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
秦东莱也笑,镇定自若地轻拍小姑娘的肩,让她松开自己。
顾家琪听话又乖顺,亦步亦趋跟着后头。秦东莱则到皇帝前请罪,让陛下贵妃受惊。皇帝道无妨,他瞟了新人一眼,打趣道:“这会儿不哭了?”
小姑娘眼睫上还挂着泪花花的,顾家琪羞惭,小手揪着身边人的衣角,怯生生地瞄了一眼皇帝,小步子挪后再挪后。
秦东莱吩咐秦嶂为众人解毒,再请皇帝贵妃品新酒,重新开宴,抹去适才江湖蛮人误闯的不安影响。
顾家琪为女眷,不该在场,找了更衣的借口就退场。
宁贵妃重以绢纱蒙面,又提钱庄的事。
众人可瞧出来了,这位皇帝宠妃就是和秦家的敛财狐狸不对盘。
本来,依着众人所见,凭借秦家堡影响,秦东莱私下里和皇帝商量一番,还是能稍微缓和那分剥去秦璧职权的口谕。
秦东莱借故已经提过此事,宁贵妃却在这当口出声,这不是非要让皇帝咬定金口玉言不能改口么。如此赶尽杀绝,不是深仇大恨就是别有所图。
魏景帝再现他宠信爱妃的昏庸一面,问贵妃属意何人。
宁贵妃说,她也没人选,但不能是秦家堡的人。听说,那个秦飞卿与秦家各管事关系甚好,就算不在其位,秦璧也还是可以凭借自己的人脉影响,骗人钱财干坏事的。
编排这样莫须有的罪名,还振振有辞,这什么人呐。众老板可怜可惜无意冒犯了宁贵妃的小家伙,那样的千万身家豪赌气魄,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皇帝不忍见贵妃失望,问臣子皇子,谁能为贵妃解忧?
某大臣提请东宫太子,另大臣提请二皇子。
二皇子派的支持者,轻轻巧巧地嘲讽:“前儿个,东宫和宁妃还斗得你死我活,今儿个,就有人请东宫为宁妃的私房钱,多多谋算。多好笑的局面。”
太子冷冷淡淡地回敬:“乐安大钱庄所为宗旨,意在信字,试问何人能胜过皇帝陛下,更令天下商户信服?本宫不才,暂替父皇打理户部一个小机构,有何不妥?”
东宫太子的直言不讳,让众人心有戚戚,不错,整个大魏都是皇帝家的,由皇帝的儿子,也是未来的皇帝主持投资信托大局,谁也能盖过去这名头。
如是,皇太子复出,稳扎稳打,一举抢赢了差事。
东宫还有话,他新人接手,有些业务不熟悉,是不是能让钱庄原主管事的给户部官员讲解一二,还请皇帝宽勉。
这是变相给秦飞卿的禁商令开脱,却也是有名有目,东宫这理还是站得住脚的。
二皇子派可不会让太子舒坦,立马指派虞家干事来解释,据乐安大钱庄对外推广业务介绍词所说,每个岗位有固定的工作内容,每个环节步骤都交由户部审核通过,只要按照规章流程走,就算是新人也能很快上手。
并且,对外合同契约只认大钱庄的印鉴,不存在管事离任,合约就失效的情况。
这样的制度,无非是杜绝贪墨情况发和,一环错,环环错,除非集体舞弊方能瞒天过海;同时,也为防止有人挖脚,导致业务链断环,被人带走客户等等。
乐安大钱庄当时这么规定,用意良好,此时却是断绝了秦飞卿再掌权柄的一线机会。
所以,人说了,秦璧那只小狐狸脑子是顶呱呱地聪明,就是,时运稍微那么不济了点儿。
进七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卸磨杀驴(全)
话说乐安大钱庄易主,顾家琪做交接工作时,严令各地管事召开新闻发布会解释各方疑问,又发送答客户书,大张旗鼓地宣布秦家堡退出乐安钱庄业务,改由皇商虞家代为主持大局。
她这么做是在响应皇旨,谁也是没法说她此举别有用心。
二皇子那头很高兴,秦家人手退得越快,太子那边麻烦越多。
东宫这头确实碰到很多问题,最多的是投资信任方面。乐安钱庄原来的大中小型商户都比较信任秦璧所率领的原班人马;他们怕东宫太子这边不懂业务,来个投资失败,那就血本无归,大家商量着集体撤资。
钱要是全撤走,那乐安大钱庄也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东宫属官也不傻,让秦家的业务精英,晚几天撤离,等他们找到接班人再说,但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恰当的人接手,乐安钱庄的业务太广,日易交易额太大,没有皇商虞家这样的身家是镇不住的。
就是新兴北方商豪宅程家,给大众感觉,底蕴还差了那么点,比不上老牌的世家豪门。
因经,那班东宫属官就想了个移花接木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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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把乐安钱庄具体的投资业务推给虞家人操作办理,总负责人却是高挂皇太子的名头,并广发文书,告知各州府,乐安大钱庄易主,告书在衙门外的公告八面墙上贴得满满皆是。
至于有多少人看到,以后营运实际效果如何,那是皇帝家该头痛的事儿了。
瞧着这些人主动地、热切地往坑里跳,顾家琪心情甚好,就是接到顾家齐这添堵的家伙行踪成秘的消息,她也没坏心情。
冬虫夏草道,关爷那儿传来话,梨花宫那个神经抽的杀人组织,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动向不明,请主子小心。
“报给秦家,”顾家琪很不负责任地甩手,江湖事,江湖人解决,“让他们烦去。”
两人互看一眼,又道梨花宫这时候放弃原有地盘,定然会令黑道大乱,会影响民生安定,特别是主子放在两江流域的投资生意都会大受影响。
顾家琪却笑摇头,这时候,越乱越好,她举双手双脚欢迎。
冬虫夏草又举实例再劝,那个皇帝虞家接手乐安钱庄不过一旬,就传出皇帝要虞家抽调钱庄利钱,支助南北两边战线的不利消息。
这不符合顾家琪所制定的钱庄操作规则,也有损存户利益。
“主子,皇帝这么做是在动皇庄的根基,不得不防。”冬虫夏草道。
顾家琪说她有数,不用管。
她心时在微笑,不要以为皇帝就可以任意地“违法乱纪”,他抽调储户的钱越多,要承受的后果就越重。
冬虫夏草见如此,闭言不再进言。
春花秋月在外道:“主子,堡里来人。”
秦初、梁之靖带着秦家堡诸位长老联合颁发的撤职文书,来接手秦璧的职务。
顾家琪很痛快地交出所持有的印信账簿之类凭据。她笑得出来,秦广陵却快气炸肺,一掌拍落交接凭信,并把免职令撕碎扔到脚下狂踩。
秦初波澜不惊,道:“大小姐,这是内外堡长老一致决定。”
也就是你撕了也没用。
“你这该死的走狗!”秦广陵怒气冲天,指着秦初,梁之靖的鼻尖破口大骂,“你以为我不知道二叔公、大姑娘打的什么主意!哼,有我在一天,你们别想欺负阿璧。”
秦璧因处置火器坊老功臣杨铁树一事,早与秦二叔这派的人结下梁子;又因乐安朱王公府地皮抄作一事,他和秦大姑母那边结的是不死不休的仇,据说,秦大姑母不止一次扬言,要生吃秦璧的肉,喝他的血解恨。
因此,这份免职令如此快速下达乐安,绝少不了秦二叔,秦大姑母这些实权人物的推波助澜。
要知道,秦璧代秦堡主南下查账,所得罪的人可以说从秦家堡门口一路排到南固海陵。
“阿璧,你别担心,我这就和爹说去,我们秦家绝不能这样对你!”秦广陵义愤填膺,感同身受。她认为,秦璧给秦家堡所立的功劳绝不亚于杨铁树之流的老一辈,就算免职是皇帝的命令,那也要给出足够的保障,比如保镖,比如安家费。
顾家琪刚想说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转眼,秦广陵这个急性子,已经冲出去驾车,快马加鞭赶往西岭找靠山去了。
“璧总管好手段,竟连大小姐也给拿下了。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梁之靖发出滑稽的笑声,有秦二叔、大姑母这些人在,秦璧要真能和秦广陵成事,那都见鬼了。
梁之靖这话,是实实在在地讥讽秦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秦初不着痕迹介入两人之间,道:“长老们还在等着璧管事回堡复命。”
梁之靖阴阳怪气地哼一声,捡起那些印信账簿,催着人赶紧出发,要交接的事还多着呢。
顾家琪手头除了秦家产业总账外,还有两江流域的绿林势力以及大魏比例贯南北线的驿站经营权。正是有这些陆路势力为后盾,她的在乐安大钱庄试营业时,玩的对赌协议游戏才能够成功。
她也倾注了相当多的精力,绞尽脑汁把行帮势力合法化,整顿官道与民道协作,才有今天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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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心血她不可能交给不信任的人,但皇令规定,接手的人必须与她无关。
不得不说,魏景帝与宁贵妃二人做事很绝。
顾家琪没人选,就让秦东莱推荐。秦堡主找的人,是湖帮的帮主葛长机。据介绍说,此人在道上很是吃得开,管理帮务也是一把好手,由他带人接下巩固顾家琪打下的江山,最是符合秦家堡利益。
冬虫夏草拾掇主子,自已单干,管他什么湖帮,秦家的、咱又不是没钱没人。
她们道:“主子,这是您的心血,怎能这样平白交给旁人?谁知道那姓葛的骨子里是什么货色,到时候,天皇老子玩的,就不认账了。”
春花秋月反斥,道:“单干?说得倒轻巧。不说那个皇帝绝不会让主子称心如意,就说那些帮派的人,有多少人是向着主子的,只怕主子一说要另立门户,他们就先反了。
你们两个少嚼舌根,交给葛长机,也是没法子的事。如若不然,虞家马上就接管,以后那地盘就不姓秦,论功劳,也没主子的份,到时,堡里还追究主子的罪!”
冬虫夏草也怒,骂道:“鼠目寸光,没有秦家堡,主子活得比现在更自在!就你们两个奴才,也配说着向主子,骨子里和秦家是一丘之貉!”
春花秋月勃然大怒,很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苗头。她们道:“我们命都是主子的,所行所为都是为主子考虑。你们说我们向着秦家,我们还不相信你们两个番婆子呢。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就是盯死了主子,主子单干可不就是往火坑里跳,你们又是什么居心?!”
冬虫夏草嗤声:“等你们不吃秦家米,再问不迟。”
“你!”
“行了,吵什么吵,”顾家琪现在没空听她们吵嘴,“秦左秦右,去湖帮。”
两卫应了声,驱赶马车前进。
到湖帮后,秦初与梁之靖两个监督员原路返回,顾家琪、六卫留下来,与湖帮的人说话。
葛长机是浓眉大眼的汉子,年不过四十,说话爽气,处事公正,很得帮众的心。顾家琪与他游走两江,越接触,越觉得这人不简单,用现代话来说,是个很有性格魅力的实干家。
顾家琪很快和他成为忘年交朋友,葛长机为人大度,见她有心向学,毫不掩藏,传她管理帮会的经验及教训。
“我要是能早些跟葛帮主请教,不知可以少走多少弯路。”顾家琪受益良多,连声感叹。
葛长机笑道:“人无完人,你秦飞卿在江湖上,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行帮,听起来很威风很有权,实际还是非法组织,见不得光。
然而顾家琪却得用开拓钱庄业务之便,能给行帮帮主弄合法身份,让行帮帮众都享受魏国法律保护,少受官府欺压。
这事传到各洲府的帮主那儿,引发的心神震荡可谓是闻所未闻,都说秦家那头敛财的狐狸能做旁人所不能做的奇事。
所以,葛长机也是相当佩服秦璧本人的。
顾家琪谦虚地说侥幸,葛长机让她不用客气,日后少不得还要她给出谋划策呢。
“有机会大家一起商榷。”顾家琪坦然应下,葛长机很欣赏秦璧这个朋友仗义。
两人聊得投机,交接工作也顺利。
直到每个区域都重纳回秦家堡的名下,这趟交接才算正式结束。
葛长机摆下送行宴,请的都是顾家琪提拨并倚重的人手,大家彻夜欢谈。第二日醒转,人已在马车上,四丫环正在打理秽物,车厢里气味难闻,龙涎香也盖不住。
“怎么了?”顾家琪揉着胀痛的头,问赶路的原因。
春花回道:“秦二叔公、秦大姑母他们到长老,老祖宗那儿告状闹事,说您是领了皇旨无职权的人,却留连在外眷恋权位数月不归,传出去还当秦家堡藐视圣旨呢,这不,老祖宗派了跟前的大丫环,来接主子了。”
“那丫环嘴利着,拿着鸡毛当令箭,一晚上催百八回。咱说不过她,只好把您直接放车上了。”秋月接道。
冬虫夏草递上醒酒汤,道:“主子,您先喝点。”
喝下药汤,顾家琪精神了些,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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