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
顾家琪撇着嘴赖在那儿不动,王雪娥不停地许诺买新玩具诱哄,没用。营管只觉好笑,道:“小姑娘,你这么小个,也拿不动火器。”
“你们不会做小的给我玩吗?”
“闹笑话了不是?这火器哪里还能变小。”
“做不到的人,哼,统统都是借口,无能的借口。”
营管傻眼,王雪娥尴尬,哄小孩等他们做出小火铳再带她来玩。顾家琪哼哼地耍赖,王雪娥从未见小孩执拗,旁又有太师留下的人虎视眈眈,为免小孩嫌厌不亲近于她,很快妥协,找上火器房的师傅,打听这火铳改小的可行性。
说不得有机运,还是巧合,营地附近的造箭所有个叫丁寒青的年轻人,听说王雪娥的要求,用些旧铁融炼出尺来长的小火铳,没杀伤力,权作玩具。
王雪娥感激之语说不尽,丁寒青摆摆手,这也不费什么事,旁人不过不愿哄小孩罢了。王雪娥心里也是明白,更是念这人举手之劳的好,留下百两银说请他喝酒。
丁寒青也未客气,收起银子。王雪娥把小火铳放到小孩手里,让她抱着玩。
顾家琪似模似样地塞火药,放引线,再点火,放;倒过来,再装第二弹。王雪娥见她玩得开心,脸上也不觉带上笑意,丁寒青却吓了跳,抢过还在冒烟的火铳,用棉棍滚刷硝灰,道:“阿南小姐,记住,这个要倒干净,否则,就要炸伤你的眼睛。”
王雪娥一听连小的也有危险,不许小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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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琪自是知道这古老火铳的不足之处,但她决定试试这个年轻人能否改造它。她道:“你不会想个法子,不要用眼睛看,就能倒干净灰的办法吗?”
丁寒青失笑,小孩子的话多天真。
“做不到的人,哼,统统都是借口,无能的借口。”
王雪娥脸色不由地变红,丁寒青日前也是因为听到这句话,心高气傲的才会做出小火铳,眼下当面亲耳听到,年轻人的心火噌噌地就上去了。
这本就是火器营最大的难题,自火铳发明以来,多少人因为操作不慎弄伤自伤,苦于无法和小孩争,丁寒青憋着一张红脸,捏着小火铳气得说不出话。
“乖,阿南,我们去买新衣服好不好?”王雪娥的诱哄不成功,也不知她想清楚什么,灵机一动,取来连珠弩弓,当场演示,强调用这个打坏人比火器更方便。“阿南,你要是听话,姑姑就教你射箭。”
顾家琪神色松动,王雪娥松气,对弓管营的大师傅道:“麻烦师傅帮忙改小了。”
双方约定五日后取。老师傅收了银子,啪嗒啪嗒吸着烟,从年轻小伙丁寒青前头,骄傲地走过。军营,依旧是弩弓的天下:小子,别太猖狂。
丁寒青冷着脸嗯一声,回火铳营区自是无话。
第八回 风声雨声读书声 只为美人下
王雪娥不管这两营的恩怨,她带小娃到宣州城最大的商铺,程记绸缎庄。
掌柜殷勤相待,迎她们到二楼雅厅专人伺候。雅室里原有一对母子,母亲苗条,儿子巨胖,典型的营养过剩。他一见到楼道上来的小娃娃,哗啦啦流口水,扯着母亲的罗带,指着小姑娘这个,这个啊咿呀呀地怪叫。
程夫人咯咯笑起来,道:“这位夫人,眼生啊,不知您夫家如何称呼?”
王雪娥淡淡回了个谢字,掌柜在旁补充,这位是总督府的千金。程夫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阿南小姐,”她褪下腕间白玉古镯就往孩子手里塞,权充见面礼。
“程夫人,太客气了。”见这城中大商户之妻如此周到,王雪娥也不好冷脸,“出来得匆忙,没带礼物,下回补上。”
“甭客气,呀,原来谢夫人也喜欢这湘绣,可巧了,我也钟意得紧,”程夫人爽利利地说道,“不如我们到那屋看看?”
“这。。。”
“让小孩子玩,店里伙计看着不会出事。”程夫人把自己的儿子往前推,笑容可掬又热情无比,挽住王雪娥的胳膊,硬生生把她拖到另一屋谈绸缎经。
程昭开心了,扯着小娃娃同坐绣墩,挨得紧紧的,扭扭捏捏又欢天喜地叽哩咕噜怪叫。顾家琪拉回衣袖,问掌柜和伙计:“他在说什么?”
掌柜摇头,除了程夫人听得懂儿子的呀呀语,外人谁也不明白。店伙计抱出无数玩具,程昭用力点头,脸上两团肉挤得鼓出来,把东西推到小娃娃前头。
顾家琪拿出里头的小棋盘,会玩么?
程昭嗯嗯点头,两小孩下棋。顾家琪时不时地吐出一句“将军”,再吃光所有敌棋,程昭呵呵地傻笑,嘴里跟着学“酱群,酱群”。顾家琪笑了笑,纠正道:“将军。”
里厢王雪娥选定五匹缎子,出来带小孩告辞。程昭急得叽叽唔唔地叫,无法,堵住门口,不让她们走。程夫人失笑不已,好说歹说不顶事,强抱起儿子让路。
顾家琪笑眯眯地摇手道别,与王雪娥下楼,身后传来程家胖儿子不依的大哭声。
王雪娥与顾家琪回营地自不提,倒是程昭,一路嚎啕大哭,回程府后还生闷气不吃饭,埋怨程母放走小娃娃。程父问夫人何故,程母自把儿子遇见小美人的趣事当成笑话说给一家子听。
“眉眼盈盈,别说昭儿舍不得,就是我也喜欢。”程夫人如此形容总督府千金的容貌。单是小小年纪举止从容,形态淑雅,就让人心生好感。
程父嗯一声,没多说。饭桌上两个大儿子取笑程昭,就他这样又胖又丑,连话都不会说,还想总督府的千金,做梦。
“将军,将军,吃光你!你,卒子,马过河,吃卒子!”程昭肉掌一拍,站起来隆隆地向两兄长开炮吼。
两兄长一惊,反道会说话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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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人大喜过望,抱着宝贝儿子叫他再说,程昭咕噜咕噜“马后炮、吃象、直车”之类的词说得清清楚楚。
程夫人对小儿子又搂又抱,哪个再敢说她儿子是傻子她撕谁的嘴。另两庶子相视一眼,埋首用餐不言语。程昭见自己得夸奖,又咿咿唔唔,约莫是要那个漂亮娃娃陪玩的意思,程夫人马上说,要他先学会自己说话。
程昭无不应从,只是学习成效不佳,看来对着小美人才有效果。
到晚间歇息时,程夫人跟丈夫商量,总督府的千金是高攀不上,但套套近乎成不成?总不能耽搁儿子的学业。
“老爷,就当多个玩伴,碍不着什么。老爷,这也是多条路子。。。”
程夫人磨动了自己丈夫,毕竟儿子开智比较重要。次日,程父着人一番打探,心里有数,跟儿子说,阿南小姐过几天会来,要是连名字都不会叫,谁也不会喜欢的。程昭有了动力,用心跟母亲学说话,又跟夫子学下棋,净日地将军,将军。
且说五日后,顾家琪得来小弓弩,从学王雪娥,一番教学下来,平素穿的襦裙多有不便,两人决议换服。王雪娥心有计较,没选城中最有名的程记坊,改作乐记。
“阿南,阿南。。。”程昭在自家店前挥手叫人,顾家琪展眉一笑,程昭迅速跑到她旁边,胖手指着自家衣庄,邀她玩耍,“象棋。我们象棋。”
“你叫什么名儿?”
“程昭,我叫程昭。”
“姑姑,阿南去玩儿了。”顾家琪放开王雪娥的手,和程昭走向程记绸缎庄。程夫人迎向王雪娥,有心和她打好关系。王雪娥有点冷情,道她们还有事。
顾家琪停下步子,转身道:“程伯母,阿南和姑姑要做新衣裳,玩弩弓时穿的。”
程夫人笑容满面,道:“哎呀,这做胡服骑装选我们程记准没错儿,昨日店里还来了批革缎,江南织造出的御品,城里可就我们程记有卖。”
王雪娥眉眼动了动,神情放得缓了缓,说句有劳夫人。程昭缠着问她玩什么,顾家琪答下回带给他看。
这日回营地,王雪娥动了心思,问谢天放这程记绸缎庄内里有何名堂,能卖御织物。
谢天放先问她是如何与程家有来往,后答程家是皇商虞家的支脉,经营生意遍布十八州府,绸缎当铺米行赌场青楼什么都做,当家掌柜财大气粗,手段毒辣,在道上也赫赫有名,人称程当家为“财老虎”。
“这里头的生意,程家也占一份。”谢天放点明道,这里指的是买卖军粮。
王雪娥道那阿南与程家交好倒也可:“怎么就是个胖子。”这是她最不满意的地方,就算是跟班仆人也得挑个相貌好的。
谢天放哑然失笑,宣同地界人多了去,又不单一户程家有儿女。
王雪娥想通自己也笑起来,往常府里来来去去那些个官员夫人,哪个不是赶着要把自家女儿推到顾家齐少爷怀里,阿南若一亮相,必然也是同样受欢迎的。
第九回 等闲哪识东风面 倒霉催的上
前回说到顾家琪通过巨额银票的存在,让宣同诸人意识到私账外流、内奸存在的情况,顾照光决意散尽总督府万贯家产,并把池太师府一同绑在边城魏军上下舞弊腐败案中,换得喘息时机。
偶然中,顾家琪与城中最大商户程家搭上线。
由程夫人“穿针引线”,顾家琪成为城中富商太太团的新宠,借着彼此的良好关系,顾家琪以王雪娥的名义,递出的木材、石料、草料、猪种等大额定单,商户报价低得不可思议。
程夫人笑得开心,顾家琪满意,太太外交,一向很好用。
王雪娥采购容易,物美又价廉,那养猪场的摊子很快成型;宣府先落实到实处,其他州府也不敢慢,北地十八府轰轰隆隆赶活忙,消耗了一大部分游闲氓流,各地官府见好处多,又是顶头上司为儿子开善事,处处都打点过的,没人设衅子生事,什么申请都是一路绿灯过。
宣同营地,忙得热火朝天,可谓是蒸蒸日上,人人忙得不可开交。
程家与顾家两孩子常在一处玩耍,程昭说话越来越伶俐,完全看不出半个月前,这七岁的孩子还是个人人皆知的憨仔。
这等奇事,再加上顾家琪假托神佛保佑之说掩饰火场逃生奥秘,两桩子事让众人相信总督家千金是个很有福气的女娃。信佛的太太们更喜欢顾家女了,连去上香都要和王雪娥“不期而遇”,据说这样能沾点仙气佛缘。
这日,众人结伴,又到昭庆寺捐香油还愿。
女人们在寺庙厢房歇脚兼唠嗑,孩子们嫌闷,程昭便道:“阿南,我们到山下,那儿有很多好东西。”
顾家琪也正要个独自游走机会透透气,道好。报备后,两孩子往山下冲。
寺前大道香市,无数小贩大卖香烛香料天竺佛像等物,浓郁香料四飘,充满番外异域风情。
程昭指着金莲座小佛像问:“阿南,这个喜欢吗?”
“看别的。”顾家琪自在走到前方香料铺,闻香起意,琢磨着怎么弄迷香。
“怎么不喜欢,二哥明明说阿南会喜欢。”程昭嘀嘀咕咕,加快步子追上。
街那头传来嬉闹砸东西声,几个纨绔少年穿着宣州军营服,大剌剌地走在街上踢摊子,踹路人,摸胡人少女的下巴闻香,一路嘻嘻哈哈横行霸道;领首的少年,十二三岁,明珠金冠,银领蓝袍,刺绣马靴,手牵一头半人高的獒犬,趾高气扬,恶犬凶相毕露,涎水嘀嗒,众人避之唯恐不及。
“哈哈,那不是程猪仔么,有肉吃了。”这人拍拍獒犬的头,喝了声,“黑豹,上!”獒犬猛然窜出,势如困兽出笼。
程昭边哭边跑,獒犬两个纵扑追到人,一下子咬住他的左后腿肉,紧紧不放。纨绔子弟们哈哈大笑,程昭的哭叫声更响,无人敢出头。
顾家琪解下腰间小弓,放箭,中恶犬腰腹;獒犬兽性狂发,高飞扑向新的猎物,他的主人在后头大叫:“回来,黑豹!”顾家琪连放数箭,箭入犬喉,獒犬落地,哀鸣,几番挣扎,不再有动静。
金冠少年痛失爱犬,啊啊狂呼喝,冲着程昭又踢又踹,一脚踩住他的胸膛,恶狠狠地用力:“我要你偿命!”
“放开他。”顾家琪拿弓弩对准这纨绔,金冠少年露凶狠色,面容狰狞,手解腰袋飞掷,速度快于顾家琪,腰袋击落弩弓,这少年大步冲向小女娃,一手掐住她脖子:“找死。”
顾家琪左手抽匕首,飞划。此匕首有削金断玉之利,些许气力就能伤人。金冠少年手腕瞬间见血,他捂住手腕,狠狠地瞪着小娃,道:“来人,给我往死里打,打成肉酱,喂狗!”
程昭躺在原地狂吹金哨,程家家仆从远处赶过来,对金冠少年点头哈腰,要打打他们,这小姑娘却是动不得的。众仆嘿嘿地赔笑脸:“雍少,这是总督家的,”
“王八羔子的,总督府算老几!给我打!”
顾家琪跑去捡箭弩,夏侯雍追上来抬腿就踢,被程家家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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