又该当何罪?”
顾家琪抱拳,正色道:“回这位大人,秦顾作坊整合完毕,上方决定推行新的管理模式,新旧制度过渡,这本来需要一段时间做缓冲,但因工期催货急,我们不得不省略这个至关重要的环节,督促工匠日夜赶工。
然而就因为我们没能及时解决过渡期的各种矛盾,就被人恶意利用,挑唆不明真想的工匠,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直接导致今日闹剧。
但请相信,这只是作坊管理期间必然会出现的现象,只要给我们时间,这些小问题将不复存在。”
这话里头的新名词很奇怪,但是听起来又很合理,还格外有见地哩。
满山听众给她的话绕昏了头,彭驸马清清嗓子,问道:“照你的意思,找出闹事者,工匠就能复工,按期出货?”
顾家琪道,以秦家堡的名义,保证。
彭驸马从衣衫里掏出璀璨生光的钻石怀表,很有派头地一按机括,表盖打开,七彩光环四射,他瞄瞄指针,道:“给你一刻钟,交出闹事者。”
“谢驸马爷仁德。”
顾家琪转身,吩咐柳一指把闹事的人拎出来。
柳一指放开大小姐,小声叮咛数句。领着秦家管事冲入人群,找带头闹事的人。秦广陵微偏头,看着她。顾家琪注意到,冷冷一瞥又收回眼,不予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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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被揪的都是杨铁树那派的人。
杨铁树上前一大步,道:“主使者就是老夫,放了他们。”
秦广陵大惊,上前急问道:“杨师傅,为什么?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呀!”
杨铁树推开她,直面顾家琪,道:“老夫不知道你是何人派来的,但是你的所作所为,是在断秦家的根基。老夫绝不容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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