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
“死定了。”冬虫夏草一听描述,就知是皇庄秘卫。
顾家琪去见秦东莱了。这消息要让海世子知道,必然不能善了。
鸳鸯珠玉急问道:“那怎么办?”
“先拖一阵。”冬虫夏草大胆地说道,鸳鸯珠玉又想道:“还是先跟贺公子通个气。”
贺五陵也恐那位世子爷卯起劲再来一次炮轰无名海岛的疯狂之举,赞成先瞒着京里那头,只说这边还要再忙一阵子。
九十回 去路香尘君莫扫 大权在握(四)
安抚好儿子,顾家琪秘密回京。
此时是新帝永和纪年早春,天色尚早,京都杨春花漫漫,落满一地,显得既新美,又肃杀。顾家琪系朱红披风,御马快行,来到海世子府前。
府门紧闭,门阶上落满清清淡淡的早春花叶,像是许久未有人踏过。
春花秋月奇疑,春花道:“婢子上前看看。”
顾家琪坐于马上,感受世子府四周,偏冷清,偏安静,有种不好的感觉。她刚要叫阻,春花已飞身越过围墙,进府查探。
须臾,春花重跳出围墙,回禀道:“人去楼空。”
顾家琪淡淡点头,勒回转马头,猛听得秋月惊叫一声:“小心!”
回头顾家琪见两道黑影,凌空挥两柄弯月长刀,将秋月斩于马下。顾家琪迅速拨枪射击,却奈何不得这些忍术高手。
顾家琪瞬间被制服,她看向春花的时候,异常冷静,问道:“你是谁?”
春花笑,用一种古怪的腔调,带着扶桑人的异音,说道:“您不必知道我是谁。尊贵的郦山公主,若不是我们小姐有命,您现在已是一个死人。”
换句话说,在春花眼里,顾家琪已是一个死人。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事的。
顾家琪轻笑回道:“既然是这样,你何必要确定里面有没有人?”
“因为这个,”春花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两指双夹,嘲弄道,“您的夫婿,英明而强大的海世子殿下在三个月前下达最后通牒,如果您再不回京,他将弃您而去。”
三个月前,正是顾家琪收到秦东莱急信,说小旷烧得厉害,想她想得严重,要她回岛和孩子道个别的时候。
“哦,那又如何?”顾家琪非常好奇地问道,她倒不担心自己生死,而是奇怪这些人确定司马昶不在京才肯动手的理由。
春花笑了笑,道:“以您的聪明才智,定然是能够猜得出来的。”
“我猜不出。我没你想象得那么聪明。”顾家琪很坦率地说道,只要再有三分钟,她就能解开身上的|穴道进行反击,现在只希望春花这个异岛间谍没有发现。
春花笑意加深,道:“如果海世子在京,他必然会追查是谁掳起您。他的报复将波及各个领域,那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既然他已弃绝于您,您又是这么地相信我们不带其他人,这样的天赐良机,若是放过,便是我等的愚蠢了。”
顾家琪轻笑,春花也回笑,手忽然扬起,劈昏俘虏。
春花跟着顾家琪太久,本身又是身受谍者训练,早把她的一些习惯与底子摸透,和顾家琪周旋,也没什么特别用意,顺着她的问题答下去而已。
成功掳到人,春花命两个扶桑者忍者清理现场,她带人跳入海世子府内,内府中暗道将人送走。
顾家琪是给一阵哭嚎声吵醒的,她睁开眼,身边都是素衣宫娥,两眼哭得通红,满脸哀戚。另有大量少年宦官被推入墓坑里,整个墓场哀声震天。
这是大行皇帝魏景帝活人殉葬现场,顾家琪立即意识到抓她之人的歹毒用心。
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给喂了软骨筋之类的药物,浑身无力地塞在无数麻木的女人中间;她想喊声,嘴里发出一点响音。
锦衣卫穿着素缎,在墓地四周警戒,维持秩序。
另有海公公统率的御马监,拿绳索勒死不听话的、碍事的、哭闹不休的殉葬宫女,再把不动的尸骨扔进万人坑里。
顾家琪属于那堆木然的放弃逃生希望的宫女群里,膀大腰圆的强壮太监,将这些木愣愣的宫女全都赶进大行皇帝的主墓室。
披麻戴孝的文武大臣们或淡漠或怜悯地看着这些殉葬品,没有人阻止,因为他们被告知这些都是太后的爪牙,为了巩固新帝的皇权,必须如此。
三个时辰后,墓室主门合闭。
黑暗笼罩,死亡垂临。夜明珠幽幽的光,照得所有殉葬女的面容像鬼一样阴森可怖。再半个时辰,墓室里空气浑浊,很多麻木的女子感到呼吸困难,不由自主地哭将起来,有人开始打骂哭的人,有人惊恐害怕地尖叫,有人发疯地拿自己的是头撞石壁自绝。
顾家琪身上的药力缓缓舒解,要说她该组织这班未死的女子积极逃生,那是不能够的。
首先,皇帝墓寢建造是个繁复浩大严密的大工程,没有盗墓者的特殊工具,就凭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娥,甭想撬开一块石头。
其次,假使这些殉葬女能够挖出一条小通道逃离生天,她们又如何能避开外面防守陵园的锦衣卫。
最后,挖地道是要耗费气力与氧气的。
顾家琪很理智很冷静地想着这些事,尽管她知道挖通道不现实,但她永远也不会坐以待毙。就像上一次,山体滑坡将她封于洞中。
当时,山洞外还有个严谨自制的正人君子。
今次,墓室外只有等着再捅自己一刀的敌人。
顾家琪边想边摸索墓室的结构设计,她身边的女子察觉到有这样一个冷静的榜样,这些还留着一口气的殉葬女,她们认命而不加反抗地进入墓中,至少在一定程度是聪明的。
她们也学顾家琪,在黑暗无光的墓室里摸索。
这种冷静像会传染一样,感染墓|穴里每一个还活着 女人。没有人不想活下去,哪怕这样的希望渺茫到像天上的星星那般遥不可及。
时间在静默中探索中流逝,空气越来越稀薄,终于有人崩溃,有人放弃,有人倒地不动。
顾家琪最终也是没有找到那个通往墓|穴前室的机括,她倒地前想:如果死在这里,不知道还有谁会记得她,给她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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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不觉浮现起一个黑黑的小身影,不管他后来长得多高,还是变得俊美,顾家琪都只记得那个臭小子,又干又黑又瘦,拽拽地说:你是我的。
平生有这样一个人可以牵挂,倒也不枉来这里一遭。
顾家琪在脑中笑着,慢慢地合上眼。
一声爆炸响起,紧接着数声大爆炸连绵不绝,一丝亮缝陡然乍现,没死透的女人疯狂地涌挤向缺口处。
那儿站着一个人,银衫蓝带,伟岸英挺,一头与众不同的黑短发,精干而利索地向天翘着。他脸戴鬼面具,单手背在腰后,左右探顾,两翠眼像发光的电光球一样,在逃逸的人群里寻找。
“爷,没有。”外面无数人在紧急地喊话,更有数不精的人在和守墓园的皇家军队战斗。
“找不到,你们一起陪葬!”他阴侧侧地回道。有女人不留神跌向他,他飞起一脚,毫不怜惜地将人踢走,他只管找他要的那个人,哪管其他人生死。
顾家琪躺在那儿,微微一笑。
就像心有灵犀,他惊鸿一望,赫然发现倒在壁角的女人,他飞窜过混乱的殉葬人群,飞跳到她旁边,抹掉她脸上的伪装,再摘掉自己脸上的铜面具,他看着她,得意地笑道:“顾家琪,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顾家琪笑,司马昶还不过瘾地取笑道:“你啊,真是逊毙了。”
此情此景,顾家琪怦然心动。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这句充满无限柔情的话语。
“爷,墓顶要塌了。”
“爷,有没有啊?”
“爷,快出来。”
外面人不停地催促,司马昶气哼哼地哼,这引起刹风景的蠢材。
他弯腰抱起人,满眼笑意,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骄傲,一颠一抖地抱人抱出危墓,外面艳阳四射,灿烂而明媚。
顾家琪有点睁不开眼,司马昶微倾身遮去明晃晃的阳光,笑问道:“想去哪儿?”
“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顾家琪嘶哑声音回道。
司马昶做个让她张嘴的姿势,看看她的喉部,道:“有点肿,吃点药就好了。”他耸皱鼻子,笑道,“这声音真难听。”
顾家琪回道:“你今天很帅。”
司马昶眼睛闪亮地闪了闪,声音低哑道:“不要再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吃了你。”
顾家琪笑声,看向别处,问道:“你怎么来的?”
司马昶抱着她赶到锦衣卫队外延,远处的马车旁有个商妇打扮的年长女人,正向夜叉岛暗卫打听:“我们小姐长得很好看,很好认的。拜托,请再找找,她一定在里面。”
顾家琪一听声音脑海中一空,怎么会是她。
“小小姐。”青菽转过脸,看到废墟堆边的一双璧人,顿时泪如雨下,跌跌撞撞地扑过来。司马昶放下顾家琪,扶她站稳。
青菽激动地看紧她,温柔的细指抚过孩子的脸庞,像在熟记长大后的小姐的面容,把她的样子烙印进骨子里。
她这样动情,满眼爱怜,却让被看的人无地自容。
顾家琪怔怔地看着她,无法想象,她还活着。
“小小姐,这些年,你受苦了。”青菽忍不住落泪道,她的手有些粗糙,一双劳作的手,温暖而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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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琪喉咙有点涩,有点儿酸,眨眨冒水汽的眼,问道:“青菽,你,过得好不好?”
“好,很好。青菽听小姐的话,嫁人了。”青菽边流泪,边笑道,她转过头,叫人,“大牛,来见见我们总督爷的小姐。”
青菽口里的丈夫大牛,是一个手肢被截的青年,眉目清正,温良敦厚。
“是你?”顾家琪记得这个人,他说,他在战斗中失去双臂,他受顾家恩惠,活下来。
大牛有礼地说道:“小姐好记性。那时我跟青菽刚到京里,本想和您相认,后来觉得还不如在外面更能帮助小姐,就一直搁下来了。”
顾家琪连声道谢:“不要感到抱歉,相反我还要谢谢你和青菽,有很多事要不是有你们在暗处帮忙,我还没那么容易摆平那些事。”
司马昶补充道:“这次事,就是他们发现的。”
他侧过头,看她,提点似地说道:“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顾家琪呢唔这能怪她么,谁能相信那样亲近的一个人会是那边的暗谍。司马昶白他,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人是她老情人送的,所以掏山掏肺没个防备。
“我好累。”顾家琪忽然嗲嗲地说道,鼻音浓浓。司马昶傻眼地看她,紧接着,两人同时笑起来。
司马昶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边说道:“跟鬼叫差不多。”
顾家琪也笑,青菽和大牛看小两口感情好,满脸欣慰。顾家琪再看青菽,只觉心中有千言,有万语,却说不出。
青菽像从前一样善解人意,道:“小姐咱不急,等小姐养好伤,青菽再说给小姐听。”
顾家琪慨然点头,司马昶示意其他人撤退,他带回鬼面具,重抱顾家琪上马共乘,向北。
九十回 去路香尘君莫扫 大权在握(三)
却说顾家琪收到儿子久病的消息,匆匆赶赴东南海岛。
此时已是景帝二十一年末,岛上气侯稍适,顾家琪下船后匆匆赶往海鳐游园,她给儿子建的大型幼稚园兼住所。虽然还未完全建成,但几处游园暖室已足够两岁大的孩子游戏。
岛上人引她到飞鸿园,据秦东莱写给顾家琪报孩子平安的信上所说,小旷这孩子喜欢飞鸿园里那些模拟飞禽走兽之类的壁图与雕塑,因而长时间逗留在里面。
顾家琪脑中飞快地闪过一堆关于小孩喜好的描述,但她还是不能形成一个具体的概念。
直到她在玻璃窗口看见有个黑发的小家伙,拳着小掌,迈着两条小短腿,扑进秦东莱的怀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顾家琪满脑子都想着:那就是她儿子。
不知秦东莱与小孩说了什么,小宝宝转过脸来,看立在门窗边的女子,脸上带着点点的快乐,害羞地头一点,垂在秦东莱的肩上,羞怯躲到后面,又悄悄地瞟眼张望,似在好奇这个阿姨是谁。
秦东莱又低语了几句话,抱着孩子走向顾家琪,并把小孩放到顾家琪手里,让她抱着。
在这个时候,顾家琪可以很肯定地说,她心慌意乱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她的儿子是个非常害羞的小家伙,可爱又乖巧。
她初时抱姿不对,小家伙也不哭闹挣扎,睁着温润的黑眼睛,好奇又腼腆地看着抱自己的人,乖乖地任由她在别人的指点下调整好抱的姿势,温驯的不可思议。不知在什么时候,小家伙在陌生的女人的怀里睡熟了,小小的肉掌抓着她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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